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仇人共枕眠》镜喵

31、第三十一章 相逢

　　只剩下最后一点剑气了。

　　又一夜过去，酒莫离看着天色微曦，深吸口气。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把洹流找到！昨天的时候，酒莫离距离洹流只差一点，甚至手都已经触摸到了前方的轻沙缓流，只要再迈出一步就能进去。可惜下一瞬，再次被送回黑风障前，与洹流就此擦肩。

　　偏偏天黑之后来的又是黑龙。剑气为了抵御幻境，再消磨了一点，只剩下最后的星芒，如狂风中细弱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今天，是酒莫离最后的机会。今天过后，十一的剑气就彻底没了。

　　熬了一夜看酒莫离大战黑龙的澹台欣窝在水球里已经睡着了。百里银好像疯了，在水牢中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些什么。

　　酒莫离出神的望着自己的掌心，似还能看见那天消散在他手中的金色暗芒，星星点点，闪若河汉。

　　正出神间，忽然心里一动，体内剑气疯狂冲撞，像是寻到了与之牵连的气息，想要过去与之交汇。

　　酒莫离不敢置信。甚至顾不上澹台欣，顺着剑气的牵引化为怪蛟，腾空而去。风驰电掣，以最快的速度飞越而至。

　　俯身下望，沙澜里狂风下，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黑衣的男人整个人都透着疲惫。一向挺直的肩背都佝偻了，一只手始终捂在小腹上，鲜血滴答，随着他蹒跚步伐淌在黄沙上，蜿蜒了一小段距离。血迹，如同男人一样，出现得突兀。

　　若有所觉，男人仰起头，与空中怪蛟的龙瞳相对。

　　酒莫离看到男人的嘴角牵了牵，张口吐出两个字。那人分明虚弱到连声音都没发出来，酒莫离却觉得自己听见了他唤出来的，“酒爷”。

　　见到自己想要找的人，男人松了口气，晃了晃，倒下去。

　　酒莫离瞬间化为人形，揽住男人，让他倒在自己怀里：“十一，你……”向来以糙汉自居的怪蛟少有的迟疑轻柔，目不转睛的盯着被拥在自己胸前的人，在他不自觉的时候带上了惊喜与珍惜。

　　“能这么快见到酒爷，太好了。”十一欣慰，也没力气从酒莫离怀里起来，就这么倚靠着本应视他为寇仇的人，全心信赖。

　　“你，没死？”酒莫离坐在地上，双臂搂着十一，让他在自己硬邦邦的怀里尽量躺得舒服些。视线上下打量，惶然看着十一洇血的小腹，“是，我伤的？还没好？”

　　十一摇头：“不是酒爷伤的，酒爷不用放在心上。”

　　“那是谁？”酒莫离杀气顿起，恨不得把伤了十一的人千刀万剐。

　　“酒爷，听我说。”十一手按在酒莫离攥起青筋的手上，安抚住怪蛟的怒火。

　　“你说，我听着。”酒莫离忙点头，从未如此听话过。

　　十一竟然笑笑：“酒爷曾说我不怕死，我也确实不怕死。只因，我不会死。我不知为何，但每次……之后，都会复活。所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酒爷都要记得，我还活着！”

　　“好！”酒莫离重重点头，郑重得很，“我会记得，你还活着。”只要你活着，无论在什么地方，哪怕天涯海角，我也必将你找到。

　　“我复活之后，被宁封带走了。”十一轻声，目光凝重，“洹流沙澜的一切，都在宁封控制之内。”

　　酒莫离眯眼：“包括此时，此刻？”

　　十一颔首：“是，包括此时，此刻。”

　　酒莫离放下十一，转头化成怪蛟：“咱们回去！我把小崽子扔在黑风障附近了！”蛟尾尽量柔缓的把十一卷起来，放在自己龙头附近，“抓住我的角，我带你回去！”蛟尾怕十一伤重力气不足抓不紧自己，还别扭的弯着护着十一。

　　十一哭笑不得。龙角哪是可以随意抓的。要么强者胜弱，羞辱的抓着角压着打；要么就是极为亲密亲昵的人，自家的崽子或伴侣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十一自忖只是个仇人，又还有用处，也就是仗着伤重才被酒莫离这么小心着。也就是酒莫离化龙没成，缺少常识，才这么大咧咧的让他抓。

　　伸手攥紧酒莫离脖颈上的鬃毛，十一还是提醒了一句：“酒爷以后可别让人乱碰你的角。”

　　酒莫离完全没回答，冲天而起，驮着自己珍视的飞回黑风障。

　　澹台欣还没睡醒，在水球里团成个团子。这些日子被酒莫离养得糙，瞧着都瘦了一圈，小模样也乱糟糟的，比个小乞丐也没好多少。

　　酒莫离一看澹台欣的样子，顿时有些愧疚。

　　十一却笑：“还行，酒爷没把自己和小主人饿死。”

　　酒莫离尴尬轻咳，继续抱着十一不撒手：“你要是担心，以后别离开不就行了。”

　　十一垂眸，没应，只说：“酒爷，洹流梦蕊不在石蕖花心。”

　　酒莫离却抓着另外的意思：“你去了石蕖花心？怎么去的？”

　　十一撇开头。

　　酒莫离却捏着他下颔让他看自己：“说，怎么去的？还有你的伤，你说不是我伤的，那是谁伤的？”

　　十一叹息，拗不过酒莫离：“我复活之后，被宁封抓住锁在花心。”

　　一个“锁”字，就让酒莫离心里一揪。谁知，后面还有更残酷的。

　　“我以自己身负复活隐秘为由，让宁封试验，换可以出来沙澜的机会。”十一还庆幸，“还好酒爷先找到了我，不然以我的速度，要找酒爷还真不容易。”

　　酒莫离唰的扯开十一衣襟，露出胸膛。

　　原本麦色的皮肤此时都苍白着，小腹心口显然都被剖开过。心口的伤应该是前一天的，在十一惊人的愈合力之下现在只是渗血；小腹却是新伤，草草的用石针鱼线缝上的，还能从伤口缝隙看见里面的血肉内脏。

　　“宁！封！”酒莫离咬牙切齿，对着十一的身体只觉怵目惊心，滔天的恨意冲膺，比对扒了他皮险些害死他的百里银还要恨。

　　十一讪讪的拢好衣裳：“会好的。我，身上不会留疤。将来酒爷要……的时候，不会再给酒爷看见这么丑陋的身体，不会污了酒爷的眼……”

　　酒莫离一股恨意顿时泄气，盯着十一要吃人，却根本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何而恨，为何而怒。心里小本本上却是如实给宁封记下。不把洹流沙澜翻个滔天，不把宁封给摁死，酒莫离将来宁可再不化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