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外》安 平

16、第五回 前篇 笛生豪气生降狂马 殿下顽心重会牡丹 其三

　　中宫坐于凤椅，愁云惨雾，眉头紧锁，见夫人进来，方生了活力，免去二人行礼，便是牡丹这身装束，也不去在意。只问牡丹可有救治之法。

　　牡丹回复道，“需要诊断过，方能知晓结果，凭空断定，却是为难牡丹了。”

　　中宫也觉有理，派了菊吟领牡丹去东宫，却将夫人留在身边，二人闲话家常。

　　夫人心中藏事，魂不守舍，实在掩饰不住，被中宫瞧出来，温言询之。夫人怎会以实情相报，只道担忧东宫身体，不知牡丹可有法解治云云！

　　另一方，牡丹出了坤宁门，却被带去御花园，只见一间穿堂中坐了一个少年人，身后二人打扇，两侧立了五六人，手上抱着握着托着的，尽是些鸟虫玩物。那少年郎正往这边看，牡丹与他打了一个照面，听夫人说，太子十四岁，却看容姿，倒更年少些！

　　离着十余尺处，菊吟跪下身子，高声道：“启禀殿下，亠吕的驯主求见。”

　　见牡丹站着，只拉了裙摆，急促道，“快快跪下！”

　　牡丹微微有些不自在，太子向后招手，立刻上来一人，对菊吟道，“菊吟姑娘且去回禀皇后娘娘，殿下已肯进食，请莫再担忧，仔细凤体安康。”

　　“是，刘公公！”菊吟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刘公公转过来，对牡丹道，“牡丹姑娘，请随咱家来~”

　　牡丹随了刘公公身后，近到殿下身侧，仍未行礼，只一脸失落，喃喃道，“他不是殿下~”

　　声音很轻，却在场之人，均听到了！

　　“啪嗒”侍扇中一人显是吃惊过度，宫扇竟跌落在地，他慌忙跪倒在地，瑟瑟发拦，殿下微一皱眉，便又上来二人，将他拖了下去。

　　“很多人怀疑，却不会说出来，你一个女子，倒是胆大。不过，这东宫之位本太子坐了十几年，并且会一直坐下去，再坐到那张椅子上去。”太子倒是不以为意，不怒不恼，好整以暇，斜睨牡丹。

　　“非常抱歉引起误会，我因遗失某物，一直勉力寻觅，却不得要领，后蒙高人指点，只需找到殿下，便能将之寻回，原以为是你，却原来不是！”牡丹望着殿下，些微悲伤。

　　“嗯，你为见本太子一面，才驯养那只八哥，教它说了那些话？”殿下饶有兴趣，双目晶亮，

　　“有意思！你这女子，虽有古怪，却十分有趣，甚合本太子之意，在我厌烦之前，你就留在宫里吧！”

　　“我会来此，是要寻找遗失之物，既不在此外，便该去别外寻找，留在宫中，恕难从命！”

　　“那么，你要寻找甚么？告诉本太子，我可以帮你达成心意！”

　　“你的好意，我十分感激，只是，你帮不了我！”牡丹摇头，拒绝了。

　　“没想到，以我太子之权柄，也帮不了你？”太子笑问，“你遗失了甚么？”

　　“你无须知道！”

　　“噢！”太子兴趣渐浓，敢如此放肆者，放眼天下，不知会有几人？他倾过身子，直接对上牡丹的双眸，平静如水，不见丝毫澜动，只得悻悻坐回去，单手拄着下颌。

　　心中实在窝火，听了亠吕之言，太子便命人追查此事，密查暗访月余，得出结论，说建昌府欲巴结太子，献上丽人，却又不敢明目张胆，教言官抓住把柄，当朝弹劾，是以故谋划策略，使太子发话将秀女留在宫中，堵住悠悠众口。

　　殿下正厌于鹰犬角抵之戏，百无聊赖，得闻此讯，只觉好玩，击掌称善，行计中计，编造理由，请了皇后懿旨，宣牡丹入宫，预备狠狠折辱一番，既出气又排遣无趣，一举两得。

　　却事实似乎并非如此，这帮内监，到底怎么办的事？尤其是刘瑾，那样信誓旦旦，不过，他倒从来不曾欺骗过自己，莫非是牡丹玩的另一码戏，欲擒故纵？

　　太子面色一沉，摔了茶盏于地上，“莫要不识好歹，本太子开口要人，谁敢不从？”

　　既然你是要以受难之姿示人，如你所愿又何妨？

　　开此一端，你便打蛇随棍上，状似委屈，实则暗喜，自以为计谋得逞，却不知尽在掌握。世人尽皆愚蠢，这牡丹也不例外，殿下浮现冷笑，紧盯牡丹，将其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牡丹闻言一颤，矮下身去，却非跪倒，而是将碎片拾拢，复起身望着殿下，目中波澜涌动，面上动容，却非喜悦，亦非恐慌，乃是自心底浸出的悲哀，浓郁的令人为之人纠结，太子心中一动，不由放柔语气，“需知天下敢称殿下者，莫非王侯，王侯承恩，分封地方，你一个女子，怎堪奔波？不若留在宫中，待诸王谒见时，终能见到。”

　　牡丹神情苦涩，“你怎可这样任性…”忽地一惊，以手捂口，却似被此言吓倒，旋又迷惘，望向太子，眼神渐渐回复清透，“此事借不得旁人，非自力为之不可！”

　　“好，很好！”殿下怒极，在宫中时时受人前追后捧，巴结奉承，何曾这样被人忤逆？当是一口闷气堵得胸慌，盯着牡丹，目中似要喷出火来，这女子着实可恼，竟不识抬举，欲挥手吩咐内臣将她拖下治罪，却不知为何，竟挥手教她下去。

　　牡丹浅浅施礼，转身即便离去，发丝飞动，风扬裙裾。明明仲夏日中，却似一片银华自她身上流泻，清凉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