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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真相是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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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厉珂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转而问方迦:“你当年出国是因为打架?”
方迦点头。
厉珂问:“那男的鼻青脸肿是你打的?”
方迦继续点头。
厉珂问:“我的日记本是你帮我抢回来的?”
方迦还是点头。
厉珂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方迦眼神躲闪:“太丢人了。”
厉珂问:“那你就没有想过我会误会?”
方迦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本来以为过几年就能回来的,没想到耽误了这么久。”
厉珂简直要气死了:“没想到?你知道你这一个没想到就是十年么?你知道十年是多长时间么?”
方迦从善如流地道歉:“对不起。”
厉珂阴阳怪气:“别,我可受不住您这句道歉。要说也是我该和你道歉,是我该说对不起,是我误会您了。虽然你什么都不让我知道,但是请您原谅我。”
方迦笑出声来,对她说:“别这样。是我错了,我不该什么都不和你说。我就是觉得,因为这种事太丢脸了不想让你知道。一念之差,没想到就错过去了这么多年。”
厉珂冷哼一声继续问:“那个男的是覃甜的追求者?给覃甜写过情书还被你看见了?”
方迦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厉珂问:“为什么不告诉我?覃甜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跟我当室友?我把丫当好室友结果丫在背后陷害我???你连这件事都不告诉我?”
方迦皱着眉头说:“少说脏话。”
厉珂大声说:“我就说就说!覃甜也太他妈不要脸了!亏我当时还觉得她是好人!她跟我说她喜欢的人是校篮球队的,我就每次你们打比赛都叫上她一起去看!我还跟她说可以帮她去要她喜欢男生的联系方式!我对她多好啊!她居然让她的追求者来偷我日记本?”
方迦表情有点古怪,问她:“那你帮她要她喜欢的人的联系方式了么?”
厉珂生气地说:“没有!她说不用!”
方迦又问:“那你知道她喜欢的是谁么?”
厉珂更生气了:“她没说我没问!谁被她喜欢真是倒了血霉了!这女的就人品有问题!”
说完她才注意到方迦愈发古怪的脸色。她问道:“你这什么表情?”
方迦说:“是我。”
他补充道,“我是指,她喜欢的那个篮球队男生,是我。”
厉珂深吸一口气火冒了三丈高:“什么???我靠!我就说她为什么在背后搞我!原来她喜欢你!好个覃甜啊!表面和我装好朋友背地里觊觎我喜欢的人!好嘛!楚衷说得对,都是你的错!”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又瞪着方迦问,“你怎么知道的?她跟你表白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方迦伸手摸她的头想安抚她的情绪,厉珂瞪着大眼睛“啪”地一下在半空中把他的手拍下去。
方迦也不恼,还笑眯眯得。
厉珂质问:“别嬉皮笑脸的!严肃点!说!什么时候?”
方迦敛了笑容,十分配合地正色说:“报告长官!我回宿舍收拾东西那天!”
厉珂说:“好啊方迦!你什么都不让楚衷跟我说,那天回去也不来找我,反而跑去找覃甜!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跟她什么关系!”
方迦依旧正色说道:“报告长官!没关系。”
然后又温柔地笑着和她解释:“我那天就是要去找你的,我想当面跟你说,如果你不在就留张纸条给你。结果半路上遇见覃甜了,我爸妈又打电话催我,我想着你们是室友,就只好让她帮我把纸条带给你了。我都转身走了,没想到她突然叫住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长官,你没收到我留给你的纸条么?”
厉珂委屈死了,她大声说:“没收到!她没给我!”
还好方迦进来的时候关上了厨房的门,否则外面自娱自乐的田觅马晌他们该被吓一跳了。
方迦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我以为你收到了……”又安慰她,“好了,别生气了。长官,都是我的错,我应该亲手把纸条给你的。”
厉珂明明已经被他这几句哄得心里酸酸软软,却还是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点头:“对,都是你的错,你不该让她帮忙的。就算你让别人帮忙了,为什么不问我一句收没收到?”
方迦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看,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长官,这我就想问问了,我发消息显示被拒收,电话打不通,短信也没人回,你说这是什么情况?按理来说,你就算再生气也该是等到周末回家才能拉黑我……”他自顾自地分析,“喔——长官,你居然偷偷带手机去学校!这么不遵守校规校纪,被抓到可要去主席台念检讨的哦。”
厉珂偷偷带手机去学校是为了晚上熄灯了还可以和方迦聊会儿天,没想到方迦居然真的是个遵守规矩的乖学生。
她的手机在学校里的第一次开机就是那天知道方迦出国了却什么都没告诉她的时候,中午回宿舍就拿出手机拉黑了他的一切联络方式。
她当时想的是,她再也不想理方迦了。
“你————”
所以说这也不能完全怪方迦了?厉珂的锅没地方甩急的直跳脚。
方迦这回火速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趁她反应过来之前又赶紧收手。
他笑眯眯得:“别生气了,长官。没有怪你的意思。”
厉珂继续恶狠狠地瞪他,眼珠转了几转:“说起来,楚衷说有件事让我帮忙问下你。”
方迦:“嗯?”
厉珂狭促地笑了:“楚衷问,你把我日记本拿回家以后有没有偷偷看啊?他好像挺想知道,你有没有自己当时说的那么高风亮节。”
方迦:“额……”
厉珂逼问:“看没看?看没看?”
方迦躲她的视线,声如蚊呐快速答道:“看了。”
厉珂怪叫起来:“哦————方迦,好学生居然偷看别人日记,怎么这么不尊重别人隐私啊,被抓到可是要被人打的哦。”
还嘴成功,厉珂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忍不住大声偷笑。
方迦问她:“有这么开心么?”
她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外面有人在敲厨房的门,大声问他们:“阿珂?你俩在里面干嘛呢?赶紧出来啊!夏恪商雪他们买完东西回来了!”
厉珂高声答道:“来了!”
刚从厨房出来,厉珂就看到客厅里一群人围成一团,你一言我一语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场面十分混乱。
从里圈被挤出来的田觅回头看到他俩,就冲她招招手:“快来啊阿珂!惊天大八卦!”
厉珂闻言飞速赶过去凑热闹,看清大家围住的是牵着手的夏恪和商雪后有些失望:“啊——不就他俩在一起了嘛……没意思,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田觅用肩膀撞撞她:“你早知道了?”
厉珂撞回去:“你敢说你不知道?”
田觅撇撇嘴:“人家正式宣布,不得给个面子激动一下?”
一群人围观够了才又围着茶几坐下,夏恪把买回的零食酒水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在茶几上。大家自觉去拿酒,夏恪却从兜里掏出来一瓶果汁,打开来递给商雪:“给,喝点甜的。”
众人见此都忍不住一阵恶寒,吐槽他们俩秀恩爱秀得太过分了。
说着说着大家就又开始八卦两人到底具体是怎么好上的。
大家兴致高涨,商雪有些不好意思,被问得节节败退。
夏恪显然脸皮更厚,讲了一出俊男美女情有独钟天生一对的偶像剧情节,全程喜不自胜,面若桃花,好像生怕有人不知道他今晚脱了单。
厉珂没跟着闹,反而趁大家注意力不在茶几上的时候伸手抢了一包薯片,又拿了一听冰啤酒。
这时从旁边递过来一瓶果汁,她惊讶地转过头。
方迦拿回去把瓶盖拧开又递给她:“下午去给你买的,少喝点酒。”
满室喧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对新晋情侣身上,没人注意到这边两人的隐秘举动,或者说是众人极有默契地给他们预留出了一方空间不去打扰。
厉珂看了看方迦握着果汁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他的脸,心脏砰砰直跳,好像有什么情绪突然被加到了满格。
她想起了一首歌。
“我们曾在高朋满座里,将隐晦爱意说到最尽兴。”
“可我只看向他眼底,而千万人欢呼什么,我不关心。”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厉珂抢先开了口:“你知道么,楚衷和余闪要结婚了。”
方迦扬了扬眉,表情似乎是很惊讶,他想了想说:“真没看出来啊。”
厉珂笑笑说:“我也没看出来。楚衷说,以前他送我的那些礼物其实都是你送的,但你又不让他说,他为了兄弟义气生生被余闪误会了十年。”她有些惆怅,“也是十年……”
方迦看了看她,轻笑一声:“这么说我罪过大了,看来礼金是得大出血了。”
厉珂把方迦递给她的果汁放在桌上,转而开了一听啤酒,猛灌了几大口,才似乎有勇气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楚衷告诉我的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没有想怀疑你们,但是,这些跟我的认知出了太大的偏差了。”
“问了你那么多,我才敢相信,原来都是真的啊。可是,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就像,楚衷说他被余闪误解了十年。十年,他居然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解释清楚。”
“就为了一个破兄弟义气,生生蹉跎了十年。如果余闪没等他呢,那是不是他们就真的错过了?十年,真的太长时间了。”
“什么都会变的,我努力回想以前跟你相处的时候,你和很多人都玩的好。你对我和对别人也没什么区别。楚衷十年前就喜欢余闪,可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可是如果你喜欢我,怎么能走的那么潇洒呢?既然走的那么潇洒,又为什么要回来呢?”
“上次,你说你在追我。我本来是一点都不信的,可今天听了楚衷说的那些,我又开始怀疑了,我在想,也许你说的是真的呢。”
“可你知道这十年里发生过什么吗?”
你知道你不在的这十年里我都经历过什么吗?
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一个人顶着流言是怎么安慰自己的,你不知道我爸爸过世的时候我一个人是怎么支撑下来的,你也不知道我妈妈走的时候我一整个星期没睡着觉。
这些你都不知道,因为你不在。
可这能怪你么?我不能怪你啊,因为你走也是因为我啊。
她本来该愧疚的。
方迦走后,厉珂的高中生活变得乏善可陈,好像除了学习没什么能再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痛定思痛,决意好好学习,将心思都放在报效祖国身上。
但生活似乎还是没有善待她。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爸爸生了很严重的病。
半个月,她就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然后妈妈突然出现了,还带来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哥哥。
厉珂从来没见过妈妈,只是很偶尔地听爸爸提起过。爸爸总说妈妈虽然不在她身边,但是对她的爱不是假的。
但见过深夜在客厅喝的烂醉如泥的爸爸后,厉珂始终觉得,一定是妈妈先抛弃了他们。
爸爸走了,妈妈回来还有什么意义么?
厉珂很抗拒妈妈,不愿意接受她的帮助,连带着对素未谋面的哥哥抱有怨意。
妈妈没有怪她,陪着她一起操持完爸爸的葬礼。一整个夏天,她始终不愿意好好对妈妈说话,而后妈妈终于忍不住,给她讲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她才知道,原来不是妈妈抛弃了他们,是爸爸做出的决定让这个家整整分崩离析了将近十八年。
原因居然是为了保护这个家。
她不该怪妈妈,也没资格怪爸爸,而哥哥也是和她一样的受害者,在异国他乡忍受着和亲人分离的痛苦。
妈妈从来没忘记过他们,所以她又回来了。
假期结束后,哥哥回英国继续学业,妈妈留在国内陪她。
好景不长,大一寒假妈妈也走了,给她留下了一笔可观的遗产,和爸爸留下的加起来,大概足够她一辈子生活无虞了。
厉珂整整一个星期没睡着觉,向学校请了长假来操持妈妈的身后事。
哥哥也从遥远的大洋彼岸奔赴回来,一起跪着为妈妈守灵的那个夜晚,谢黎语调悲痛地对她说:“可可,现在真的只有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她终于抱着哥哥放声大哭。
毕业以后,厉珂在这间房子里一住,就是四年过去了。
满打满算,今年距离方迦离开已经十年了。这十年里,爸爸妈妈都不在了,曾经的好朋友们也陆续天各一方,厉珂越来越害怕孤单,却又变得越来越孤单。
然而她都怪不了任何人,大家都是为了她。可她好像永远只是一个被动的接受者,从十年前高一时起,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接受他们的牺牲和帮助。
厉珂一直想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要什么日记本和遗产,我只想你们都陪着我。”
“可是十年了,方迦,已经十年了。我再去追问,再去回想,再去表达,还真的有意义么?”
十年,斯人已逝或杳无归期,似乎她再怎么奢求也毫无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