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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虚实探 ...

  •   晚膳安排在花厅之中。王怀安此时已经换上一套常服,见吴铭出现,他立刻起身迎接过来。
      “陆大人辛苦了。本官听闻大人寻了卷宗后竟是自己誊抄的?”
      “抄几个字而已,算不上辛苦。”吴铭模仿着陆明宗平日说话的语气回答,他看了眼屋内,问道,“对了,胡从事呢?”
      “哦,他还有事要办,这一顿是愚兄请老弟的私宴,就咱们两人,说话也方便自在。”
      吴铭注意到王怀安将称呼变成了“兄弟”,于是便哈哈一笑,顺着说:“既是如此,小弟就不客气了。”
      于是两人分宾主落座,一个婢女上前帮两人往杯中斟上酒。王怀安举杯道:“早就听闻贤弟大名,今日一见才发觉贤弟居然如此年轻。愚兄先敬贤弟一杯,也算是为贤弟洗尘了。”
      “多谢王兄。”
      两人于是边吃边聊了起来。王怀安不知是对吴铭的身份还是此行目的有所怀疑,言语中不时问起关于京城或提刑司的事务。吴铭毕竟跟着陆明宗有些时日,加之他之前跟着师傅招摇撞骗也见识过许多衙门套数,故而回答得十分顺当。两人你来我往,聊得很显热络。酒过三巡,吴铭觉得时机已成熟,于是开始将话题向案子上引。
      “说起来王兄,刚刚兄弟誊抄案卷时发现一件事,贵州治下有几桩人命案,凶嫌似乎都在被捕后自尽了?”
      听到这话,王怀安举杯的手一顿:“哦,是么?”
      “是。潜山县何家家仆弑主一案,男仆何睦画押认罪后,三日后自尽于州府大牢;桐城县王家灭门案,凶嫌宋秦被擒两日后在牢中自刭而亡;还有本地怀宁的一桩纵火案中,凶嫌也在衙役登门前便家中自尽而亡……”吴铭说出一串案名人名,状似不解地看向王怀安,“小弟心中有些困惑,这些人中有些其实罪不至死,为何都要自寻死路呢?”
      王怀安听着吴铭说完,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放下酒杯,道:“贤弟,这便是你有所不知。我舒州百姓多以行商为业,百姓往往一宗一族从事一业,彼此守望照应。所以本地之人都将宗族之事看得极重,如果宗族中有人被欺侮,往往一族之人群起护之。然而这宗族之力太强便也有弊端,其中之一便是家规族规有时会强过国法。刚刚你所说那几桩案子,那些凶嫌之所以自尽,不是迫于国法,而是迫于家法。更有些是不想有辱本族,故而已死了之。”说到这里王怀安叹了一口气,“其实本官上任几年来一直教化百姓信从国法,就例如你说的自尽一事,本官曾尽办法避免这些人自尽自戕,然而收效甚微。愚兄不是为自己开脱,之事一地之民风往往是多年积淀所成,仅凭官员一时一任之力,可为之事十分有限。”
      这一番话说得吴铭有些哑然。他原本看到卷宗所载几桩案件凶嫌都是自尽而亡时便笃定是官府逼迫的结果,然而王怀安这一番解释是他之前未曾想到的。吴铭以前与师傅行走江湖时也曾听人说起淮南之地宗亲之风的兴盛,不想这力量竟会大到如此程度。他一时思绪被扰,只得先说些旁的理清思绪,于是他顺口道:“想不到管理一州竟有如此多难处。”
      听到这话,王怀安露出苦笑:“兄弟你这话可是说到实处了。我们这些地方的父母官,既要关心百姓的衣食生计,又要治理民风教化。说起来愚兄倒是很羡慕老弟,只要一心查案便罢,当真心无旁骛。”
      “在京为官也有在京为官的苦楚。”吴铭有了想法,顺着说道,“天子脚下,必得百般小心。就像此番,若非上面一句话……”
      吴铭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他装作酒后失言的模样,强转话头:“啊哈哈,没什么,小弟是说,若非我家大人一句话,我也不会被派出来抄书。”
      吴铭这表演果然骗过了王怀安,他装作了然的样子大笑:“我就说贤弟堂堂提刑司知事,怎么会被派出来做这等抄书的小事。原来此事另有因由。”见吴铭一脸尴尬,王怀安忙安慰道,“贤弟莫慌,为兄绝不对对外人泄露半个字的。”
      “唉,酒后失言,让王兄见笑了。”吴铭装作尴尬地讪笑。王怀安一见笑得更为畅快,“贤弟乃是性情中人,不愿做那些虚情假意的作为。”说完,他凑近吴铭几分,低声道,“所以此番是‘上面’的意思?”
      “皇上初登基,太后新执政,总要有一些作为。”吴铭也压低声音,煞有介事地说,“如今京城各部都在小心伺候着。听说那天太后随口提了一句提刑司的卷宗房,我家大人便有些不安了,忙命人连夜整理,发现纰漏务必连夜补齐。”
      “哦哦。”王怀安了然地点点头,“难怪贤弟会对这卷宗如此上心。如今说开倒也是佳事,贤弟有何问题,便可直接问来。”
      吴铭等得便是王怀安的这句话,于是他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小弟就不客气了。”于是他随口问了几个别宗案件中的小问题,王怀安记性极佳,多数案件竟都记得大概,便一一作答。闲扯了片刻后,吴铭开始切入正题:“桐城县有一王年裕案,我见那卷宗上写此人因与王家结仇而杀人,但具体因由却未详加记录。小弟有些好奇,此人与那王家究竟是何深仇大恨,以致要下如此毒手?”
      王怀安凝眉回忆了片刻,开口道:“你说的是桐城那个灭门案对吧?本官记得那凶徒十分残忍,连王家几岁的幼童都未曾放过,实乃人神共愤。”
      “我看案卷中记载王家满门被屠,也并无人见到凶徒行凶的经过,那王兄是如何认定此人为行凶之人的?”
      “说起这个来愚兄还真不能邀功,此事是桐城县知县寻得的线索,而后由我府上提辖带人将其擒获。”
      “哦?桐城知县是从何处寻得的线索?”
      “这宋秦早年便是一霸,拉着几个刁民占山为王,沿途行商之人都要向他们缴纳银钱才能通过。后来官兵围剿,这伙人便四散躲藏,寻得机会便会为恶。王家做的是漆器生意,也曾被宋秦这伙人为难过,不过王年裕当时并未顺从,大概就是因此与宋秦结下仇怨。王家出事前,有人曾在王家附近看到宋秦徘徊,定是其为了行凶而事先打探。”
      这说法听上去合情合理,吴铭一时也想不出有何毛病。于是他继续问:“这人武功如何?”
      “听说是不错,不过说到底还是一届莽夫而已,碰到真正的练家子怎么也不是对手。”王怀安毫不在意地回道,顺便给两人再斟了一杯酒。
      听到王怀安这么说,吴铭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说来这人是被大哥手下的提辖擒获的?不知哪位提辖有如此身手?”
      “哦,那是我舒州府的赵千里赵提辖。赵提辖身手可是极为了得,在我舒州府也难寻对手。”说到这里,王怀安微笑看向吴铭,“我看贤弟对此案似乎颇为关注?”
      听到这话吴铭心中一抖,他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些露出马脚了,于是他忙大笑一声,开口道:“哈哈,大哥想多了。其实是小弟也曾经习过几年武,所以一听到也有同道中人便也想切磋切磋。”
      “哦?”王怀安露出惊讶神情,赞叹道:“看不出来老弟竟是文武兼修!老弟有这雅兴自然好,明日愚兄便让赵提辖来陪贤弟练上几招。”
      “哈哈,那可谢谢王兄了。”吴铭配合着大笑。
      两人再次举杯,借着酒杯的遮挡,吴铭暗暗松了一口气,而那边的王怀安,眼中则有深邃莫测的光芒一闪而过。

      翌日。
      因为前一日喝了不少酒,第二日吴铭起得略晚了些。用过早膳后,便有小厮过来请吴铭过去。吴铭跟着小厮来到花厅。见到吴铭出现,王怀安兴致勃勃地起身:“陆提刑你来得正好!来来来,本官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舒州府提辖赵千里。”说着,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人。吴铭顺着王怀安的动作看去,这才发现屋内还立着一位三四十岁的男子。这人身高五尺三寸上下,虽身量不高,但是肩宽背厚,颇为壮实。他穿着一身武吏装束,黝黑的脸上硬邦邦不带一丝笑容。还不待吴铭反应过来,王怀安接着对赵千里说:“赵提辖,这位是京城提点刑狱司的陆明宗陆提刑。”
      “陆提刑。”赵千里冲着吴铭一抱拳,语气生硬地吐出三个字,便算是打了招呼。那边王怀安继续说道:“陆提刑听闻你武功了得,想与你切磋一番。不若你二人今日便去后院较量一场。”
      听到这话,吴铭才反应过来眼前这是哪一遭。昨日他只是为了打消王怀安的顾虑才随口扯了个借口,没想到这王怀安居然当了真。吴铭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
      “王兄,小弟昨日只是随口一说,王兄不必如此当真……”
      “欸,陆贤弟不必客气。”吴铭话还没说完,便被王怀安打断。他揽着吴铭走向一侧,边走边开口:“本官理解你们学武之人都有个较量的心,赵提辖平日在我府里也无人是他对手,你俩正好棋逢对手。”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轻声道,“本官已经叮嘱过赵提辖,他手下会留分寸,定不会让老弟难堪的。”
      听到这话,吴铭更是哭笑不得。敢情这王怀安是当自己怕失了面子。再看看那边,赵千里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也带着轻蔑。吴铭瞬间停下了脚步——看神情这赵提辖是把自己当成那种到处吹牛皮的昏官了,如果自己要是不跟他比上一比的话,他是不是真当陆大人是个无能之辈了?
      思及此处,吴铭微微挑起了嘴角。他对赵千里开口道:“赵提辖,那我们就切磋一下如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虚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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