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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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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武侯府的马车一路疾驰回到了侯府,玉汝面上装作无事发生,在环佩叮当的搀扶之下回了屋子,假装要歇息,屏退了左右侍奉的人后,便火急火燎的拉着环佩说:“快,把我的便服找出来。”
叮当看着自家小姐急得快要跳脚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小姐,你急什么呀,沈将军也许还没到家呢。”
“不,我算过了,按照我们回来的路程来算,沈子石这会怎么说也到将军府了,”玉汝边说边换下了自己的牡丹蝴蝶穿针金线大振袖,取而代之以一身轻便的暗青色衣裙,“陛下给沈子石御赐的将军府可是位于上京最好的地段,离皇城可比咱们忠武侯府近多了,我待会还得赶过去,这一来一回的也得耽误不少功夫。”
环佩边帮玉汝将头上的钗环卸下,边重新用玉簪挽起长发,有些担忧的说道:“可这毕竟是深夜了,城里少不了打更巡逻的人,再说了咱们侯府离上将军府也不近,小姐你……”
“你难道是在担心我的轻功吗?”玉汝一脸的不可置信,回头看着环佩,蹙起一双秀眉说道,“别的不说,这些年我飞檐走壁什么实力你们不清楚吗?”
叮当立马开口撇清自己和环佩的关系:“小姐,我可是十分相信您的实力的。”
环佩哭笑不得,解释道:“小姐,你今日又是出门看沈将军,又是赴宫宴,这会还要半夜翻墙去见沈将军,奴婢是怕您吃不消呀。”
只要是听到跟沈子石有关的事情,玉汝就能变得心情大好,她随手一挥,说道:“去见沈子石,翻山越岭我都不觉得累,更何况只是翻一堵墙呢?”
翻山越岭都不累,何况只是一堵墙。
月色下,玉汝在上京城巍峨的建筑屋顶上奔跑着,微凉的夜风吹在身上仿佛有些舒服的感觉,玉汝远远地便望见了上将军府的屋顶,待走近了便一个翻身,轻巧的躲过了府内的值班侍卫,无声无息的落在了院子里。
这座上将军府是沈子石十八岁时受封上将军,陛下一高兴,大手一挥就这么将这座位置极佳景色极妙据说风水也好的不得了的庭院赏赐给了他,惹得不少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眼红得不行。
这座庭院虽然大,但玉汝却极为熟悉,熟门熟路的猫到了沈子石卧室的窗台下。
窗子紧闭着,玉汝微微探出头看了一眼,不算明亮的烛光将沈子石的身影印在了窗子上,玉汝入神的看着,他有着非常硬朗的一张侧脸,线条分明,高挺的鼻子是玉汝非常喜欢的五官之一,当然他的眉眼她也十分喜欢。
这样想着,玉汝伸出手细细描摹着窗子上沈子石的影子,好像他那浓黑斜长的眉毛,黝黑深邃的眼睛和常年微微抿着的唇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
而下一刻,玉汝发现这并不是她的幻觉。
沈子石拉开了窗,定睛看着眼前穿着轻便的少女,神情淡淡的,只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玉汝被这双眼睛看得一愣,竟下意识的想要转身。
不过纵使她武功再高,又哪里抵得上身经百战的沈将军呢?于是结果当然是被沈将军一把拉住了手。
手上传来沈子石的温度,他的手掌温热,还有着长年拿剑磨出来的老趼,玉汝一颗心全被手上的温度吸引了过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子石微微皱眉,怎么手竟如此冰凉?抬头看了看月色,许是夜晚凉风太大,她又喜欢从人家屋顶上走,八成是被夜风吹得,还偏偏穿得如此单薄。
沈子石低头看了看玉汝的衣服,眉头皱的更紧,手上微一用力,将玉汝从窗外拉起:“进来。”
虽然方才被沈子石突然握住手,惹得她有一瞬心神荡漾,不过玉汝天生脸皮厚,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听到沈子石这么说,高兴地立马从窗台跳进来。
沈子石的屋子,玉汝可不是第一次进来了。简单的陈设,似乎一眼便能看到头的屋子里只留着几件必不可少的摆设,窗台旁不远处,放着一张案几,案几后的书架上,密密的放着不少书。
“这几年你不在上京,我也有好久没进来看过了。”玉汝的手划过案几,划过书架,停在了悬挂衣服的架子旁,“沈伯倒是将这里打扫得很干净。”
沈子石得胜归来的消息刚一传回上京,玉汝便在深夜悄悄来将军府看过,那时候将军府的管家沈伯带领着一众婢子侍女们里里外外将沈子石的书房、卧室打扫了个底朝天,玉汝就躲在他卧室的屋顶上,看着底下人来来往往,心里已经飞去了沈子石的方向。
沈子石倒是没怎么说话,背着身听玉汝絮絮叨叨了一阵,转过身将怀里的小暖炉递给了玉汝,一撩衣摆在案几前坐了下来。
玉汝低头瞧着手里的暖炉,小小的青铜制的手炉里放着炭火,袅袅的烟从炉中微微升起,为了怕杨瑞觉得烫手,沈子石还用布帛将暖炉包了起来。
玉汝从来没有觉得这小小的暖炉也如此可爱,明明心里喜欢得紧,却有意要打趣沈子石:“这才刚入秋,就用上暖炉了?明天婢女们进来收拾屋子,看到年纪轻轻的沈大将军竟然在天还未凉的时候便用上了暖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边境熬坏了身子呢。”
沈子石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闲闲的翻开了案几上的一本书,就这么看了起来,任凭玉汝在旁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也丝毫没有打扰到他看书的雅兴。
看沈子石没有理自己,玉汝索性在案几旁坐了下来,撑着下巴看着他。沈子石已经脱掉了宫宴上穿的衣服,换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衫,平时束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随意披散着,低头看书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玉汝想起了年少时,她和哥哥姐姐以及沈子石都在一个私塾里读书,那时候玉汝就喜欢没事趴在沈子石的座位上打瞌睡,被先生敲着桌子叫起来拎回自己的座位上,偶尔被点名回答先生的问题时也是茫然不知,结果被严肃的先生用戒尺打手心,罚她抄了好几遍的书。
不过每到这个时候,沈子石都会留下来陪她一起抄书,沈子石很会模仿玉汝的笔迹,先生都瞧不出真假来,虽然那时候玉汝还是会生沈子石的气,常常问他为什么不在先生提问的时候悄悄提醒她,也免得她被打手心、被罚抄书了。
那时候沈子石怎么回答来着,他好像没有回答,面对玉汝的质问他常常都是三缄其口,好几次把玉汝气得扔下笔就走,第二天却还是将抄好的书偷偷带给她,那双漂亮漆黑的眼睛下却是青灰一片。
想到这些陈年往事,玉汝总是不禁笑起来。小时候不明白沈子石为什么这么做,但现在长大了,她也能略微猜到沈子石的用心了。
“喂,沈子石,那时候你为什么宁愿帮我通宵抄书也不肯在先生提问的时候提醒我呢?”虽然心里大约猜到了沈子石当时的做法,但是玉汝还是想要当面问一问他,也许是她习惯了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和沈子石聊聊天的机会。
看沈子石依旧低头盯着面前的书看,半天没有回答的样子,玉汝还以为他是不愿意理她,亦或者,玉汝说的这段记忆,他早就忘记了。
想到这里,玉汝有些微的失望,本来微微凑近沈子石说话的身子也渐渐退回到了案几边。
“那时候想着你吃点苦,也许就能好好读书了,总不能让堂堂忠武侯的嫡女大字不识一个吧。”玉汝正低着头玩着手里的暖炉,心里有点失落,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却突然听到沈子石这么回答她了,玉汝高兴得抬头看他,眼睛里宛如藏着细碎的星光。
沈子石看着玉汝的突然亮起来的眼睛感到心中一动,却不动声色的微微移开了目光,仿若无事发生一般接着说道:“不过现在看来……”说着不动声色的瞥了玉汝一眼,“似乎也没什么用处。”
虽然不至于大字不识,却全然不似其他高门贵女那般娴静有礼知书达理。
玉汝自然也听出沈子石话里的意思,双手拍着桌子,直起了身子哼道:“你这是嫌我平时行为不恭礼数不周吗?你这是在厌弃自己多年的同窗好友吗?”
越说越兴奋,玉汝拍着胸脯高声说:“作为忠武侯府的嫡女,姐姐已经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但我们段家尚武的传统怎能断送在我们这一代呢?于是大哥和大姐担任起了侯府的门面,是读书作诗的一把好手,而我和二哥则自然就要肩负起传承武学的重担了。”
将不爱读书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感人至深的,大概也就她段玉汝一个吧。沈子石侧头看着滔滔不绝说着话的玉汝,恍惚间觉得自己之前那段边境岁月都是一场梦,这样平淡而又真实的生活才是他心之所向。
那边玉汝还在不停的说着:“你以为学武就是容易的吗?为了不给段家丢脸,我跟二哥可是从小便在卯时就起身到练武场跟着师傅练功了,你以为练功比读书轻松吗?”
练功确实不轻松,这个沈子石很清楚,如今忠武侯府的二公子段玉礼担任宫中御林近卫统领,便是对他实力最好的证明了,不过……
沈子石看着玉汝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下的样子,有些想要捉弄的心情。
“我每日寅时变起身练功了,”沈子石淡淡开口,玉汝听到后立马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气势倒也不如之前那么足了,沈子石接着说道,“每日除了练功,我的读书功课也没有落下,甚至有时候还得通宵帮你抄书。”
沈子石的话淡淡的,不过每一句对于玉汝来说都算暴击,玉汝只好努努嘴,不再说话了。到底沈子石是个文武双全的人,就连大哥段玉祺都对他的才学赞不绝口。
此时屋外忽然传来一个略有苍老的声音:“公子,您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