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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5 蜂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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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行止的父母喜欢妹妹温锐胜过哥哥许多。
有一次何栖出门找朋友玩时,刚好看到温行止坐在小区的花坛边上,便好奇地想问他坐在这里干什么,还没问出口呢,温行止看见了他,突然就扁了扁嘴,嚎啕大哭起来,把何栖吓了一大跳。
等温行止哭得差不多了,何栖问他发生什么事了,温行止才打着哭嗝,委屈巴巴得说了起来。
原来是温行止的父母说好带温锐和温行止出去玩,温行止得知这个消息后特别开心,兴高采烈地准备吃的玩的,这个也想带,那个也想拿,但书包只有那么大,挑来挑去,花费的时间有点久。
等他下楼时,他父母竟然已经带着妹妹温锐走了,留下他一个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家人在哪里,他连钥匙都没有,背着个大书包连家都不能回。
何栖觉得他可怜,又因为比他大两岁,所以总是有意无意地照顾他。
温行止身上给他的那种让人想要保护的感觉他也回过味来,和小时候别无二致,怪不得没让他生厌。
“起来,吃饭。”何栖推了推温行止的肩膀,生硬地说。
温行止艰难地睁开眼睛,嘀咕了句“不要”。
这时温行止的另一个同桌——何洋从课本里抬起了头,问了句:“你们俩以前认识?”
“我是他哥。”何栖不耐烦地说。
这句话不是骗人,小时候温行止就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喊他哥哥,喊了好几年。
而后他又不厌其烦地对温行止说了一遍,“起来,吃饭,吃完再睡。”语气放缓和了些。
“你是我哥?”温行止在困倦中困惑了,小声问道,“何栖?”似乎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吃饭。”何栖把保鲜盒推过去,“吃了就是了。”
“……”温行止那双眼里尽是茫然,拿起勺子喝了两口,丝毫不介意勺子被何栖用过,又像只小松鼠一样,一小口一小口,安静地把饼吃掉了。
“吃饱了。”温行止拿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乖巧地像个孩子,仰起脸看着何栖,好像在求表扬。
“睡吧。”何栖语气难得温柔,把他桌上的饭盒拿过来。
温行止侧着脑袋枕在胳膊上,盯着何栖喝粥,何栖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有些食不知味,正打算骂他一句:“你不是要睡觉吗?!”的时候,温行止突然声音小小地喊了声:“哥哥。”
那声音虚无得就像是音乐戛然而止后留下的余音一样……何栖的心仿佛被什么拨动了一下,一时间身体像是被冻住了,他心虚地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再看温行止时,温行止的眼睛已经合上,好像是睡着了。
温行止到底记不记得自己?何栖一时拿不准。
温行止刚刚喊他“哥哥”的时候,他的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有轻微的骚动与微酥,但更多的是揪心般的心疼。
何栖现在很想把温行止叫醒,让他再喊自己一声“哥哥”。
如果不是教室里还有这么多人,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所以现在,他只是慢慢把粥喝完了,他同样拿不准,温行止是不是还像小时候那样听他这个哥哥的话。
* * *
「穿着白衣服的小男孩坐在石阶上,看着远处的小孩子们正在一起玩躲猫猫的游戏,他们,玩得很开心。」
「他走到树下,一只小鸟从高高的窝里掉下来摔在了地上,他把小鸟捧进手心,传来挣扎麻痒的感觉,他咯咯地笑起来。」
「小男孩在一座废弃的工地里,他看见了一根冒出地面的钢筋,锈斑黏在尖尖的钢筋头上,他走了过去……」
「男孩那双眼睛很亮,看似很机灵,好像能够看清人心里在想什么,所以大家都不喜欢他,男孩喜欢看别的小伙伴玩耍,也奢望他们能带上自己。」
「一个小孩拿了一块红砖,然后喊了一句什么,小男孩转过身回头一看,那块砖朝自己飞过来,砸在了他的膝盖侧面,鲜血淋漓。」
「小男孩眼泪汪汪地看向另一边,那边站着一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生,小男孩哭着想喊出什么,却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男生冷冷地看着他,然后说了句什么,朝他走过去……」
* * *
温行止看着那个男生朝自己越走越近,自己想往后跑,想逃,却被那个男生抓住了胳膊,然后他就从梦中猛然惊醒了。
又是一场噩梦,他睁开眼睛,看见何栖正看着自己。
“你睡了两节课了。”何栖说,他刚刚察觉到身旁的人呼吸似乎变得急促了,扭头一看,发现温行止眉头拧成了一团,看上去很痛苦。
何栖正准备叫醒他,他就睁开了眼睛。
“嗯……”温行止坐直了,手伸进抽屉去找眼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嘀咕了一句:“我眼镜呢?”
何栖看着放在桌面一摞书上的眼镜,不禁笑了,在温行止低头看桌肚的时候,他把眼镜拿了过来,趁着下课教室喧闹,在温行止耳边说:“叫声哥哥就给你。”
温行止停下了动作,努力想了一会儿,他记得他有个哥哥,而且那个哥哥不让他喊别人哥哥,否则就再也不理他了,但是他记不起那个哥哥是谁了。
不过他承诺过,不喊别人哥哥的。
“不好。”
何栖蹙起眉头,立刻问道:“为什么?”
温行止说,“眼镜给我。”
何栖本来想逗逗他,谁知却讨了个没趣,把眼镜放在他桌上,便不再说话了。
温行止带上眼镜,眼前顿时清明起来。
梦里的小男孩应该就是他自己,有些场景温行止印象深刻,但有些场景却是无中生有,让他一时分不清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混乱的梦境不仅搅扰他的睡眠,还折磨着他的精神。
温行止一直到中午头还疼得厉害,睡不着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上午剩下的两节课里他都保持着一手拿笔,一手握拳撑着太阳穴,低头盯着书的姿势,仿佛一尊雕塑,脑袋里却像有群蜂嗡鸣,一些回忆或者不是回忆的碎片、低声细语充斥着他的世界,不停不休。
何栖不是傻子,早就察觉到温行止的不对劲,从昨晚到现在,温行止好像一直都不对劲,何栖不禁怀疑,温行止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至于中途下课发生的那点不愉快,他早已忘了。
急促的下课铃声对温行止一点作用也没有,教室里人都走光了,温行止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努力对抗着头疼,直到他听见了一道声音,以及熟悉的称呼——
“你怎么了,温?”
脑袋里的蜂鸣刹那间就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