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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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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妖怪会要人心?冯凉倒是不知,人的身体对于妖来说根本就没什么意义,妖怪往往更喜欢活着的人,喜欢他们的欲念,所以他回了苏梦晚两个字——没有。
说到人心,最近也没人失心,只有换心的。以现代的医学来说是很正常的事,然而不正常的是换心的人太多,得心脏病的人也太多了,特别是柯娆所在的医院几乎爆满,手术做到手软,院长都准备将记录报到上面让医院成为一流的心脏病专业医院。就算心脏病人如此多,如此集中,也有理由说得通,毕竟导致心脏病的病因有很多,也有可能是某种病毒所致,巧合的是替代的心脏太多,刚好匹配,几乎是一缺便有。要知道有很多心脏病人等一颗合适的心要用好几年,上十年的也有,也有的人一辈子也等不到。因此,真正的问题在那个提供心源的人身上,他哪来那么多匹配的心。
冯凉听从苏梦晚的命令去买菜,在菜场许多摊位上挂上剥了皮剁了脑袋一米左右的动物尸体,有的摊位在旁边挂上了羊头。
“这是什么?”冯凉走到一个摊位面前,指指那东西。
“香肉,小子,要不要,冬天吃很补的。”摊主说。
冯凉又瞅瞅那羊头。
“挂羊头卖狗肉,老规矩。要不要,算你便宜一点。”摊主搓着手笑了笑。
冯凉摇摇头。
“这狗很干净的没病,都是自己家养的狗。”
自己养了几年的狗舍得杀?冯凉看了摊主一眼,施施然走到另一边挑青菜。冯凉拎着一堆蔬菜走出菜场,一个壮汉嘴里喊着“让让让让”拖着个血淋淋的麻布袋子从他面前跑过去。
一大股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冯凉嫌恶地撇开脸,瞥见前方地面一路的鲜血,延伸到很远。他想了想,掩着鼻子沿着血迹走去。
拖车停在菜场后面一个肉类加工厂,壮汉将麻袋里的东西倒出来,是两条一米以上的大狗,肥壮,毛色极好油光水滑,看得出来是人精心喂养备受呵护的家犬,此刻不过是两只死狗,胸口一个大洞被人粗蛮地掷来掷去。
“又是这么多狗,造孽啊,又多了两条狗。”一个年长的老汉走到狗头堆边看着堆积如山的狗头深深叹息。
“最近老死狗,这些狗送来时心都没了。这狗的内脏又不能吃,要心干什么?”一个脸有些方的汉子一脸悲伤地说,“连球球也死了,球球最乖了……”
“吃球球肉的时候就你吃得最开心,现在装什么装,赶紧干活。”远处一个满脸胡渣的大汉不耐地打断方脸汉子的话,拿起脚边剥好皮的狗放在案板上,一刀下去,狗头立即与身体分家。狗头落地,滚了滚,停在一堆狗头旁边,一双大眼朝冯凉的方向瞪着,就算是神仙也觉得难受,冯凉实在是看不下去转身离开,路上他看了看手里拎的菜,希望苏梦晚不要抱怨最近的伙食没肉。
苏梦晚确实没抱怨,她最近的肠胃突然接受不了肉,一点点肉腥味都让她反胃不止,意识里好像谁说过荤腥对心脏不好,要把心养好才能不生病。而这方法居然真的有效,自从那天晕倒后她常常会突然心慌不已,但随着一天天的吃素症状渐渐减少了。这事她没对冯凉说,冯凉见她这样还以为是她比较好养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
奶奶的药吃完,苏梦晚带着上次的处方找医生开药。她站在电梯里,看着指示灯一格一格的减少,到三楼的时候,电梯开了,护士推着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进来,在她身旁站定。男人的脸色惨白,两眼无神,半耷拉着脑袋,死掉一样没有生气,苏梦晚甚至感觉不到这个人在呼吸,胸膛没有半点起伏。
她开始觉得冷,盯着指示灯,希望它快点到一楼。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慌乱中,余光在光亮如镜子一般的电梯墙上看到男人正斜着眼看他,有些发紫的嘴唇微微上扬形成一个诡异的笑容。
苏梦晚心咯噔一下几乎叫出来,立刻装佯看向别处,牙齿却不由咬得死紧。电梯这时噔一声到达了一楼,门刚刚开了一条缝,她便顾不得别人的眼光冲出电梯。站到大厅人多处更觉得冷,出电梯的那一刻,她似乎听到男人说了一句话,“心脏真不错。”这句话就像句魔咒在脑海里徘回不去。她觉得害怕,有人在觊觎她的心,而这个人她不知道是谁,甚至有可能只是她的臆想,只是感觉强烈,强烈的恐惧。
心慌的感觉再次袭来,然后她听见有人在叫她,“梦晚。”
苏梦晚环顾了下,在左侧的走道上看到柯娆穿着白大褂神色担忧的向自己走来。
柯娆走到苏梦晚面前,微凉的手指在她额上贴了下,“不舒服吗?梦晚。”
苏梦晚茫然地摇摇头。
“脸上这么白。”
“会不会是心脏病?你看她手都捂在心口,是心脏不舒服吗?”说话的是个年轻的男人,长相清俊,有股宛然天成的淡然气质,只是那双眼却是与气质截然相反的邪魅。
苏梦晚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难受得将手捂在心口,想把手放下在,奈何这样心更加的慌乱,于是没动,虚弱地朝面前的两人笑了笑。
“不确定。”柯娆的话说得有些勉强,悄悄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要不你带她去做个检查。”男人说,一双眼就盯着苏梦晚手捂着的心口处。
苏梦晚被看得不自在,侧了侧身子。
柯娆迟疑了一下,牵起苏梦晚另一只手,“跟我来。”
男人跟在后面,苏梦晚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纳闷,这个男人有些面熟,她觉得在哪里见过,似乎还说过话,可就是没有印象,这么气质独特的一个人没有理由见过却不记得。
柯娆带着苏梦晚做了张心电图,苏梦晚看不懂这个,但也知道结果不太好,纸上起起伏伏的线条并不规律,乱得很,而且柯娆看着图皱起的眉头更让她有不好的预感。
“怎么样?”男人问。
“应该……没事?”柯娆说,“紧张,运动都有可能出现这种结果。”
“怎么会,乱成这样了。”男人指着图。
“乱也不一定就是心脏病。”
“你是不是太累了。”
“吴谅,我是医生,我不会误诊。”
叫吴谅的男人看着柯娆,眼神中有些怒气。
柯娆避开他的目光,抬起头看向苏梦晚。“你是不是跑过?”
苏梦晚怔了一下,点点头,她确实是跑了一下,从电梯里跑出来,不过几秒而已。她看着两人的争执,隐隐觉得柯娆想说她不是心脏病,尽管那张图看起来非常的糟糕。
“那就是了,运动的结果。”然后将图纸放到苏梦晚的手中,“拿好,没什么事就赶快回家,外面冷,小心感冒。”
苏梦晚依言,拿了自己的东西往外走,走出房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房间里的两人无声地推拉了几下便亲吻在了一起,柯娆很沉醉,而吴谅有些面无表情,甚至睁着眼,而眼神正朝她这边看来。她一惊,慌慌忙忙跑了。
怎么又心慌起来了呢?
苏梦晚揣着奶奶的药往家里走,进入冬,天黑得早,温度也降到十度以下。走到医院的一个拐角处,“呜呜——”的呻吟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回头看了看没人,又走了两步,声音又响了起来,回头看还是没人。医院附近的小巷子多,七万八绕,有的巷子又黑又窄,常常有坏人躲在里面伺机抢病人家属带来的救命钱。
苏梦晚的心更不安,抢钱是一回事,就怕这些人起了更坏的歹念,她一个女孩子只怕是不安全。想着想着就小跑起来,接着刚刚平定下来的心又开始乱跳,蹦得她头晕眼花,不知道踢着什么东西跪在了地上。
那是个人,因为她看到一双脚,不过脚很白,这么冷的天穿着双夏天穿的塑料拖鞋,鞋面印着“中心医院”四个大字。苏梦晚很想松口气,但这个人似乎不大对劲,这么冷的天他穿着暗色的秋衣秋裤坐在墙角,脚伸得长长的绷得很直,不但脚白脸也是惨白惨白的没一点血色。她以为这是个死人,可他的眼睛在动,视线一直随着她的动作定在她的胸口,嘴巴里冒出模糊的字眼,她因为害怕而敏感起来的听觉听到那个字是“心”。
又想起医院电梯里的那个男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姑娘站着干嘛,去快去医院叫人。”
苏梦晚这才发现身旁站了个人,说完这句话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那人的身上,在那人颈部某地方摸了摸,听听呼吸,然后拉开衣服,之见左胸出一条蜈蚣状的疤痕,隐隐渗着一些黄色的水。
“还不快去!”那人又朝苏梦晚喊了声。
苏梦晚一惊回神,慌慌忙忙向医院跑去。
跟着抢救人员回到那个地方,苏梦晚看着救护人员将病人台上担架,然后迅速离去。她呆愣着站了很久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这一去一来跑了不少路,奇迹的心很安稳地没有一下慌乱。她向前走了几步,朝地上一个黑黑的东西看去。她记得那病人被台上担架的时候手里抓着的一个东西掉了,或许很重要。
待看清楚那东西,苏梦晚只觉得浑身汗毛乍起,跳着后退几大步,那是一只耗子,僵直伸着四条腿,嘴巴大张着,胸口一个指头大小的洞。
他抓着一只老鼠干什么?而他嘴里的心指的是什么,他自己的心,她的心,还是这耗子的心?
苏梦晚觉得冷汗涔涔,似乎有团迷雾包围着她,而关键点便是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