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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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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飘着白尘,像星屑,在西條漆黑的眼前纷纷落下,仿佛成了他身上唯一发亮的东西。
老板娘站在玻璃门前,与停在门廊口的西條面面相觑。
三个月前,打从第一眼看到他起,她就发现那个人的眼里没有光。
西條静立着,投来深暗的凝视。
“花……”
男子的呼吸消散白尘,又恢复了静寂。
城市的灯光直达远方,唯独西條的身上聚着暗影。
“花酱今天来过呢。”
老板娘屈下身,将手里的两只碧绿色清酒瓶子摆在了门廊边:
“您是三个月前来过的客人吧,已经回去了哟花酱,和一个挺聊得来的客人一起走的。”
站起身的老板娘凝望西條若有所思的脸。
西條的脸孔泛着犹豫。
“您找他……”
“不……”
西條向后退了步要离开。
折过半个身子,又停下脚步,侧回脸望了眼老板娘,像是在找合适的话道别。
沉郁的气氛隔在两人之间。
片刻。
“打扰了。”
西條背过身。
脊背后传来木屐声。
门廊口的风铃在晃。
西條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将额前的发丝捋向了脑后。
自己在自作多情个什么劲。
西條嘲笑起自己。
想起白昼光亮下,透过门缝看见的花牟礼。
当时那双眼睛折射出的,不过是自己不着实际的幻想吗。
他从不需要他。
说到底,自己也只是跟花牟礼一同回去过的,无数人中的一个罢了。
西條垂下头。
风擦过耳际倏忽远逝。
当手抚过空荡荡的指尖,他想起了扔掉的戒指。
所有人都离自己远去。
无论是久美子,还是竹下。
与昴流的关系崩塌。
与花牟礼之间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
或许今晚过后,他亦离自己远去。
人生没几件能回首的好事。
但即便如此,东京还是成了充满回忆的地方。
到头来才发现,那所剩无几的闪光的记忆,全都和花牟礼有关。
然而,他走进他的生活,来得太晚了。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接近昴流,那么如今自己,又是否会通向不同的路。
月光照进闪光的水坑。
西條盯着自己的倒影,胸口仿佛被那道光戳破。
他抬脚踩碎了光,溅起水渍,思绪纷至沓来。
和花牟礼初识的那晚——
苦笑荡在了西條凉薄的脸上。
那之后……
他失去了预知力。
一切就像场梦。
即使在梦里,他也失去了一切。
薄雾弥漫在西條眼前,迷蒙了他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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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光的走廊,那人几乎叠成了一团黑色轮廓。
昴流望着门外的黑影。
黑影侧着头看着身侧的另一个人。
昴流沉默着,交互看着两者,神情透着费解。
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
黑影转回了头,刚才抿成一直线的嘴角似乎笑了笑。
黑影……
不,是星史郎。
星史郎看着昴流。
昴流则瞬间把脸撇去了一旁。
和星史郎站在一起的花牟礼阴沉着脸,只有星史郎异常冷静。
昴流完全搞不懂眼前是什么状况。
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
“那我——”星史郎的嘴角微微笑了起来,说着“我走了”,又笑了。
他转过身,背影在逆光中又叠成了一团黑色轮廓。
“改天再答谢你。”
花牟礼朝星史郎鞠了一躬。
真的很奇怪。
昴流感到费解。
“那位……”
“酒馆遇上的。” 花牟礼沉着声音:“挺有意思的人。”
巧合?
昴流折回身,根本不相信星史郎身上会发生什么巧合。
两人回到屋里,花牟礼在玄关蹬掉木屐。
昴流走了半步,突然被身后的花牟礼抓住肩膀。
回头的一霎那,花牟礼一把抱住了他。
“……白檀的馨香。”
花牟礼将头靠在昴流的肩膀上。
昴流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面前扑鼻的白檀香气,融化了绷紧的神经。
花牟礼感到自己的内心,终于平静下来。
他眯起细长的眼眸:“跟刚才那个男人一样的味道。”
说完,抬起头,离开的一瞬间,斜着眼眸,瞥了眼昴流。
昴流直视花牟礼狡黠的双眼。
两人面面相觑。
昴流看穿了那道细长的目光——
他知道。
花牟礼在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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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史郎踏出公寓,将烟含在嘴里,点着了火。
和花牟礼的寥寥几句,让他更加确定,那人不是只有张皮囊。
他清楚,那种人一旦怀疑起什么,一定会变得相当棘手。
星史郎缓缓吐出烟雾,回头望了眼昴流的公寓。
西條和竹下的事让他明白,如今花牟礼也在扮演着什么角色。
但究竟是什么角色,他还一无所知。
清脆的响声划过黑夜。
昏黄的路灯下,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光。
银灰色刀片划过曲形齿轮,在一只手的推动下,嘎啦作响。
星史郎朝停泊的汽车走去。
一个人正靠着车身。
那人玩弄着手里的美工刀,发现他后,一下子抬起了眼睛。
穿着便利店的制服,胸口别着名牌,不是喜欢昴流的那位。
看样子还不满二十岁。
不,很可能只是个高中生。
星史郎目光凉薄地瞅了眼对方。
别在胸口歪斜的名牌上写着:光本。
那种目光……
幽暗的路灯,把少年青涩的双眼照得发亮,正朝星史郎投来食肉动物的眼神。
星史郎记得,曾在哪里见过这种眼神。
对方靠了过来。
一步,再一步。
“‘喜欢’‘特别’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啊。”
一阵风吹起。
逼近的少年问:“后来你也试着去喜欢过谁了吗,星史郎。”
星史郎拉车门的手停了下来。
身侧,少年玩弄着手里的美工刀。
星史郎目视他的脸。
在幽暗的路灯下。
那个人的目光,被照得坚决又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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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找了杀手。”
屋里,声音越过脊背,昴流回头,诧异地看着花牟礼。
“什么?”
“那个疯女人……”花牟礼气得咬牙切齿。
“杀手?”
“两天前她委托了樱塚护。”
昴流吃了一惊:“那个……”
花牟礼恨恨地大骂道:“那个疯婆子是要弑夫吗?!啊?那个疯子!”
“这……”
昴流震惊地插不上话,巨大的信息量奔涌而来。
花牟礼已经气到了骨子里。
可恶。
他死拽着和服袖子,捏紧了拳头。
那是桩政治联姻。
他从一开始就在反抗。
虽然还没正式公开,但是定亲的传闻早就流了出来。
这一个月来,他一直想着怎么甩掉这段关系。
几周前,飞鸟的父亲死了,下手的人正是樱塚护。
对于飞鸟来说,最初接受这段联姻也是被迫。
如今阻碍自己的人已成了佛,再也没什么能威胁飞鸟。
“你说她委托了樱塚护……”昴流蹙着眉问。
花牟礼一脸阴郁:“被当场拒绝掉了。”
“嗳?”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樱塚护没接飞鸟的委托。”
“那今天……”
“是别的杀手。”
花牟礼回道,想起粗暴地杀人手法和搞得乱七八糟的现场,啧了一声。
对方如果是樱塚护的话,绝不会这样。
和皇一门互为表里存在的樱塚护,花牟礼至今不知道对方是谁。
得知飞鸟委托樱塚护时,他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
以自己为饵,亲眼见一见樱塚护的真面目。
然而,就在刚才,在酒馆里,司机发来了短信:
樱塚护取消了委托。
那个男人是在发完短信后被杀的……
他不能原谅的是把毫无关系的人牵扯进来……
花牟礼垂下了眼,阴沉着脸,深深吐了口气。
“我听到了传闻,”他伸手扶额:“飞鸟好像遇到了喜欢的男人。”
所以,这就是她要杀他的动机?
花牟礼吐出冷笑。
政治联姻牵扯着复杂利益。
纵然两边都心猿意马,但由谁先提出解除,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烫手山芋。
因为没有理由。
他听说过那是个雄心万丈的女人。
但令人吃惊的是,他没想到飞鸟居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比起找个理由给利益集团解释,联姻的对方直接死掉倒是更省事吗。
可怕的女人。
花牟礼的脊背窜起一阵冰般的恶寒。
“等抓到飞鸟委托的杀手,我要好好跟那个女人算笔账!”
花牟礼愠怒着,震颤的手握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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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拨乱了两人的视线。
谜。
似乎解开了。
星史郎终于明白竹下为什么要让「MS研究所」扯出宗川。
宗川凪斗……
星史郎盯着面前少年的脸。
果然也被安排成了饵。
迄今为止登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关系。
烟从星史郎的口中缓缓吐出。
时间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
落日化为残余的火焰。
枯草扑腾的草地上,躺着宗川蜷曲的尸体。
当时。
宗川确实死了。
十五年前就已经死透了。
只不过……
“宗川。”
星史郎冷冷地俯视着对方,佩服地说:
“居然轮回转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