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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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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等到了他想要的回答。
萝塔不知道怀揣着什么样的心理,或许时日漫长无可打发,短暂思索过后,竟然慢悠悠地说一句:“好啊。”
编织罗网有时候不必大费周章,一句话就够了。
德拉科原本有许多机会逃离,他不想逃离。他要自投罗网,还要跟萝塔牵扯出千丝万缕的联系,直到他和她都重重深陷,无休无止,无人可解。
想得太长远。
德拉科迟迟没等到萝塔兑现她的允诺,别说亲一口,连拥抱牵手也要他自己争取,假如掌握不了她出现消失的规律,十天半个月都难见一面。
“你去了哪里?”终于又一次拦截到萝塔,德拉科情急之下追问得有些咄咄逼人。
问完觉察语气太重,他深吸一口气,软软地变了态度:“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没有必要。”萝塔这么想,于是这么说。
这个女人——德拉科把自己焚成一团火也融化不了,萝塔不是冰雪,是来去无行迹的风,一松手就远离,可收拢五指,却又从来抓不住,指缝通往自由,掌根通往自由,她总要自由,要随心所欲,不要谁来牵绊。
就算对方是德拉科,好像也一样。
小少爷气得要死,险些攥裂手心里盛着冰水的玻璃杯,冰块不安地到处碰撞,撞出叮叮当当的交响乐。
经历过幽深的往事,他本来变得不那么容易生气,魔杖指着他,他也能心平气和,结果面对萝塔,大写的制怒标在脸上都免不了心肺灼灼。
萝塔乐见德拉科眸光炽盛的模样,他情绪波动影响得墙边烛火狂跳,她还有兴致同他碰杯,一口水咽下去,不紧不慢地说话:“消消火。”
她一轻声细语,他就好了。
德拉科喜欢萝塔对他温柔,这样的待遇别人没有,他自己独一份,要长长久久地霸占下去。
他挨着她坐,放下杯子,去捉她的手:“可我想知道。”
萝塔躲避不及被抓了手,面不改色地抽离,但德拉科不依不饶一定要牵,太极打到最后,还是让他得逞。
这是个非常懂得随机应变的人,烈火留不住萝塔,他就做地下的根,潜滋暗长地涉入萝塔的世界,要她看他,要她念他的名字,要她习惯他的存在。
萝塔要是早知道德拉科这么缠人,或许一开始不会对他说好。
说了好,他执意送她回家,借口怕以后找不到人:“要不然你定时定点来见我。”
到宅邸门口,他不识趣,非但没有离开,还要求进去坐坐。
“我渴。”德拉科低声地。
然后他顺利在萝塔的住处里喝了一杯,喝完到处乱转,把房间布局摸索得清清楚楚。
扮猪吃老虎这一套,学得炉火纯青,总有一天会派上大用场。
德拉科不满足,永远不能满足,费尽心机换来萝塔的不抗拒,可也只是不抗拒。
她喜不喜欢他,他看不出来,她的若即若离他倒是体会得淋漓尽致,离开斯温登一个月,不回家不见他,却去跟伯爵跳舞,德拉科每次想起这件事,都要牙根痒痒。
他非常不舒服,这样的不舒服很快找到宣泄口。
从伯爵府邸回到家,德拉科头痛一天,翌日恢复精神打算去找萝塔,没料到高尔突然上门。
其实称不上多突然,他们两个是朋友,登门拜访很正常。
高尔跟德拉科相对而坐,沉默好一会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在德拉科面前主动提萝塔,偶然两次聊到,也很快岔开话题。
德拉科看见萝塔的次数少,高尔看见萝塔的次数更少,明明不久之前他们两个都算萝塔的路人,事到如今,只有高尔在原地踏步。
相较之下,令人扼腕。
“你要出门?”高尔记得刚进门时,德拉科穿着风衣。
德拉科掐了掐眉心:“没什么要紧事,也可以不去。”
又坐片刻,高尔起身告辞,临走前跟德拉科要一瓶缓和剂。
看得出来他最近心情不佳,必须借助魔药调节,可靠药物获得的快乐是短暂快乐,终归不长久。
缓和剂放在德拉科的房间,德拉科没有推脱,上楼去找,高尔本可以在下面等待,却也跟着前往德拉科的卧房。
德拉科拿起床头的缓和剂,预备递给高尔,手伸过去无人接应,转头一看,高尔站在几步之外,脸色异常地握住什么,双眼直勾勾盯着德拉科看。
德拉科心生不悦:“你做什么?”
高尔摊开手。
他们两个交汇的视线落在那掌心闪烁着瑰丽光泽的蓝宝石耳坠。
是女人的东西。
“这是萝塔的。”高尔声音干涩,“怎么会在你这里?”
德拉科没有应答,沉默几秒,走过去,将缓和剂放在高尔手心,顺带收回耳坠:“你回去吧。”
高尔置若罔闻,追问:“怎么会在你这里?”
他或许不是真心要听朋友的答案,下一秒带风的拳头就砸在德拉科脸上。
德拉科跟高尔赤手空拳地打了一架,都是巫师,偏偏热衷近战,大概武力相向时,再难诉诸语言的情绪都能宣泄得酣畅淋漓。
德拉科没怎么还手,一味格挡,他不想打翻高尔,只想拿回那颗宝石耳坠。
耳坠孤单单的一只,不是萝塔的馈赠,是德拉科第一次见她时她落下的,落在花园角落,德拉科不愿惊动其他巫师,摸黑找了很久。
高尔清楚德拉科的意图,被朋友背叛的恼怒越发沸腾:“这东西不属于你!”
话音刚落,原本一直避让的德拉科突然发狠,力气大得惊人,挥拳将他掼倒在地,翻身而上,死死压制着他。
德拉科一根一根掰开高尔紧扣的五指,把耳坠收回掌中,直视着高尔愤怒的双眼,连续深呼吸稳定气息后,平静地告诉他:“它是我的。”
“萝塔。”德拉科揩了下唇瓣的血,“也是我的。”
真不是让人愉快的一天。
高尔颓然离去时的表情,德拉科没有看,装着缓和剂的玻璃瓶早已在地上摔得粉碎,高尔不再需要,德拉科今晚也不要。
除非喝成疯子,否则那一点点剂量,带不来睡眠,更带不来好梦。
不必睡了。
马尔福家再没有家养小精灵,满地的狼藉在德拉科的念咒声中静静腾越而起,自动归位,成为静坐着的主人背后跳动的背景。
窗帘密闭,德拉科坐在阴影里,浑身都很疼,脸、手、背第二天全得淤青,他刚才去漱口,吐出来的水混着淡淡血色。
高尔下手半点不留情。
暗藏的心思终于全盘托出,莫大的痛快令德拉科几乎战栗,然而高尔走后,再大的痛快也逐渐消弭,终于丝毫不剩。
揍了朋友,德拉科不觉得高兴,坐到傍晚,终于沉默地收起耳坠,到盥洗室泡个澡。
泡在浴缸温热的水里,一仰头就能睡过去。
德拉科没有睡,散着湿哒哒的头发,任由水珠从发梢滚到面颊。
他挂彩,当然没去找萝塔,这么长的空当,或许她又跑到他不知道的地方,靠漫长的等待和好运气才能换下一次见面。
换睡衣时,德拉科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他皮肤白,新鲜伤痕早早显现,哪门子约定俗成的规矩,打架一定要打嘴角,他唇畔青了一片,看着有些吓人。
他抬手去按,轻轻“嘶”一声,感觉自讨苦吃,转身离去,不忘灭掉盥洗室的灯。
偌大的家宅睡在黑暗里,只有淡淡月光从窗户投入,照明道路。
德拉科赤脚走回卧室,刚推开些许门缝就觉察不对。
静寂。
卧房安安静静很寻常,但屏息听去,静寂里夹杂着一丝风声,今晚的风不大,如果不设防,非常容易忽略。
德拉科记得他关过窗,关上之后再没打开。
魔杖不在手,胡乱丢在床上,并未带出。
他再听一会儿,捕捉不到异动,缓缓推门,无声走入。
借着月光,德拉科一眼看见大开的窗叶,以及侧坐在窗外的身影。
他一怔,下意识顿住脚步,心脏同时刻停止跳动,随即扑通、扑通地加速撞击胸腔。
那窈窕纤长的曲线,分明是个女人,漏夜前来,听见他进门,不转过头,仍旧有滋有味地看风景。
下雪的时候,马尔福庄园最好看,此时此刻虽然只有月光,倒也生出另一番美感。
她的长发在温柔的夜风中静静流淌着,假如没有这一点动静,德拉科都要以为她是幻觉。
但她不是。
须臾,萝塔侧转脸,望向他。
阴翳遮盖她眼角眉梢,看不见是怎样的表情,却见她随即向后倾倒,仿佛即将倒入无边的夜色。
萝塔没能走成。
天知道德拉科哪里来那么快的速度,不用移形换影,照样瞬息之间扑到跟前,将她紧紧抱住。
香气如果有形体,那形体就是萝塔,扑面而来,鼻端是她,怀里是她,肌肤相触,哪哪都是她。
“不许走!”德拉科的悸动脱口而出。
他又来了,说话像下命令,说完才发现,立马改口,嗓音低低地,示弱一般:“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