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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话 ...

  •   ★

      一时的阵雨后,空气里泛起了些闷热。
      深夜会来便利店的客人并不多,光本的视线瞥了眼面前的客人,但他却是个例外。

      光本接过柜台上的瓶装水和烟扫着说:“今天和崎下班了。”

      昴流低头摸着口袋里的手机,没听到光本的话。

      手机坏了。
      记得当时星史郎闷哼了声抬头,一脚踹飞了它。
      被嫌弃的家伙砰一声撞到墙壁后又滚了回来,气势汹汹地撞上床沿,倔强的后盖飞出,电池板弹开了。
      星史郎偏着头瞅着它,眼神轻蔑地践踏着它说,“你以为你是战国大将啊。”
      他好像生气了……

      眼前伸过来的手托着水和烟。

      晃过神的昴流抬高了眼眸,看见了光本。
      “啊,抱歉。”他伸手接过。
      想起了这个人,当时在便利店的用餐区,跟他聊过兽医的话题。

      “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呃……
      昴流没接话,只是又回了句:“抱歉。”

      捧着东西离开柜台,背后又传来了声音。

      “星史郎走了吗。”

      嗯?
      昴流的脚在便利店门前停了下来。

      “你们在同居?”追逼的语气。

      昴流回头,看见光本傲岸的下巴微微前昂,冷漠地看着他。

      “你认识……”

      “他大概不记得我了。”光本打断道。

      熟悉的口气。
      昴流蹙了蹙眉,看着光本。
      好熟。
      这种说法……
      他想起了竹下。

      两人间的气氛弥漫着微微紧张。

      远远站着的光本,目光透着剃刀般锐利的光,他盯着昴流,看着他苍白淡漠的身影,胸口不知为何兴起了一阵骚动。

      光本感受到昴流身上强势的力量,正一点一滴渗透进他的脊背。

      “兽医?”
      床边,星史郎扣紧松脱的衬衫扣子,单手拾起地上的电池板装回手机,递还给昴流。

      当兽医是为了抵御反噬,不过确实存在着某个触发的契机。
      杀死母亲后作为樱塚护的第一次,他吃过反噬的苦,那段印象非常深刻,当时他就开始寻找抵御反噬的方法。

      “高中的时候。”
      “高中?”
      “高中时,饲养部的兔笼里死了几只兔子……”

      眼前,光本的脸变成了初见时的模样。
      沉默紧闭的双唇,泛起不存在的声音。

      ——当时有个同学说“以后当个兽医也不错”。

      ——啊,他啊……大概只有我能懂他说那句话的意思。

      回忆中的光本,意味深长地大笑起来。
      如今想来,这的确是句耐人寻味的话。

      昴流盯着现在光本的脸,沉滞的脚步朝前挪去一步的同时,面前的光本突然弯下身,朝他鞠了一躬:
      “欢迎您再来光临!”

      光本低着头,用舌尖舔了舔嘴唇,笑了。
      气若游丝的话就接在寒暄之后。

      昴流觉得,他确实听到他又说了一句:
      我要杀了你哟。

      -

      银座,酒馆。
      灯影在晃。

      明暗暧昧的阴影下,那个男人在说什么。
      他说。想拐走他。

      男人的身体前倾,一张脸像极了西條。
      花牟礼笑了起来。
      今天真是见鬼了。
      被西條用门折腾过的足袋下的脚趾还发疼着,像极了西條的男人又浮在眼前。

      老板娘看着一味笑着的花牟礼,已看不出花牟礼的笑中掺着何种情绪。
      笑中透着悲凉,悲凉中又有种无所谓的放纵。
      一阵一阵。

      花牟礼终于笑完了。这次又换做闷不作声。
      他转头看到站在柜台前的老板娘,一边在手里玩着金丝边眼镜的细腿儿,一边用“你是不是个傻子”的眼神白了他一眼。
      她是真的心疼他。

      花牟礼深深吐了口气。想到回京都的时候,绝不能带着这张脸回去。
      不是皇家的嫡系,但一言一行又代表着皇一门的颜面,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只笼中的金鸟,一块活着的代理招牌。
      花牟礼伸手捏起缀花玻璃杯,又喝了口老板娘斟的酒。

      “回京都后就给你寄扇洒满了银箔的桧扇,可好?夏天到了好扇扇风。”
      花牟礼朝老板娘说,想起了她那件漂亮的友禅染的金驹蝴蝶和八重樱的和服料子。

      “您又要走啦。”老板娘有些不舍得。

      花牟礼垂眸,独自吟味起深藏的心思。

      老板娘伸手,轻轻抚摸上花牟礼一侧的面颊:“可您那分明是一张再也回不去的脸。”

      “啰嗦,别胡说八道。”花牟礼抬头,看到老板娘正嘟着嘴,“哎,真对不起啦,害你操心了,脸上都蒙了阴云了,真不适合你……”
      片刻,眉间的阴郁敛去,花牟礼眯细了长眸,笑了:“我最喜欢老板娘的笑了,特别喜欢。”

      “可花酱最喜欢的那个已经不是我啦。”
      老板娘说着,也弯起了花一样泛着光的眼眸,回以轻轻一笑。

      门廊口的风铃嘎吱嘎吱响了起来,敞开的门缝窜进丝丝凉风,几个客人推开玻璃门,走进了酒馆。
      老板娘转身招呼客人去了。

      昏暗的吧台,只剩下星史郎和花牟礼两人。

      男人从西装内袋摸出一包烟,轻拍了下烟盒,将拍出的一根朝花牟礼递去。
      花牟礼的反应顿了半拍,随后接过烟,轻轻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这个像西條的男人……

      花牟礼划开男人递来的打火机,在窜起的摇曳的火光中,抬眼看着男人。
      那人的身上流着和西條截然不同的气息。
      强势的气息。

      烟草点着,花牟礼将火凑向男人的唇,替他点燃烟后,将打火机塞回他的西装。

      两人之后山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儿。
      花牟礼往嗓子里灌着浓烈而温醇的酒。
      期间,烟灰不时飘飞到和服上,花牟礼瞥着袖子,这次没用手再将它拂去。
      这回,想留住些什么。
      花牟礼暗自思忖。
      不能到头来,真的什么也留不住就走了。

      “讲起各个有张惆怅脸,易碎之美的大正浪漫……”

      “那种美人还是会想到竹久梦二吧。”
      星史郎抽了口烟回道。

      “没错。”花牟礼点了点头,“几年前老板娘的酒馆里还挂着「宵待草」,‘等待啊,一心地等待,那人不再来,盼夜幕,宵待草煞是无奈’。”

      “「空虚的心」吗。”
      星史郎想起了宵待草的花语,吐出了烟雾。

      花牟礼垂眸,眼角晃过黯淡的光,笑了。
      他觉得自己对这个男人分外赏识。
      聊起演歌的话题,对方也很拿手。
      两人的谈话似乎将花牟礼白天在心里积攒下的阴郁,就这么全扫空了。

      聊到兴头上时,手机突然响了。
      花牟礼掏出,看到发来的短信,一下子站了起来。

      “抱歉。”

      “你随意。”星史郎冲他微微一笑。

      花牟礼转身离开。

      背后,星史郎挪了个角度,回头,看着花牟礼渐远的背影,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无踪迹。

      -

      巷子口漆黑一片。
      通往泊车路上的路灯,不寻常的坏了几盏。
      外头空无一人。

      往前走了一段路,花牟礼看见了自己的那辆黑色轿车。上方一盏白灯忽明忽暗地照着它。

      花牟礼走到车前,发现车门没锁紧,背光昏暗的驾驶门里,司机的一条腿从虚掩的车缝伸出,晃在外面。

      他上前一把拉开车门,司机坐在驾驶位上,脸扭向车门,双眼高高吊起瞪着车顶,仿佛车顶上曾出现过什么可怕的东西。

      一大片浓稠的腥红在黑暗中闪着触目的光。

      他死了……
      这个男人……已经死透了。

      血顺着男人割开的脖子,染红衬衫,一直流到男人瘫软的脚跟和车外。
      腥锈味扑面而来。

      一瞬间,酒精在花牟礼的胃里翻滚起来。他喘着气,向后退了两步。胃痛苦极了。

      头顶突然响起“滋”“滋”的声音,坏掉的路灯跳地更加疯狂起来。

      已经……来了。

      花牟礼啧了一声,冷风拂过脸颊,他挑起眉毛,抬起眼睛打量着四周。

      要杀他的人。
      ……已经来了。

      隔着巷子一条马路外的汽车声。
      行人往来的走路声。
      钻进巷子里猫的轻叫声。
      ……

      “怎么了?”一道声音缓慢地询问道。

      花牟礼的背脊瞬间绷直了,眯起眼睛朝声源的方向警觉地望过去。

      一片漆黑。
      黑暗中,人影在动。
      黑影缓缓走了过来……
      浮在半空的橘色星火若隐若现,又急遽消失。
      人影扔下烟,踩灭了。
      皮鞋踏着粗粝的水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花牟礼看到……
      那是……
      刚才的那个男人。

      星史郎走到车前。
      “要报警吗。”他沉下声音问。

      花牟礼晃过了神来,“不,我来处理。”
      说着,走到一边,掏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星史郎瞅着司机脖子上割开的鲜红色口子。
      头顶上方的白光变得更虚弱了,被照的红和黑色失去了界限,仿佛全都凝结在了一起。
      一大片黑色……血迹。

      花牟礼扶额,伤透了脑筋。站着,一言不发。

      几分钟后,又一辆车开进了巷口。
      车头亮着前灯,照亮了巷子。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

      星史郎眯起眼睛,猜测男人是个地位不低的警视。

      男人眯着经验老到的眼眸,扫了圈现场,印着几道横纹的眉头深深地皱了皱,一瞬间像啃到了什么艰涩的东西。
      这幅景象要是给菜鸟看到,估计得吓得双腿跪下了。

      “够狠的……”男人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叹了口气,“难为你了。”

      “先交给你了,等我电话。”花牟礼擦过男人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男人朝离去的花牟礼打了个“放心”的手势。

      “你怎么办。”车里躺着死人,连回去的工具也没了。叫计程车吗。星史郎估计花牟礼身上连钱都没有。“我送你一程?”

      前方,花牟礼的脚停了下来,他侧着头,看着被幽暗路灯照着的星史郎的脸。

      -

      引擎发动了。
      车里,花牟礼捏紧了拳头,他被触怒了,握成拳的手愠怒地震颤着。

      杀手来得太快了。

      坐在副驾驶位的花牟礼冷着脸,弯身,双肘撑着膝盖,用手捂住了脸。
      鼻腔还能嗅到血腥味,缠卷在风中。

      “想去哪?”
      身侧,星史郎问,伸手挂上了档位。

      血泊中飘着破碎的白花……不,那是,是烟灰……
      烟灰……
      男人在车里抽烟的时候被人杀了,杀手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瞬间……
      烟灰……
      灰……
      消无踪迹。

      现在,去哪里。
      当被问“想去哪”……

      沉重的呼吸喷上手掌心,他想见西條,想去西條那里……花牟礼想。

      此时此刻,他最想见的人只有他。

      不……
      很早以前,任何时候,他最想见的人,都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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