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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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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不到五更,安平听见外面已经在敲起床锣,看看时辰确实也不早了,便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推了一把睡在他身边的沈客,然后出门打水,洗脸梳头。
洗脸的重点不是洗干净,而是让自己清醒一些。
等安平清醒过后,回房间一看沈客还在睡觉,又去推沈客,一边推一边喊:“紞如,起床了。”
沈客不耐烦地挥挥手,继续睡去。
安平又喊道:“你再不起床我可就泼水了。”
沈客翻了个身继续睡。
安平也不好真的泼水,但看时辰真的不早了,于是把沈客扶起来使劲晃了晃。
“哎呦喂。断了,断了,脖子要断了。”
“断了也要去上早课。”
沈客揉了揉脖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两刻钟之前刚打了起床锣。”
“两刻钟之前?”沈客刚起来脑子还有些不清楚,有些迷糊不知道两刻前到底是多会儿。
安平回道:“我如果现在还不出发,我们就会迟到。”
沈客和安平成绩虽然平平,但一般不明着违反门规,尤其像这种第一天上课,绝对不敢犯迟到这种错误。所以沈客一听要迟到了,拽起安平就往静闲室跑。
至于仪表问题,修士有个好处就是可以用各种小法术来解决生活问题。
星河门内禁止御剑飞行,不然也不至于让两人这么紧张。等两人跑到静闲室时,掌教先生还没来。
早课只是简单的打坐,只需要一个蒲团足矣,所以一般都是一位先生管一类学堂的门生。但早课很重要,所以往往管早课的先生都是极其严厉的人。
沈客看静闲室内人才到了一半多一点,拍拍胸脯,庆幸道:“还好只到了一半的人。”
两人刚到静闲室,对星河门也不太了解,所以还有些迷茫。在安平还在想如何找寻自己所该在的位置时,沈客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人问道:“这位道友,请问秋雨堂在哪里?”
那人礼貌地抱拳施礼,回道:“试炼之前给的玉佩可还带在身上?往里注入灵力,玉佩自然会带你们找寻自己的蒲团。”
沈客看了眼腰间的玉佩,感叹道:“星河门这么高大上吗?”
那人笑道:“其实很简单,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法器。门派这样做也是为了提高效率,节省人力。毕竟大家都忙着修炼,哪有时间来管我们这群新人。”
沈客也笑道:“还没问道友之前是那个门派的呢。我和我兄弟都是燕归宗来的。”
那人回道:“原来是燕归宗来的,久仰久仰。我原来就是星河门的,在这里待惯了便没想着去别的门派。”
沈客似是真心的恭维道:“道友厉害。星河门如此严格的要求都能屡屡通过,不才佩服。”
“哪里哪里,不比二位道友的勤奋和天赋。”
“哈哈,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和我兄弟走了,希望还有机会和道友相遇。”
“哈哈,自然自然。”
沈客拜别那人后,和安平顺着玉佩寻找各自的蒲团,恰巧是一前一后。
安平和沈客坐下后,看周围人都快到齐,便收了收心,准备迎接在星河门的第一次的早课。
两人刚坐下调整后,前方的平台上出现一位蓝袍道人,看年龄大约是四十左右的样子,但具体是多大,谁也不知道。长相放在修仙界属于不太起眼的相貌,但架不住周身气质严肃,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个老顽固。
蓝袍道人扫了一眼台下坐得整整齐齐的新生,开口道:“首先,感谢各位选择星河门,也祝贺大家成功进入星河门。对于接下来的修炼,星河门可以保证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大家成功毕业,并且选择一条合适的道路来进行接下来的修炼。当然,对于拜师这件事上,星河门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各位,但主要还是看各位的努力程度,希望大家可以一起努力,最终取得一个满意的成绩。”
一开始的讲话内容都比较格式化,底下坐着的弟子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蓝袍道人也不知讲了多少遍,但说还是要说的。
一番套路过后,蓝袍人开始进入正题:“我是大家的掌教先生,你们唤我清英真君即可。希望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们可以和平相处,只要大家不违反门规,我不会为难大家。门规不多,也不难达到,希望大家回去后认真读一遍,不要在我处罚各位时说,不知道门规是什么。”
台上的清英真君讲得认真,台下没几个人在听。
沈客偷偷拽了一下安平的袖子,神神秘秘道:“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安平不会主动去寻找八卦,但不代表八卦摆在他眼前不会吃,于是也好奇道:“什么?”
“你看我们这列最后的位置上,那里空了一个蒲团。”
安平顺着沈客的话望过去,发现确实有个空出来的位子。
不过,这有什么问题吗?
沈客看安平不明所以,解释道:“说明有个人没有来啊!”
“许是家中有事,晚来一两日。”
“仰光,你忘了修士不可干涉俗世事务了吗?”
安平耸耸肩,他就随便猜猜。
清英真君的讲话也讲了有一会儿,底下窃窃私语的学生越来越多,随后他释放出元婴期的威压,说道:“安静。早课是每天必修,我希望大家不要迟到,迟到了也很好解决,《易经》五遍,或是再去“云栈”走一遍。”
这话一出下面讨论声更大,纷纷抱怨过于严苛。清英真君再次大喝一声:“安静。现在开始冥想,半个时辰后去各学堂报道。玉佩到时依旧会为你们指路。”
元婴期的威亚吓得众人连忙噤声,包括安平和沈客。
不过,沈客胆子更大一点儿,闭嘴没一会儿,又和安平说道:“仰光,你说那个人为什么没来啊。”
安平似乎真的在认真打坐。
沈客不死心,继续说道:“你就不好奇?”
“若是一会儿真受了罚,我看你还有没有心思好奇别人的事。”
此话一出,沈客乖乖的闭上嘴,还了安平一片清静。
像安平他们这种还没确定未来发展方向的修士不少,星河门开设了四间学堂才放下这些修士,分别是:春风,夏阳,秋雨,冬霰。
四间学堂明面上没什么好坏之分,不过还是有不成文的规矩。比如冬霰堂稍好,依次往下推,春风堂最次。
安平和沈客入的是秋雨堂,等二人找到自己的座位后,人也差不多到齐了。大家都是一起散的早课,自然到学堂的时间也差不多。
桌子是一人一张,桌子间的距离间隔不大,主要也是人多,所以挨得比较近。
安平坐倒数第二排,这次和沈客离得有些远。沈客在最左边,而安平在最右边。安平看沈客瞬间和附近的人打成一片,暗暗羡慕感慨。
安平不太擅长主动打招呼,不过,有人和他交谈的话,他也可以很自然地同别人聊天。
正当安平望向窗外时,门口进来一个人。那人走到安平前面的一张桌子处,坐下,然后转身和安平打了声招呼,说道:“我叫陆尘风。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这人温文尔雅,柔和的很,让人心生好感。安平回道:“我叫安平,陆兄叫我仰光就是了。”
陆沉微笑道:“‘从龙浴日仰光辉,万里鲸涛扈六飞。’,好名字!”
安平没想到自己的字还有这么有气势的一句诗,不好意思地说道:“陆兄谬赞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句诗。”
陆沉笑道:“我称仰光的字,仰光却叫我陆兄,好生疏离。”
安平不好意思叫陆沉的字。总觉得第一次见面有些过于亲近,不过既然陆沉让他叫,他也不好意思推脱,便换了称呼,又说道:“尘风之前是在哪个门派?”
“东篱派。”
“东篱!”
陆沉见安平略有吃惊,问道:“仰光也是东篱出来的?”
安平也感觉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大,急忙调整表情,不好意思道:“不是。只是觉得东篱出来的大多都是符修,没想到尘风兄还未定下修炼方向。”
陆沉听完安平的解释后,表示理解,笑道:“东篱派确实以符修为主,大多弟子也早早定下修炼方向,不过总会有例外,像我这种没什么天赋的弟子半路改道也是有的。仰光对东篱派似乎很熟悉?”
安平真想给说话不过大脑的自己一耳光,但说出去的话又无法撤回,只得道:“还好,毕竟东篱派也是无数修士想要进去的门派,这种消息算不上是什么秘密。”
安平这话也没错,何况陆沉也只是随口一说,这个话题便被安平带过去了。
正当陆沉又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口处进来一位女子。这位女子面容看上去三十上下,略施粉黛;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然后插了一只碧玉簪,看上去虽然素净,却又好看淡雅得很;一袭淡蓝色的衣袍表明了她是星河门的修士,同时也是秋雨堂的总教习。
总教习的出现显然不止安平一人注意到,原本吵闹的学堂不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众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待总教习的发话。
今天是第一天上学堂,所以总教习从进来起就很温柔,一直面带微笑。
总教习看众人很自觉地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并且安静下来,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欢迎大家来到秋雨堂,我是秋雨堂的总教习,濯冰真君,希望未来的四年我们可以有一个美好的回忆。”其实大家未必能一起学四年。
四年后,不论修士是否有规划,门派都会强制修士选择符修或者剑修。在这四年中,如果有提前考虑好的修士,也可以提前离开学堂。
“大家都刚上完早课,相信清英真君已经把星河门的门规和大家说了一遍,我不再多说。”濯冰真君正准备继续往下说,突然下面有个弟子说道:“清英真君没有说,他让我们自己看。”
濯冰真君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没说也不要紧,大体上的规矩门派之间都差不多,大家也不是第一次在门派中学习,相信大家都清楚,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
濯冰真君看下面没有人继续搭茬,便说道:“秋雨堂没有特殊的规矩,你们不犯门规即可。我教了这么多届弟子,从未有人去戒律堂领过罚。我不希望你们有人会成为这个意外,懂吗?”
众人很给面子地回答了个:“是。”
濯冰真君很满意众人的反应,笑了笑,说道:“既然大家都懂了,我便不再多说。只希望大家记住,以后谁领了戒律堂的罚,记得再来我这里领罚。”
底下一阵窃窃私语,安平心里也腹诽:以为是小白花,结果是朵食人花。
坐在安平前面的陆沉也回头和安平说:“看来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安平深感同意地点点头,瞬间感觉刚才远在天上的陆沉离人间近了不少。
濯冰真君没理底下人的窃窃私语,转而说道:“把你们的玉牌拿出来,我往里面打一道灵力,以后你们有事情可以通过玉牌和我联系。”
众人纷纷拿出玉牌,摆在桌面上。这个流程不算稀奇,每家门派都是如此。玉牌传讯只需要一道灵力即可,所以筑基期的修士也可以用得得心应手。
濯冰真君在给每个玉牌留下印记后说道:“我知道你们上课的时候会用玉牌偷偷聊天,但是我不会提前没收玉牌。你们大可以上课聊天。不被抓住自然好说,若是被抓住,或是被哪个先生告状到我这里,你们可以自己掂量掂量会有什么惩罚。”
濯冰真君说完之后,从纳戒中拿出一块木板,说道:“三百年前,星河门戒律堂的长老出门游历,刚巧碰见一棵万年柳树妖作乱,便替天行道,灭了柳树妖。柳树妖死后化出本体,被那位长老做成了七十二把戒尺,送与当时的各个总教习。自此之后,那七十二把戒尺就在历代总教习之间传承。你们如果想试一试万年柳木硬还是你们的身体硬……”
随着戒尺在桌子上的一声巨响,众人缩缩脖子,乖乖地闭上嘴,没人敢接茬。
万年柳树妖堪比出窍期的修士,他们一堆筑基期的修士谁敢比。
濯冰真君见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后收起戒尺,微笑道:“当然,我不会随便打人,只要你们乖乖的,我绝对不会动手。”
其他人不知道,反正安平心里是打定主意离这位濯冰真君越远越好,带毒的食人花他惹不起。
濯冰真君该说的都说完了,于是说道:“大家把桌子上的书收起来,下午正式开始上课。大家可别迟到!”
一群人听见能走人了,急忙收起书准备出去和朋友吐槽一下这位食人花属性的总教习。
濯冰真君先向门口走去,门还未打开,濯冰真君突然一停,大家以为她是忘了嘱咐什么,便都乖乖坐正,听濯冰真君有何吩咐。
未等濯冰真君开口,门口一声巨响,被踹开的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秋梨色的长袍随意地挂在身上,缓缓收回踹门的脚,正准备往学堂里走。
众人被这人震惊了,都在想:这是谁?为什么踹门?为什么没有穿宗门发的统一服装?一连串的问题进入人们的脑海,可任谁也想不出来个答案。
有几个原来就是星河门的弟子见是这人进来,由于之前听过此人的“威名”,都默默低下头,不敢多看。
安平看着如此嚣张的人进来后,脑子里只滑过一个名字:甘若雪!
甘若雪走了两步见濯冰真君站在不远处,说道:“门没锁,你不用过来开门。”
可能是学堂里气氛实在诡异,甘若雪看了一圈学堂内,说道:“结束了?”说着转身就准备离开,只可惜第一步还没踏出去,濯冰真君一个定身术甩过去,然后对其余人说道:“你们先回去休息,下午按时到学堂上课。”
众人虽然想看后续,但也知道小命重要,于是很快人就散光了。
安平回去的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其实沈客也又些恍惚。
沈客沉默许久,突然肯定道:“我就说这人不好招惹,你看,没错吧。希望他不记得我。”
安平一直没和沈客他们说在客栈遇到甘若雪的事情,这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客显然没有发现安平的异常,继续说道:“仰光,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安平看沈客一脸笑意的样子,想:不会紞如知道我和甘若雪的事情了吧,嘴里说道:“我怎么知道。”
沈客神秘的笑了笑,说道:“我知道。”
“你知道?”安平惊诧道。
沈客骄傲道:“有什么是我打听不到的?那人叫甘若雪,今年十六,人称‘小霸王’。他在星河门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堪称门派一霸。上到长老先生,下到弟子学生,没人敢惹他。”
安平心里暗暗感叹沈客打听情报的能力,说道:“佩服佩服。”
转念一想,没人敢惹?可濯冰真君似乎并不怕他。对于这个疑问,安平没有问出口,继续听沈客讲他打听到的事情。
沈客勾住安平的肩膀,凑近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筑基初期就能和我们一起学习吗?”
安平半怀疑半惊叹道:“你不会连这都打听到了吧?”
沈客狡猾的笑了笑,小声说道:“我左边的道友以前就是星河门的,听他说,甘若雪是星河门三长老的外孙,还是太上长老的徒弟。这两位,一位闭关,一位忙于门中事务,没有时间管他,所以才扔到学堂里来。”
“濯冰真君似乎和甘若雪关系不错,也是为数不多能镇住甘若雪的人”
安平给沈客竖了个大拇指,说道:“厉害。”他这“陪睡”一晚的人都不如沈客知道的细致。
“怎么就和他分到了一个学堂!?日后可要离他远些,免得不知哪里惹到他,到时再起了冲突,吃亏的可是我们。”沈客担忧道。
自古讲究民不与官斗。甘若雪在星河门也算是“官宦之子”,像安平、沈客他们这种无依无靠,本家都在人界的修士,万万惹不起甘若雪这类人。
对于沈客的话安平有些迟疑。
他同甘若雪聊了两回,确实是个凶悍的人物,可也万万不是刺头,更不是不讲理的人。可毕竟只见过两面,他也无法确定甘若雪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若是反驳沈客,那必然要说出前两天甘若雪夜闯他的屋子这件事。安平觉得说出来应该只会让沈客对他的印象更差,倒不如不说。
思虑种种,安平只好压下心中的话语,点头敷衍。
众弟子散去后,濯冰真君解开甘若雪身上的定身术,掏出戒尺就准备打。
甘若雪不躲不闪,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似乎就是在等戒尺落在他身上。
戒尺陡然停在半空。
濯冰真君浑身像是泄力,整个人突然间的无助。
“你昨日问我要学堂名单,又指明让我把你分进秋雨堂,我当你是想开了,愿意来上学,来修炼……”
甘若雪依旧不吭声。
濯冰真君缓缓收回戒尺,低声问道:“为什么迟到?”
“睡过了。”
“甘若雪,六年了。你是要准备永远放弃修炼?”
甘若雪没有回答,低头反问道:“人都散了,濯冰真君可否放我离开?”
“甘若雪!你知道你这样做完全没有意义!”
“嗯。”甘若雪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知道。”
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濯冰真君看了六年,可从未如此绝望与愤怒。他昨天为什么要给她希望。
“你不知道!”
“我走了。”甘若雪说着转身离去,转瞬间又想起什么,叮嘱道:“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要求来秋雨堂的。要名单的事情也要保密。”
“……下午不要迟到。”
甘若雪没有回答对方,濯冰真君也没有回答对方。
他们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