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龐統 ...
-
离开都督府，与鲁肃在门口互相道别，诸葛亮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心情却没有因此轻松多少，自己离开隆中甚至还不足一年，却已经发生了太多事，亲人决裂，昔日的好友们各奔东西，甚至成了敌人，这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呀。
他还记得徐庶来到隆中求他出山帮助刘备时，他当时的愤怒以及无法置信，当时自己确实是真心不愿离开隆中的。
而原因一方面自然是他不愿意冒然卷入这乱世之中，二则他当时对这位刘皇叔并不真正了解，又怎么能知道他值不值得自己赌上一生的仕途？
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自己的两位姐夫蒯祺与庞山民对刘备均是十分反感，尤其是蒯祺，始终认为刘备就是一個假仁假义.居心叵测的偽君子。
而偏偏两位姐夫又一直是他深深敬重的，尽管自己非常不满蒯家居然带头偏向曹操一方，蒯越這些年甚至一直主張不戰而降，但却实在不愿与姐夫发生正面冲突。
更何况不只是姐夫，蒯越自己沒有兒女，对他跟弟弟十几年来也一直是视如己出，当成自己儿子般的疼爱。
不论是蒯家或庞家，对他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
-----------------------------------
可是时至今日...............，他闭上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虽说他并不后悔跟随刘备，可必须闹到这种地步又岂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想到当日在隆中的那一场争执，蒯祺的断然离开，以及二姐夫庞山民重重打在他脸上的那个耳光，至今想起来仿佛仍有痛觉。
可更痛的却是心啊，要知道十多年来姐夫始終视他为自己的亲弟弟一般，一直对他百般照顾与疼惜，平日无论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姐姐姐夫却是从来都不曾碰过他一下的，当时他就知道事情是不可能挽回了。
难道真的是他的选择错了吗？难道要他跟着荆州所有人一起选择投降才是对的吗？他真的不懂。
虽然这些年他已經不只一次为了荊州的问题跟姐夫他们争吵过，他甚至曾经不只一次的当面顶撞过蒯越，而且措词还很激烈，可他从没有想过得走到这一步。
直到知道荆州不战而降之后，他才明白自己从没有真的了解过姐夫他们的想法，对这些大族而言荆州的统治者是谁.姓什么根本不重要，甚至荆州老百姓的安危也不重要，他们要的不过只是保住自家的利益跟富贵罢了。
或许他对他们而言早就是不该存在的人了吧，或许对刘备的厌恶只是他们的借口罢了，他们只不過是想用这理由摆脱掉他這個麻煩人物而已，這半年来他甚至不只一次的想过，如果刘备没有出现，他们哪天会不会直接无声无息的处理了他？以蒯庞两家的勢力这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毕竟他手无缚鸡之力，而他们两家都有无数高手。
诸葛亮一直强迫自己不要这样想，他也很清楚那十几年的疼惜与照顾不可能是假的，但那日蒯祺满是愤怒的眼神却时不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没有办法不这么想，而他越想就越亂呀。
罢了，罢了，时至今日自己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自从随刘备走出隆中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那个悠游于山林的人了不是吗？他不能再因为这些私事影响自己的心情与判断了。
更何况与其追悔过去之事，他还不如用行动来向此时身在曹营的姐夫及荆州众人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证明刘备确实是一个比曹操更值得追随的主君。
-------------------------------------------
这些日子以来要说唯一让他欣喜的便是与兄长的重逢了，兄长当日见到自己时那混杂着狂喜与关怀的眼神他仍记忆犹新，兄长甚至可以不避他人眼光的来与自己相见，更是让他感动，无论分别再久，那到底仍是他的兄长不是吗？
只是自己到底还是隐瞒了兄长许多事，毕竟如今已经是各为其主不是吗？难道他要说自己是有意要借曹孙大战讓劉備可以从中取利，甚至看輸贏趁机吞掉东吴？
诸葛亮用力的摇摇头，努力的甩掉这些胡思乱想，自从见到兄长之后，感觉自己被牵动了许多往事，變得多愁善感了起來，却也失去平日的冷静了，现在这种时候他可不能如此。
周瑜第二天与孙权的会面诸葛亮并没有到场，他本能的觉得自己还是少见这个人的好。
周瑜與曹操一戰的决心已定，自己又何需去那邊加油添醋呢？再说如果连他都不能说服孙权的話，那自己去了也没有用。
這件事能不能成就看今天了。
-----------------------------------------
诸葛亮正准备用午膳，却见矮桌上多了一个本来没有的水瓶，瓶中插了两枝开得正艳的红梅。
他愣了一下，问了一下侍者才知道竟是周瑜一大早就派人送来的。
诸葛亮不禁有些哑然失笑了，本以为昨天周瑜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想到他竟是认真的。
只是他莫不是以为这样就可以轻易的动摇他的决心？如果是那也未免太小看他诸葛亮了。
刚吃过午饭，侍者却报有客人来访。
客人？诸葛亮愣了一下，算算时辰应该不太可能会是鲁肃，周瑜更不可能迂尊降贵，难道会是兄长？
他才刚走出去，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孔明，四年不见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哪。”
“士元？”诸葛亮一见是又惊又喜，原来眼前这个一身蓝色长袍的人正是“凤鶵”庞统.庞士元。
-----------------------------------
庞统四年前因为前途之事在跟庞山民大吵一架之后离开荆州，只留下一信说有朋友要替他介绍职务，之后音讯全无，把庞山民是气到不行。
而这事也是造成庞山民与诸葛亮决裂的原因之一，因为诸葛亮事先是知道庞统要离开的，庞山民非常不谅解的就是诸葛亮不但没有告知他，甚至没有阻止庞统离开。
或许当初庞统离开时他就该看清了，庞统本就是庞家人，他能比自己看到更多荆州内部的黑幕，如果不是真的对荆州彻底死心，就算与庞山民再怎么意见不合好了，他又何至於会选择背弃自己的家族？背弃從小就与自己感情最好的堂兄？
而这四年来连诸葛亮也不知道庞统人在何处，虽然他曾用信鸽传过一次信给他，说他人很平安，要诸葛亮不必担心，可却没有提及自己的落脚之处。
因此如今见到他诸葛亮怎么能不欣喜万分？
两人携手入内，诸葛亮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庞统，他的衣着虽然比不上从前华贵，却也不见任何潦倒的迹象：“看来你这几年过得还不错嘛，人看起來都胖了一些”。
“你忘了我庞家是靠什么起家的了？我日子怎么可能会难过？”庞统笑着说：“庞家商铺满天下哪，虽然我们这支早已棄商從文，從不插手商队之事，但我們是嫡支，财产够花上幾輩子了”他看了一眼诸葛亮又说：早在我离开荆州之前，父亲就划了江东的两处庄子给我，说那本就是要给我的份，更何况我来江东好歹也是当官的，何愁吃穿问题？
“庞老先生他..........当初早就知道你要离开了？”诸葛亮对庞统的父亲印象并不是很深。
--------------------------------------
庞统点点头：“当初我本来也以为父亲跟叔父会极力反对，没想到他们却鼓励我出来，甚至还帮我瞒着堂兄”他停了一下才又说：或者至少让我以为已经瞒住了他。
“什么意思？”诸葛亮听出他话中有话，忍不住开口问。
“你自己看吧”庞统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这是叔父之前传给我的信，我猜他应该也是希望你知道的。
诸葛亮接过来才看了几行，随即满脸错愕的抬起头来看着庞统：“那两座庄子实际上是二姐夫给你的？”原来庞山民那时早就猜到庞统可能会离开？
“是，叔父说父亲当时要给我的其实是另外两座，”龐統說：“可堂兄认为那两座庄子收益一直不好，供应不了我的生活，就把他名下的转给了我”他叹了一口气：叔父说堂兄曾告诉过他，自己是庞家家主，庞家跟荆州已经是他摆脱不掉的责任，但他不希望我也得过这样的日子，他认为我的才能是绝对有能力纵横天下的，他不希望看到我得跟他一样被家族绑住，可站在家族的立场他却不能主动鼓励我离开，所以只能由他们出面。
庞统说到这里显得有些激动：“孔明，我早该想到的，堂兄是庞家家主，他有权动用庞家所有的人脉跟资源，以庞家的势力他如果真的想找到我，要把我带回去根本就只是一句话的事，哪怕我在的地方是江东，不然他也有的是办法让我穷困潦倒.生不如死的，就算是叔父也未必阻止得了他，毕竟是我背叛了他跟整个家族，可是他没有，我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堂兄竟是什么都早就猜到了，可他甚至没有阻止我离开，就算再怎么吵，堂兄还是跟從前一样那么疼我.那么关心我，可他那时却宁可当坏人，宁可让我误会他，也不让叔父他们把事实告诉我”他的声音哽住了，实在说不下去。
诸葛亮一时之間是根本说不出话来，庞山民那日恶狠狠的指责他当初没有将庞统要离开的事告诉他的画面仍然历历在目啊，难道二姐夫从头到尾都是在演戏？他宁可他们误会他，不谅解他也不肯把事实说出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我跟姐夫他们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所以才會來跟我說這些。”
“是，叔父跟阿林在信裡都告诉我了”庞统点头：孔明，我们两人一直自认比誰都聪明，可遇到与自身相关的事却是没办法冷静，那是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在乎他们，我相信不论是堂兄还是子泰兄，他们会那么说一定是有他们的理由的，就像我的事一样，哪怕我们与他们之間的想法差异再大，哪怕选择走的路不同，但我相信亲情是断不了的，我希望你能冷静下來思考。
-----------------------------------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诸葛亮摇头：这段时间以来我一想到这事脑子就是一团乱，尤其是在荆州主动投降之后，你也知道第一个這樣提议的人是谁，以那个人在荆州的影响力他要反对蔡家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可他居然比那蔡德珪还积极，光是他为了保住自家利益宁可主动献上荆州这点我就没办法接受，讲句不客气的话，他自己坐上荆州之主的位置都比现在这样让我能忍受，我也想相信他们那天跟我那么說是有其他原因，可我怎么想都无法说服自己。
诸葛亮越说越是激动，双拳紧握，可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在乎他又何至于如此激动？
庞统还想说什么，却见侍者进来禀报说周都督派人请诸葛军师过去议事。
“知道了”诸葛亮平复了一下心情，站起身子望向庞统。
“去吧，眼前没有比这事更重要的事情了”庞统说：但是答应我，有时间的话好好想一想好吗？
诸葛亮微微点头，走到门口却又开口：“士元，你能不能回荆州一趟？”
“我？”庞统显得有些错愕。
“我现在的身份是想回也不能回去见他们了，要是碰上曹操的人难以收拾，更何况大战在即”诸葛亮说：但是你可以，士元，我拜托你替我走这一趟好吗？至少帮我看看姐姐，之前伊从事告诉我二姐难产的事，我是担心得厉害啊。
--------------------------------------
“我回去难道就不难堪吗？首先我是要怎么面对堂兄？”庞统仰天长叹：当初我跟他吵成那样，甚至在他面前夸下海口，说我以后的官位绝对会比他高出许多，可我如今却不过只是个小小县令，现在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我又有什么脸回去见他跟堂嫂？
“县令？”诸葛亮有些错愕：“江东的人没有重用你吗？”庞统的能力绝对不比他差的，有些地方甚至还在他之上。
庞统摇摇头：“当初本来是一个朋友将我介绍给周都督，可他认为我太过年轻，不愿冒然重用”他笑得有些勉强：“周都督之前本来确实是有意将我推荐给吴侯的，只是这仗一打就给耽搁下来了”
他又说：“不过在江东几年我倒是认识了不少人，像那个带你来江东的鲁子敬大人我跟他就有些交情，你哥哥我也见过几次，确实跟你说的一样哪，可惜的是一直没机会深交，不过我没有把跟你的关系告诉他”。
诸葛亮一时之间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一脸哀求的看着庞统。
-----------------------------------
“别这样看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回去一趟就是了”庞统无奈的说：反正了不起就是被堂兄赶出来而已，不过你要不要写封信？至少可以让你大姐跟堂嫂知道你是平安的，知道你一直牵挂着她们吧。
“也好”诸葛亮坐下来取了一张纸匆匆写了几行字，折好之后交给庞统：士元，拜托了。
“放心吧”庞统拍了拍他的肩。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龐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