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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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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双怔住。
“当年在红叶村,你母亲带着你风雪夜倒在我家门前……”陈兴寄缓缓说道,然而手中匕首却出手如电,向程双腹部刺去!
程双还沉浸在陈兴寄的话语中,未能及时反应。然而陈兴寄的刀尖刺入程双的腹部,却像触碰到了什么力量,不光没能在程双腹部刺出伤口,反而被这股力量猛地反弹出去!
陈兴寄整个人倒退撞破门扇飞了出去,他眼中已起了杀意,匕首的倒刺刺破他的手掌,血与匕首上的纹路融在一起,令这具凡人身体短暂地拥有了修真者的力量!
程双没有拔剑,他缓慢地舒展手臂,发丝飞扬,一股黑雾似的能量萦绕在他周身,陈兴寄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上浮现出墨色的纹路,衬得那张苍白端正的脸尤为妖异。
陈兴寄心中一慌,还没来得及施展动作,便被冲过来的程双如同对待蝼蚁般,一把钳住了脖颈。
“为什么,为什么……”程双的双眼带着泪意,泛起了血色。陈兴寄抓着程双的那只手,挣扎道:“双、双儿……”
忽然他的身体猛地一下绷直,程双低头看去,只见他的胸口上,正插着一枚短箭,血迹扩散成一个圆晕。
陈兴寄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瞪着程双,还要张口说什么,在他身体软倒的瞬间,一声尖厉的夜枭鸣叫响彻夜空,一道黑影从屋顶上跃下,手中掣出双刺,便向程双扑去!
他满以为自己这一下时机掐得正准,必定能得手,然而手中利刃还没碰到程双,就看见自己的胸膛撞上了一柄长刀。
长刀插|入胸口,刀身再抽出,鲜血迸发。
死前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四周院墙上早已潜伏约好共同出手的同伴,身子都已软软垂在墙头,而这一切,全是眼前长刀的主人的手笔。
月光落在雪一般的布满痕迹的刀刃上,鲜血从刀身上滑落,没有一丝沾染。男人侧过脸,轮廓在月色下显映清楚。
夜色里又遥遥响起一声夜枭的尖鸣,男人一把抓起程双:“走!”抽身向陈府之外飞去,将满院的尸体和如霜的月色,留在了身后。
飞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程双被那男人带到了盛京城西北处的一座废弃宅邸。
落地尽是荒草地。程双被掷在地上,往前踉跄几步,喉咙涌上来一股腥甜味道,他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大口呛了起来,呛到后来,竟是大哭起来。
他算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曾拥有,他所期望的那一点点美好的愿景,原来也是遥不可及的幻想,只要一个真相,就能击得粉碎。
或许!或许,他今晚死在这里,还算是一个更好的结局。
程双抬起头,荒草地的前方有一个小池塘,被月光照得犹如一面明镜,他从那面镜子上看到很多人的影子,看到他这二十年的人生,看到那天早晨在石镜峰顶、朝阳的金光万丈中、他所见到的师弟的侧脸。
眼泪将一切模糊,将一切都变成了他的一场痴心妄想。
程双伏在地上,良久。男人始终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哭声归入沉寂,程双慢慢站了起来。
“你又是为何而来?”程双痛哭后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
程双转过身和男人对视,这张脸,自从那天在华音坊的长廊见过,他便记得十分清楚。他的语调平静有如死水:“你能告诉我什么真相?我又怎知你说的是否可信?”
“你会相信的。”男人道,“但是你要想清,是不是要听我说。”
程双忽然明白了男人的意思。他的身世,恐怕远没有被母亲炼成魔修这么简单。这个男人是在告诉他,若要知道藏在里面的故事,他就得做好被拉入漩涡的准备。
人生还可以变得更糟糕吗?程双想道,然后确定,人生是可以变得更糟糕的。
“我现在能告诉你的是,你身体里的力量的确来源于魔,但并非一般的魔修这么简单,而你母亲……”说到这里时男人的眉头动了动,“对你做的并非将你炼化成魔修,而是她在想办法压制你体内的力量。”
程双一顿,抬起了头,忽然零碎的记忆里,母亲看自己的略带忧虑的眼神浮现了出来,女人温暖的怀抱,和轻哼的歌调,都让他真切地感受过母子之情,那样的母亲,会将自己炼化成魔修吗?
可如果不是母亲,那又会是谁将他变成了那样?和母亲又有什么关系?
“你也不必过于惊慌。”男人目光扫过他通身道,“对你而言,或许知道真相,是个更好的选择。你在太白修行二十年,却只是虚丹境界不到,不过是正道功法,事倍功半,从来都不适合你而已。”
“若我修炼魔功,便能事半功倍吗?”程双语调沉沉道。
“岂止是事半功倍。”男人道,“若你不信,你脖子上那块玉印里,便储存着一套为你量身打造的功法,你只需注入一点精血,一看便知。”
程双一下握住了自己的衣领下的玉印。他佩戴这玉印二十年,竟从来不知道这里面还藏着一卷功法!
“由你来选。“男人眼眸深沉道,”要么听我说完你的身世,修炼魔功,跟我离开此地,要么,回到那周姓小子身边,小心谨慎,你或许还可藏一辈子。“
程双握着玉印的手一点点收紧。离开师弟?
“不,不……”程双望着眼前漆黑的荒草丛,摇着头。将玉印一把扯了下来。
男人见状蹙眉道:“你还有一天时间考虑……”
“不。”程双伸直了手臂,莹白的玉印在月下闪着微微的光,他怔怔地望着,一滴眼泪从眼眶沿着面颊流下,与此同时,玉印也从他手中松开滑落,“扑通”一声掉进了池塘里。
男人没有说话,程双却似乎从他的眼光里听到一声深重的叹息。
“前辈。”程双想了想,还是决定如此称呼对方,毕竟这人从初识到今晚,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他不利的事,还救了他一次,从对方的行为推断,也并非魔修的同党。“你说你知道我父亲的下落,我不求你透露什么,你可否就告诉我一声,我生身父亲,是什么样子的?”
“你父亲……”男人沉默了一下,“你很像他。”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性情,一样的认准某样东西,便至死不回头。
这话说了像是跟没说一样,但程双从男人的目光知道,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多谢。”他沿着池塘离开了这座庭院。
走出院门时,他回头看去,只见门上悬挂着一道匾额,只是年代久远,字迹剥落,隐约能看得出“墨存”两个字。
等到程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外。男人独自站在月下,闭了闭眼,一阵风吹过,荒草丛沙沙作响,庭院东侧的院墙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此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衣,左臂上绣着一个青蓝纹章,若是凑近了去看便会发现,这是仙盟的标志。但与镌刻在仙盟总部匾额的银朱红色比起来,青蓝便显得黯淡而不起眼。
仙盟的规矩,能穿上绣有仙盟纹章的衣裳的,只有盟主。但仙盟盟主是崇林风,此人身形形貌,可与崇林风没有半点相似。
因为他的确是盟主,但并非仙盟,而是影盟。
所谓阴阳共生,仙盟要管理偌大个修真界,各门各派,有明面上的事,也就有暗地里的事,明面上的事光辉漂亮,惹人称羡,但有不少都不过是粉饰太平,暗地里的事做完了,这辈子休想要人知道,但桩桩件件都是要害。
所以做影盟盟主,要办事利索,又要默默无闻,凡事不能争功,说难听点,要一辈子为那明面上的盟主做嫁衣,那么就非得是盟主最为信重之人不可。
因此每一任盟主,都要自己挑选影盟的盟主,这一旦选定,便是一辈子的事,比找道侣还要慎重。
这一任崇林风选的,便是他的同门师兄崇芳。
“盟主命我转达,没想到多年以后,能在这里见到将军。”
“有话就直说。”
崇芳颔首道:”盟主说,就当是还了当年那笔人情,想请将军助他一臂之力。“
这一晚的事情,被程双深深地压在了心底,他就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甚至连周怜光都看不出他的异样,这也是因为后者越来越忙碌了,因为赏刀大会,马上就要到最后一步了。
在决出魁首的当天,三清琼玉鼎将会被打开,虚坤刀和镶嵌在上面的那颗曜炎珠,将迎来它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