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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故人 ...

  •   静静的以灵力封住子悠的灵台,看着他终于呼吸均缓的睡了过去,我那一颗悬在胸膛里的心,却还是没有真正的安定下来。
      悠,我缓慢的从他的身体边移开,胸口传来阵阵令人晕眩的痛,我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慢慢的坐起来,果然看到包扎好的胸膛渗出了一片猩红。
      咬了咬牙,我取过一边的衣物慢慢的穿起来,没有用,这样根本就没有用,悠体内的毒极是霸道无比,而他中毒时日太长,动气之后又中毒太深,若不能尽快取得解药,不仅他五脏俱损毁了身子,等到余毒扩散入心脉,更当真神仙难救了,所以我必须尽快替他将解药取回来。我如今虽封住了他体内的残毒不再肆虐损害他的腑脏,但最多不过坚持十日,如果要再一次封印则要等到体内的百灵令重新养足灵元,那将耗时一月之久,悠根本等不了那么久,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在十天的时间内将解药找回来。
      想起那夜青面鬼临走前狠狠撂下的话,水忘尘,你必是要来求我们的,你要救他,就到城南荒郊三十里外的鬼山来。哼,鬼刹,你是恁瞧得起我水忘尘,说不得,会你们一遭有何惧?如今百灵令的真元已经供在了师傅的体内,我难道还会怕你们要了我的命去,更何况,想要我这条命,你们还费事些。
      缓缓的站起来,靠着床柱静静的忍过晕眩,我努力用双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掐出红晕来,掩盖自己过于惨白的面色,尽管脚步有些虚浮,但那种漆黑一片的晕眩已经慢慢的退下去了。
      打开门,那门口等着的两个人显是急坏了,小慈甚至不自觉地推了我一下,夺门而入就去守着悠了,我不禁望着她的背影微微苦笑,幸而她那一扯的力气不大,不然我的洋相可要出大了。
      “尘,你还好吗?”再回神时,发现子裴的目光极是关切地望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师傅同我说了太多的事,一时竟觉得有些恍如隔世的嗟叹,这以前会叫我欣喜若狂又痛彻心骨的凝望,如今竟然再不能撩动我一丝一毫的心湖,我只是静静的望着他笑了笑。
      “嗯”淡淡的应着他,我奇怪为何没有看到师傅的身影。
      “青姐说她还有事,在你行令的时候已经离开了,不过她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们一定要在你行令之后好生的照顾你。”
      我听了他的话,想起今天师傅对我流露的真情关爱,一时心头感慨,竟难免有些伤怀,“尘,你的脸色看上去很糟,不如先休息一下,子悠就交给小慈和我照顾吧!”
      “子裴”我本想对他说想立刻启程,但看看天色,今天赶路想必是不成了,体内耗去太多晶血也需要时间恢复,欲速则不达,还不知道鬼刹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不如我将养一个晚上的体力也好,便改口道:“也好,那我就去歇一下,子裴,我以着灵力解了悠体内一部分的毒,也封住了他体内的余毒,不过他中毒已深,若不能清毒则必损他五脏,你能否替我准备一匹快马,我明日出门寻药,我已封住了他的灵台,十日之内他当只是安稳沉睡,你们好生守着他,切记千万不可以让他再动真元之气,十日之内忘尘必然携药回来。”不想让他们过于担心,我只挑好的说,许是说话长了,一时有些喘咳,我靠在廊柱上借力掩去些疲累的不适。
      “找药?你定要亲自去寻药物吗?小慈是药院的好手,你若要寻药不若与她说,我看你此刻身子已极是虚弱,怎再禁的那奔波之苦,不若…”不等他说完我便静静打断了他,“那药需靠我体内百灵令做牵引,你莫担心,我的身子有百灵灵气护着,绝对不会有事,只是看上去弱些罢了。”
      “那我叫人替你备车。”
      “不,不用了,车行太慢,我还是借你这里的宝驹一用。”
      “不成,你师傅才嘱咐过,你身子行完令必然极是虚弱,我怎能放你现在骑马远行?”
      “子裴,”知他必是听了我师傅的话,顾虑我的身子,虽然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但我仍然感激他的挂心,不免软语道:“子裴,子悠的毒晚解得一日便对他的身子多一份损害,你自分一下轻重。”他听了这话似是颇为踌躇,但见我意志坚定,张了张口,却终是未说什么。我见他神色郁郁,不免打趣道:“放心吧!忘尘自己的事自己知道,你就不用瞎操心了,倒不如去屋里守着子悠正经!可别让那位小慈姑娘把悠吵醒了,我别的不怕,只怕他醒来若找我不见时又会动到真气。”不知怎的,起先是玩笑的话语,只是说着想着那人时,心下居然漾起一片纯净的温柔,想起悠为我做过的一切,想起适才他那样混沌难熬的时刻依然是挂心我多些,我的心头一时百般滋味,竟不由自主地想笑又想落泪。
      “尘”一直到子裴唤我,我才惊醒过来,不由朝他歉意的笑笑,终究倦累,也挂心着明日去寻鬼刹的事,便辞了他,自回宿处去了。

      天明,子裴果然已命人准备好一切,我自笑着向他道谢,翻身上马,见他依旧在远处凝望,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向他远远抱了抱拳。静静的转过头,“喝”一声,扬蹄策马就向前奔去。
      赶了约摸半天的路,却已到了那山的山脚下,这青面鬼所谓的鬼山,其实不过就是一座暂被他们占着的无名荒山而已,胸口已然重新包扎的伤口似乎是又裂了开来,有些湿湿粘粘的隐隐作疼,我四下里细细寻找,竟是没有半点的蛛丝马迹可循,一时间找不到那山的入口,也是当真不见半个“鬼”影,不免心下具是烦乱,对着这青山草皮默默发愣,一阵黄风吹过,那山头隐隐的青草竟似满天卷起一层青色帐幔,我恍然又如同回到昨日那王府洞天里,有一袭青衣就是这样飘然决然的挡在了自己的前头,风采淡薄,却是毅然难撼。转回来,也不过是淡淡一笑,淡淡的披一件纱衣,淡淡的一声:有我在。
      悠,轻轻的念着这个名字,双目中居然有泪又怔怔的流下来,心里有一种柔软淡淡的安宁沉淀,竟连那一身彻骨的疼痛,都仿佛隐隐不见了。
      悠,痴痴的想着那人,想着他的面上永远那样温和无悔的深情,想着那时哪怕我三番四次的赶他,他也只是微笑着给与我无尽的包容呵护和宠溺,想着我自己都不能察觉疲累的时候只有他却会忽然搂紧我给与我温暖的支持,想着他懂我知我的那份心,想着他无时无刻不在我身边默默的守护,更想着他为我苦熬苦撑却只是无言微笑的痴傻和执著,悠,悠啊,苍天在上,我水忘尘此生得你如此倾心相待而又舍命爱护,我真的是一生,都不枉了。
      悠,忘尘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对忘尘的情和义,忘尘一样也没有来得及还报,忘尘怎能眼睁睁看着你为我再受任何的伤害苦楚,忘尘发誓,若是有命过得此劫,忘尘定不再负你深情,悠,你千万不能有事,你一定不能有事,悠,你千万要等着我,等着我回去。忘尘定当结草衔环,相报余生。
      擦了擦眼,平复了心头如潮涌般激切的思绪,看看天色已近黄昏,我暗暗一思量便重新有了计较,沉淀下心思,我重新召唤了体内的百灵令,黄昏黯淡了日头的明艳,那炫目的流光伴随着我的一声清啸当即向天际冲去,我不禁微微有了丝笑意,怕不多时,就该有人出来招呼我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我便听到熟悉的朗笑声:“忘尘公子倒守信用,竟真的来赴约了,”说时那一张鬼面已经到了我的面前,我笑笑,也不跟他客气,在他错讹的怔愣中向他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刚刚好,我转眼就靠上他的肩头睡了过去,想他们还没有从我身上捞到半点好处,自然决不会让我就此死了,如今能节省力气的,我还是省着点的好。
      再醒来却已月上中天,虽浑身僵硬疼痛,但精神到底恢复不少,我勉力下床,却不由笑出声来,那鬼刹待客之道真也好生无理,居然就把我扔在一间石室里,我才想放开嗓子闹他一闹,身后居然有人进来了。“忘尘公子看来似乎像是性情大变,难道公子遇到了什么好事,竟连那无情冷性的性子都变了。”我转回头,居然有兴致朝他扮了个鬼脸,见他活似见鬼般的打量我,我越发笑得舒畅:“青面鬼,怎的你鬼刹就老是你一人来招呼我,你莫同我说,其实这三十年后的鬼刹,不过只是你一个人玩出来的把戏。”
      “这怎么可能,忘尘公子真是太抬举在下了,家主人手下何止千万,不过个人具司其职,我嘛!就刚好对上了公子了。”
      “哦,原来如此,想必因你是鬼刹中最闲最无用的那个,才时时被遣来和水忘尘闹玩笑的吧 ”
      “哈,哈,公子说笑了。”看他僵硬的姿态,我心中清明怡定,倒反而自在起来。
      “那,闲话少说,”懒懒的,大大方方地向他伸出手“给我”
      “什么?”他极错讹。
      “废话,当然是解药。”
      “忘尘公子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么,你当你是鬼刹的活祖宗么?”
      “乖孙,我若有你这等乖孙,怕不是我老人家的造化,倒是造孽了。”眼看他一张青面的颜色由浅变深又由深变浅,兀自在那里握了握拳,我更加悠然自得的跑到一张石台边上坐下来,“啧啧,乖孙,你家主人没有吩咐过你什么么?难道见了我老人家竟然尊敬的连主子的话都记不得了”
      “水忘尘,好,倒是看不出来你也有这样的手段。”那人倒也反应灵敏,立时便知道我在故意激他,反而倒淡定下来,“我家主人自然是要见你,不过此刻却是不急,不如忘尘公子在这里好好休养休养,等过了你那二庄主的毒发命终之日,我们才从公子身上打量也是一样的。”
      “可巧,我那二庄主毒发命终之日想会在几十年后,你们有心养我几十年我倒也愿意,不过我素来生活考究,饮□□细,你们可要安排得仔细些,似这等石室是万万不成的。”我淡淡打了个哈欠,自不理他,径又向那大床走去。
      “水忘尘,你莫要故弄玄虚,若不是你救不了他还需要解药,何必来这鬼山走一趟。”
      “嘿嘿,我若是无能控制住他的毒,此刻何来的心思和你玩笑?你若不是急着打我的主意,又何必以解药相诱?”我停下来回头看他,他打量我许久,我也只是笑眯眯一派远山春水的模样,只听他终于笑道:“好,好个水忘尘,家主人果然倒没有看错,想要解药,你却要向家主人拿了,你便随我来吧。”
      “等等,”见他狐疑的回过头,我越发笑的深邃,一时间,看到他仿佛呆了呆,那青色的鬼面竟隐隐有些发红,我整了一下衣裳,特地将我的一头乌黑长发撩了一撩,再看他时,他眼中的颜色竟隐隐深了,我在心下冷笑,面上却更柔和,轻声道:“有句话,我藏在心头许久都不曾对你说过,”看着他的鬼脸,我让自己的笑容变得益发亲切:“你的家主人,还真是养对了一条好狗。”

      “水忘尘,我倒没有想到,你有一日能变得这样会闹。”清冷的声音,有些不怒自威的味道,我看着黑暗里的那个身影,瘦削而修长,当下也只是慵懒一笑,自顾自找了舒适的凳子便坐了下来,那胸口两肋的伤口可不是假的。“阁下抬举忘尘了,不知阁下使尽千般手段,一定要请忘尘到此地做客的原因是什么?”
      “你说呢,你不是什么都清楚?”
      “好说好说,阁下必定是为了区区在下身上的百灵令了。”
      “哼。”
      “不过我这个人有个脾气,就是做什么事之前都还有个规矩。”我看着黑暗处,隐隐的却又笑出来,心头有些止不住的悲哀往外冒。
      他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不解的道:“什么规矩?”
      “忘尘只和恶人做买卖,却不和畜牲打交道”
      那人一阵急促的呼吸,想是因已被我这句话激怒,但片刻之后,却还是镇定自若的问着,“哦?什么是公子口中的恶人,什么又是公子口中的畜牲?”
      “言而有信的算是恶人,出尔反尔的便是畜牲。”
      “哼,畜牲也好,恶人也好,你难道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
      我慵懒一笑,倦怠的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你觉得,你的选择余地会比我大吗?”紧紧地盯着黑暗中的人影,毫不意外的发现他浑身隐隐一震。忽然笑道:“好一个水忘尘,倒真的是谁都不应该小瞧你。”
      我别开头,不去理会双眸中的酸涩之意,淡道:“说吧,你要怎么才肯交出解药?”
      “不难,只要你答应了三件事,那解药就是你的,不过,你可要想好了。”
      我终于苦笑了笑:“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那人的拳头松开后复又握紧,忽然却叹了一口气,似乎流露出一点真情,但最后却仍然淡漠的道:“第一件事,你既然说你讲究饮食,来我这里我也没有好好的招待你一顿,想你此时也该饿了,那碗莲子羹你不若喝了吧!”我看着他目中暗悠悠似无边恨又似有些许爱的复杂光芒,当下别过头,轻轻的站起来,向他说的那碗莲子羹走去,端起来时,不禁心下失笑,当真是故人才会有的热情的招呼,我拿起勺子,一勺一勺的将那碗爬满了各式各样密密麻麻虫子的莲子羹,一口一口的送入嘴里,在一口一口的咽下去,望向那人时,却见他显然是分外的震惊,我悲哀之余,却还是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及至咽下最后一口虫豸莲子羹,我放下碗,静静地看着他,“好,好个水忘尘,倒是有骨气得很。第二件事,我也不来为难你,如今也夜深了,想你必然乏累,我已经为你准备了特别的居室,你不如在那里好好的歇息一宿吧!”说罢拍了拍手,便立时有两个面色青白的小厮过来对我做个请势,我自拍了拍衣服,当下施施然的跟着他们去了。
      他们引我到一处石室前,便自离开了,从头到尾面上都没有一丝表情,我也不禁啧啧叹服,入那石室去,却还是叹了一口气,这等费心的布置招待,果然是招招扣住忘尘的前尘旧梦,却是想忘都不容易了,爬到那张左右具摆着干尸,帐顶上亦钉着一具如恶鬼狰狞的死尸的床中间,我认命的躺了下来,看看一室中各式各样的尸体骷髅和残肢,我不得不佩服他花的这番气力心思,才躺下,脸上却滴到一滴水,睁开眼看时,竟是头顶那具尸身未干的血,一时心口竟忍不住要呕,但那样必就乘了那人的心意,淡淡定了定神,那翻呕之气也就渐渐压了下去,我心下笑笑,知那人必在暗中看着,我任他们作弄出鬼哭狼嚎的凄厉之音,暗衬你也未免太小看了如今的水忘尘,再次闭上眼,我终究看到的也不过是一道青色的人影,是他面上那样温和的笑容,是他转眸披衣的一瞬,是他温柔的握着我的手说“小傻瓜,不知我会心疼么?”……有些酸涩之意不知不觉地从目中冒出来,我轻轻的用手背拭了去,那人的微笑却仿佛越来越深,也越来越近,我静静的等他走近,又将我搂在他的怀里。悠!我禁不住叹息,原来自己竟是如此想念这个温暖的怀抱,如此贪恋着这份安心的温柔。
      傻瓜,我在呢!
      悠,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在的。

      再醒来,我原以为还要对上一回那双暴突的死尸眼,哪知竟没有,转过头,淡淡的晨光里,一道人影背负着双手立着,我转回头,压下心头涌动的情绪,淡淡的起身笑道:“阁下到起得早,怎的半夜把在下搬了出来也不知会在下一声。”
      他淡淡哼了一声“水忘尘,我承认我小瞧了你,不过这第三件事你要真做到了我才佩服你。”
      我起身拍了拍衣服,理了理头发,看他依旧不背过身来,我不禁笑道:“阁下的面上却不知挂着怎生一张鬼脸,竟是见不得人吗?”他肩膀立刻抽紧,我看得出他在压抑自己的怒气,啧,这么多年,脾气还是恁的坏,也还是一贯的自以为是。
      “你可耍够了嘴皮子了,耍够了便静静听好,这第三件事说来不仅不为难,更是人之常情,人常言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我倒想看看你对朋友到底是不是有情有意,你既然有心救你的朋友,那就表演一下这个两肋插刀吧!”说着便扔了样物事过来,我慢慢的弯腰捡起那物事,细细端在手中打量,那是一对同纳一壳的双匕,一炳背雕龙,一炳背雕凤,我望着他故意挺直的背影,轻道,“阁下说的三桩事,可只差这最后一桩了,忘尘今日便赌一赌,赌你虽然如今做了个恶人,却还不至成了个畜牲。”但见他肩膀处瞬间变得更是僵硬,我缓缓地将两把匕首抽了出来,寒光耀目,倒真的是好利刃,好器物,我淡淡的笑了:“这三件事,忘尘甘心情愿的做,却不是忘尘欠了你的,而是忘尘要还了克迦的,沧”看着他不可置信般震动着转回头,我紧紧闭起眼,举起匕首往肋下伤口处狠狠地扎进去。
      “忘尘。”他飞快赶过来点了我的穴道,我一口血正对着他喷了过去,低头去看时,那两炳利刃也不过只扎进去一小半,我狠一咬牙,双手越发施力要将匕首往下用力插进去,他却居然立刻动手制住了我双臂的肩井穴,我看着他终于恶狠狠的抬起头看我“你想死吗?”他飞快的挑开我的衣衫,却在看见我胸口缠着的白布时一愣,我淡淡地笑了:“忘尘..早..死过..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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