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靠谱的妖怪事件簿》思君如故

22、二十二

　　梧桐似乎真的很伤心，我不忍心地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表示下安慰，结果我的手刚碰到他，他的身体就化成了灰烬，那些灰尘一下朝我扑来，然后好像进入了我身体里。
　　好困……
　　我觉得两脚发软，就这么倒了下去。
　　“豆沙——”狐狸的叫喊也变得不清晰了。
　　恢复知觉的时候，我觉得脚下是绵软的地面，很显然的，这不是我原本站着的院子，我正坐在一棵大树下。
　　摊开手心看了看，我还能活动，于是我站了起来，抬头望着这棵树。
　　这棵就是在大宅门口的梧桐树，可是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疑惑地拍了拍树干，想把梧桐唤出来，可是没有动静。
　　背后有脚步声响起。
　　正是那个用孔雀的血造出来的，槐树的模样，他似乎看不见我。
　　真糟糕，看来又进入别人的记忆力了。
　　“喂喂，快出来啊。”他就没这样客气了，伸出脚往树干上一踹，他的力气真是可怕，梧桐树上的枝叶晃动了下，然后最低的树枝上，出现了梧桐的身影。
　　“做什么啊？”这里的梧桐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不是你说的么，一起出去啊……”
　　“不要了吧，要是雪凰小姐找我怎么办？”
　　树下的年轻人露出生气的表情：“那我找你就不要紧了吗？”说完转身就要走。
　　梧桐连忙跳下来，拉住他。
　　“别急啊，要不然我去看看她还在做什么好了。”梧桐劝慰道。
　　我不由自主地跟在他们身后，他们俩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一间大宅的门前，梧桐走到门口往里面看，然后笑了：“她还在玩呢，我们走开一会不要紧的。”
　　我也往门里看，看到院子里有个才留头的小女孩，抱着一颗圆滚滚的皮球，跑来跑去，似乎玩得很开心。
　　“哼，我说，你这辈子也只好就留在梧桐城了……”槐树这么说着，给了梧桐一记白眼。
　　梧桐笑着说了什么，我听不见，眼前的东西又模糊不清了。

　　眼前的景物再次清晰的时候，我还是站在梧桐树下，正下着毛毛细雨，天色阴沉得让人觉得不舒服。
　　这次站在我面前的不仅有梧桐和槐树，还有雪凰，她长大了许多，五官十分秀丽。
　　她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群侍从，其中两个拧住了槐树的胳膊，他的头无力地垂着，好像已经昏厥。
　　“将这棵树砍了。”她瞥了梧桐一眼，声音清丽。
　　梧桐站得笔直，可是肩膀却在微微发抖。
　　斧头连砍了十几下，树干上却只是出现一道小小的口子，雪凰看着梧桐，厉声问：“你还是要走么？”
　　梧桐点了点头。
　　斧头挥得更加用力，树枝跟叶片跟着那动作晃动，梧桐的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箫鸣声，大家齐齐变了脸色。
　　从空中飞来一只褐色的巨鸟，鸟身上坐着一个人，那是孔雀，他手里握着一只碧玉箫，轻轻地从空中一跃而下，轻巧落地。
　　“算了吧，雪凰，”他道：“一个人要走，那是决计留不住的。”
　　雪凰看叹了一口气，拊掌：“都退下吧。”
　　孔雀拉着雪凰离开，槐树被丢弃在地上，梧桐忙上前去将他扶起来。
　　“青钧，你要记得，以后你再也不能回梧桐城了。”孔雀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梧桐这样说道，然后笑着走远。
　　原来梧桐的名字叫做青钧。
　　他朝孔雀与雪凰离开的方向点了点头，然后咬破自己的手指，将几滴血滴在了槐树的唇上。
　　槐树悠悠转醒。
　　他笑了，气若游丝地道：“喂，他们说你不可能离开这的，我……”
　　青钧抱紧了他：“他们都错了。”

　　我心里觉得难受，这时身后突然有人拍拍我的肩膀。
　　“谁？”我大惊。
　　四周突然变暗，我感觉得到有人站在我身后，轻声地笑了笑。
　　“我是槐。”
　　“槐树？”
　　“嗯。”我转过身，黑漆漆的，不能辨识他究竟在何处。
　　“你找不到我的。”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觉得自己的真面目难看了吧……”他用开玩笑般的口吻道。
　　我心里毛毛的，问：“那你这是做什么？”
　　“我一直在青钧的心底里。”
　　“啊？”
　　“一直……”槐的声音很轻：“当年我察觉到自己的寿命不长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离开青钧了，我并不想那么难看地死在他面前……”
　　“……”
　　“我把青钧从梧桐城带走了，这是我的错。”他道：“我说要离开，是错上加错。”
　　“为什么？”
　　“他把我锁在了他的心底里，从此我不见天日。”
　　他异样的平静语调，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年复一年，我只觉得生命渐渐流逝，但是我却逃不出去，”他道：“而他因为太想念我，就给自己制造了那么多虚假的回忆。”
　　我沉默。
　　“要是当年他不离开梧桐城就，至少那样他能够跟他所侍奉的凤凰一样有那样长的寿命；也不用看着我，日渐变老……”
　　我耳边回荡着水滴落在湖面的声音，感觉每一滴都是他的眼泪。
　　“你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要离开么？”因为变得衰老，变成了另外一张面孔？
　　水滴的声音大了一些。
　　“他要是看到我死去，他也会死的，”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如果我不是那么自私就好了……”
　　为什么相互喜欢的人，就是喜欢这样把一些重要的事情藏在心底里却不说出来？要这么彼此折磨？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身影，却怎么也碰触不到。
　　“让我看看你好么？”
　　短暂的沉默后，四周突然明亮了。
　　我看到我面前跪坐着一个身披华服，长长的头发已经灰白的男子，他低着头，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只看他额上深深的纹路。
　　他低声的啜泣着。
　　我抱住他。
　　“你还是很好看的……”他的身体冰冷，冷得我牙关打颤：“真的……”
　　当我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消散了。
　　我的怀抱变得空荡荡的，眼前出现白色的光，亮得我睁不开眼。
　　耳边有悠扬的说话声响起。

　　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会比梧桐城差——
　　好啊——
　　骗人，你又不能离开这——
　　有什么不可以，有你在啊——

　　我紧紧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