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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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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如烟岂能想到她在长公主府的日子过得好好的,宫里那位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一大早给她送了一群面首过来,个个唇红齿白。
想她今年二十有三,这群少年郎年纪堪不过十七八,稚嫩得能掐出水,她是有多丧心病狂,才能对这群少年郎下得去手?
宫里的小太监倒是眉目含笑:“请殿下务必笑纳,奴才好回宫复命。”
薄如烟抚了抚额:“这是谁的主意?”
“是陛下的主意。”
哦?
这倒是令薄如烟心生意外。
她原以为是张海忠自作主张,既如此……
胭醉倾身覆耳低语:“殿下,咱不要。”
谁知道那狗皇帝送几个面首过来,是想监视还是想暗杀?
薄如烟却觉得薄凤是棒打鸳鸯心怀惭愧的成分居多,毕竟两人关系已经僵到如此地步,薄凤若不肯低头,他们这姊弟就没得做了。
“作何不要,留下罢。”
既是薄凤一片好心,她也不会辜负,省得他不安起来,又作弄出什么幺蛾子。
端茶倒水的碧摇一听,发出银铃般的轻笑:“没想到咱们殿下失去了一枝含情柳,多了一捆解语花。”
薄如烟也笑:“咱们府里刚好还缺几个奏乐的,他们既然能被派过来当面首,想必吹拉弹唱不在话下。”
胭醉:“噗——”
思虑周全,不愧是殿下!
如此说定,小太监回了宫,少年郎们被碧摇领去安置。
有了心心念念的自由,薄如烟是越发惬意了,她问了自己的亲卫,得知他们还未曾打探到薄妩的下落,于是又拨了一批人手出去,让他们扩大范围搜寻。
只有找到薄妩,她才能进行后续谋划,目下无忧无烦,倒是安然。
闲得无事,薄如烟从隔壁梅园移来了一株山茶,这株山茶名唤凤凰美人,十分难养。
薄如烟只养了两天,叶片就发卷打蔫,她不禁有些遗憾,自己竟然没有养花的天赋?
于是把凤凰美人交给了新招进府的管家,命他好生伺候着。
没过两日,山茶的叶子又焦黄了一点,显出几分锈迹斑斑来。
管家连连跪地请罪:“殿下,实在是这株花苗……”
“不打紧。”薄如烟素手拨弄着山茶花焦黄的叶子,极其好脾气的说道,“对外张贴告示,选个养花的高手来照顾。”
管家大喜:“是。”
赶紧领命去了。
随后,进出长公主府的养花高手络绎不绝,个个都想领长公主府的赏银,然而这株凤凰美人却是一日胜过一日的衰败,好似自己是一朵仙花,不服人间水土似的。
胭醉又惊又疑:“莫不是它只能栽在梅园,吸纳梅园的精气?”
薄如烟好笑道:“怎么就梅园有精气了?”
榴园也种了梅,还有许多其他草木,论灵气,绝不会比梅园少。
但最终,薄如烟选择采纳胭醉的建议,把凤凰美人移栽了回去,试试看能不能活。
答案是,不能。
两次移栽折腾,这株娇贵万分的山茶仿佛枯得更快了。
薄如烟:“……”
胭醉:“……”
碧摇出言安慰:“殿下,你若喜欢山茶,奴婢给您找盆更好的来。”
薄如烟摇了摇头:“罢了,不管它了,我少养些花,便算是为自己积福了。”
是夜,月明星疏,晚风徐徐,薄如烟突然从梦中惊醒,浑身细汗涔涔。
许是前世住在清芜院,那破败的屋子总免不得要发出点怪异的声音,导致薄如烟很是醒觉,这会儿一醒过来,便再睡不着了。
胭醉大步从外间掀开珠帘走进里间来,见薄如烟面色不好,倒了杯温茶,而后温声问:“殿下,可是魇着了?”
薄如烟喝了口水润了润嗓,方点头“嗯”了一声,揉了揉眉心:“又梦到前世的事了。”
胭醉细细抚她的背,边抚边说:“殿下,咱们现在过的可是神仙日子,不能老想着过去了。”
薄如烟也知,只是仍免不得一叹:“一日找不到薄妩,我的心一日落不到实处。”
胭醉沉默片刻,低声提议:“殿下若睡不着,不如出去走走罢,今晚月色正好,风也宜人。”
薄如烟颔首:“甚好。”
只是,薄如烟万万没想到她会自己的府邸中看到这样一个男人——
漆黑的夜晚,微弱的月光,明澈的池中,一道湿发缠绕水面的背影犹如鬼魅,妖艳惊人。
男人的衣裳堆在岸上,靴子好生置在衣旁,那从西移了就藏在松树缝隙中的银月,将他放在地上的腰带银扣照得熠熠生辉。
他自是宽肩窄腰,身体犹如猎豹一般隐隐透露着力量,而那健美流畅的身躯线条,宛如画壁上的神子,撼人心房。
薄如烟怔了一怔,下意识想叫胭醉,方想起自己刚才说想喝酒,胭醉折身取酒去了。
怪不得宫廷争宠的妃子总少不得玩美人出浴这一套,如若她是皇帝,看到如此生动的一幕,也的确很难按捺得住。
眼下,天水一色,难分界限,月光生波,波生月光。
薄如烟分不清眼前之人是人是鬼或是幻觉。
她本不信鬼怪乱神,但自重生后,这些东西便由不得她不信了。
而她忽又想起京都传闻,谢王府被改成长公主府之前时常闹鬼惹人不安……莫非闹的是艳鬼么?
这时,男人蓦然回过身来,沾着水珠的面孔被湖面闪动的银色波纹映照,颌如惹露莲瓣,眉似雨后长峰。那每一根生得漆黑的眉毛仿佛都有其清晰的轮廓,循着起伏的眉骨深深蛰伏。而在那犹如小剑的眉毛下,一双淡然平静的双眸好似乌木衔着轻霜和薄雾,含着迷迷蒙蒙。
他的眼是瑰艳的桃花形状,睫羽浓密,含怜带楚,而他的唇却生得些微的薄,颜色也不艳丽,从中旋出一丝生人勿近的意味来。
男人就这般淡淡的跟薄如烟遥遥对视,望着岸上的女子红裙似火,披风织杏,于松下缓带生娇。
然后,他从池中站了起来。
氤氲的水珠在他胸膛中流淌,晃动的水波在他腹肌处荡漾,薄如烟毫不怀疑,在他腰部以下生长的也许是一条漂亮的鱼尾。
只是池水哗地一响,就令薄如烟飞快惊神,避开视线——
半晌,她听见男人发出一声轻笑:“实没想到殿下如此纯情。”
薄如烟不好回首,就这般仰头望着松针,答:“非礼勿视,基本礼数罢了。只是,不知公子为何深更半夜潜进我的府中污我清池?”
话落,耳边传来细微的穿衣之声,窸窸窣窣。
那人答:“殿下何不看着我说话?”
于是,薄如烟缓缓转过眸去,便见他赤脚踩在地面,脚背青色血管微凸清晰可见,身着一袭宽大松散的外袍。他来不及细修边幅,好似一位高深的居士,而那裎露在空气中的锁骨以及若干若隐若现的胸膛肌理极致动人。
他嘴衔一根银色发带,双手拢起长长湿发,指尖灵巧的把头发束上。
薄如烟方道:“公子何不回答我的问题,不然这长公主府你怕是走不了了。”
男人不徐不疾一笑:“旁人留我,或许慌张;殿下留我,求之不得。毕竟殿下生得貌美,在下仰慕殿下已久。”
薄如烟不禁一哂,她这是被调戏了么,然这男子来得实在令人生疑,她不得不防。
薄如烟不紧不慢道:“本宫倒也不是非要追究公子的罪过,只是想摸清公子的来历,不然这长公主府教公子涉足如入无人之境,本宫岂不是很没面子。”
男人目光一闪,含笑宴宴:“不瞒殿下,在下谢绥,乃江南首富谢家二公子。”
……谢?
薄如烟骤然变了脸色,冷声质问:“你与反王谢屹是何关系?”
他生得出众,气质非凡,夜半三更偷潜入反王府邸。
如若说是巧合,她断然不信,还盼他说实话,莫要自讨苦吃。
男人略是讶异的望了她一眼:“殿下莫非不知,反王谢屹便是出身江南谢家,其祖谢晋奉以谢家一半家财助明德帝登基。只不过谢家一向淡泊名利,祖上更有严训规定不许子孙入朝致仕,所以,当谢晋违反谢家家训卷入皇室斗争时,他便被划出了族谱,而其孙谢屹也不在谢家家谱上。说起来……”
他慢条斯理的拢了拢袖,“我祖与谢晋同辈,还是谢晋的兄长,我父与谢屹同龄,还称得谢屹一声堂弟。如此,这反王谢屹可以说是我的亲堂叔了……”
薄如烟秀眉紧蹙,不太相信——
是么?
“那既然整个江南谢家都与反王划清了关系,谢二公子又为何深夜造访反王府邸?难道……”
“殿下勿要多想。”男人忽又浅叹一声,打断了她的思路,“谢某不远千里从江南跋涉至京城,是奉家主之命将这支谢家血脉带回去,所谓身死罪消,反王谢屹及其祖虽违背了祖训,被赶出了谢家,但他们骨子里流的依然是谢家的血,不应当死后还魂飘异乡,望殿下怜我家主一片宽厚仁爱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