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传说》莫余一

7、第 6 章

　　马上就要进入盛夏，一年中天气最热的时候。

　　晚上八点，太阳已经落山，微风终于吹来了一丝凉爽的气息。宽阔的马路上灯光明亮，路两旁的树丛里传来夏天特有的蝉鸣声。

　　以前这个时候往往是街上最热闹的时间。

　　路边店家在门外摆满桌椅板凳，一群群人喝着啤酒吃着烧烤，喝醉了还会大声吹牛。路上有年轻人逛街、压马路、谈情说爱，有人吃完饭牵着宠物遛弯、消食……

　　可如今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

　　偶尔有个行色匆匆的人路过也是不顾炎热、全副武装。长衣长裤、脸上带着口罩，手上套着手套，就连脖子都要严严实实的缠上三层围巾。

　　除了体型，难以从外观上辨别男女。

　　每个人都恨不得能把自己裹成木乃伊，就是希望一旦遇到丧尸能够稍微抵挡一下。

　　白荣生带着一身的疲惫和自己的晚饭回到了宿舍。

　　他还是只是一名军校在读的学生，因为这次的特殊事件，他们学校的学生都被分配到了各个部队中。他来这儿才一个多月，刚刚和其他人磨合出了点默契。

　　飞快地吃完了饭，白荣生踢掉鞋就上了床，抓紧一切时间休息，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就有任务。

　　他闭着眼躺在枕头上，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白天他们抓捕丧尸的场景。

　　那个丧尸是市里一家健身房的老板，身材高大、肌肉发达，变成丧尸后速度和力量更是常人难以匹敌。而且丧尸感觉不到疼痛，除非一枪爆头，否则普通打在身体上的枪伤最多干扰一下他们的行动。

　　好在他被发现时正在自己的健身房内，密闭空间至少不会让丧尸逃出去。这种类型的丧尸如果出现大街上，他们根本拦不住他！

　　不知不觉就这么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安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沙沙”的声音。白荣生立刻睁开了眼睛，泛着红血丝的眼眸里丝毫没有刚睡醒的迷茫。

　　“刚刚接到通知，城南李家村有多名丧尸出现，情况危急，请现在基地的可出战作战人员带好武器装备，马上到门口集合，十分钟后出发，over！”

　　是他腰上的对讲机传来的声音。

　　自从丧尸出现后，他们一直是这样联络的。

　　因为消灭丧尸的任务弹性太大，根本无法预判所需人数和时间。所以直接由指挥室发出指令，根据任务紧急情况，基地内作战人员随意组合前去解决。

　　白荣生翻身从床上跳起来，穿好鞋子，检查自己身上的装备已经佩戴妥当，便向大门方向跑去。

　　他跑出宿舍区域，转了个弯来到主路上，远远瞧见路灯下站着一个人，看衣着打扮明显不是他们这里的人。

　　那人也看到了他，用力冲他挥了挥手，然后快速跑了过来。

　　白荣生放慢了脚步，因为他认出了对面跑来的人，正是那天在学校和他一起去校长室的生化所研究员——付寿全。

　　这个奇怪的和本人完全不相称的名字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竟然是你？”跑到跟前，付寿全也认出了他。

　　白荣生点点头。

　　“能不能告诉我指挥室在哪个方向？”付寿全伸手推了推因汗水而滑下的眼镜，转头和他并排跑着，“我需要有人陪我去一趟李家村，已经打电话汇报过了，那边让我来找指挥室，可我迷路了。”

　　“你要去李家村？城南的那个李家村？”白荣生皱了皱眉，偏头看向付寿全，眼底满是诧异。

　　付寿全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那里发现了丧尸，而且数量较多，十分危险。现在你还要去吗？”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付寿全顿时愣在原地，惊呼出声。

　　白荣生索性也跟着停了下来，时间来得及，还是先弄清楚这个生化所研究员不好好呆在实验室，非要大半夜跑到城外村子的原因。

　　付寿全很快消化了这个消息，他看向装备整齐的白荣生，敏锐地问道：“你现在就是要去李家村？”

　　“是。”白荣生没有隐瞒。

　　“请带上我吧。”付寿全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再抬头时目光十分坚定，“我们也是刚刚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是一位自称是李家村村民的人向他们请求支援。那个村民说他们村有人变异成了丧尸，已经请村里一位精通古医学的神医到家里给丧尸身上扎了几针，丧尸被暂时控制住了，请他们马上派人来救援。”

　　“暂时被控制住了？确定吗？”白荣生震惊得瞪大了眼。据他所知，生化所到目前都没有任何进展。

　　难怪他大半夜还非要去李家村！

　　“不确定，那位村民后来就联系不上了。”付寿全摇了摇头，脸上浮现了一丝苦笑，“我们也怀疑村子可能出事了，所以才希望尽快找到这位神医，确定一下他是否真的能控制住丧尸。所长怕我一个人不安全，就让我先来这里找位你们陪我去。”

　　白荣生了然。

　　他看向付寿全，面上带着十足的严肃：“我们可以带你去。但这次任务十分危险，不确定到底有多少丧尸，我无法确保你的安全。而且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你口中的‘神医’多半也是无法控制丧尸，甚至很可能遭到攻击变成丧尸了。这样，你还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哪怕只剩一丝可能也要试一试啊，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了。”付寿全脸上的苦笑更深了些，语气中充满了无奈，“放心，我知道轻重，会对自己负责的！”

　　“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我们这次去人员、武器都很充足，我也会尽力保护你的安全。”白荣生拍拍付寿全的肩膀安慰道，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欣慰和欣赏。

　　这位研究员虽然身体瘦弱，但他有强大的信念和无私的奉献精神，让他十分敬佩。

　　这样的人，值得他尽全力保护！

　　耽误了不少时间，两人快速跑到集合地点，到达时人员已经基本到齐。白荣生向众人介绍了付寿全的身份和目的，得到了队长的认可，一行人带好所需物品便立刻出发了。

　　一道道惨白的车灯划破漆黑的夜，军用越野车飞快地行驶在颠簸的路上。这条路好久以前就在重修，就在快要完工的时候又因为丧尸事件停滞了下来。

　　车厢内的气氛沉重得有些压抑。付寿全坐在白荣生旁边，清晰地感觉到除了他身旁这人，这里没有人欢迎他。

　　也是，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还要带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拖油瓶，换成是他，也不会高兴。

　　付寿全默默在裤子上蹭掉掌心的汗，握紧了手中的枪，想要活下来可能要靠自己了。

　　车子很快抵达了目的地，看到眼前的景象，所有人心中都是一紧。

　　整个村子就像是被黑暗吞噬掉了一般，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点声响。远远看去，既阴森又诡异。

　　这种恐怖的感觉笼罩了这片区域，竟让这些见多识广、与丧尸打了多日交道的军人们都有些不寒而栗，说不出话来。

　　半晌，不知是谁轻轻问了一句：“他们为什么都不开灯？”

　　声音不大，在这个安静的夜里却显得尤为清晰。

　　是啊，为什么不开灯？这是萦绕在所有人心头的最大疑问。

　　“大概是怕吸引丧尸的注意吧。”

　　回答的人是队长，一个战功累累、经验丰富的老兵。他的声音格外地洪亮，像是在给大家鼓劲。

　　打开佩戴的头灯，队长四下环视了一圈，心下便是一沉。

　　这次的任务，难！

　　咬了咬牙，队长沉声喝道：“不想死的就给我打起精神来，带好各自的装备，按照预定计划，准备进村！”

　　他们这一次一共来了二十多个人，分成了三个小队，分管不同区域。白荣生带着付寿全跟在队长身后，他们这一小队人数最多，有10人。

　　村里的路并不宽敞，沿着小路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他们事先分配好的区域，一行人停在了第一间屋子不远处。这间屋子的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沙沙”的声音响过。

　　队长一边举着手电筒向门内照去，一边高声询问道：“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丧尸的视觉和听觉都有不同程度的退化，只有嗅觉超出常人，所以他们可以随意打着手电筒、大声说话。他们还会在身上涂抹各种香水、花露水等气味浓重的东西，不过似乎没有什么用，丧尸们对活物的辨别异常敏锐。

　　没有任何回应。

　　白荣生的精神高度紧绷，他有预感，里面一定有丧尸。

　　“准备冲！”队长和他相同的感觉，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紧张。

　　“3,2,1！”

　　“嘭！”大门被冲过去的士兵一脚踢开，院子里赫然停着两个丧尸，一男一女，看样子应该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两人的年纪都很大了，动作在他们看来也有些迟钝，很快就被击中头部死亡。

　　队长打了个手势，身旁两人立刻会意地向房内走去。屋子里不像院子那般宽敞，人多了反而碍事。

　　两人小心地打开了房门，粗略地扫视了一圈，似乎没有其他人或者是丧尸。所有人都稍稍松了一口气，其中的一人伸手想要去开灯。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飞快地从他们眼前闪过。还不待他们看清是什么东西，耳边便传来一声闷哼，随后便是一声冷喝。

　　“快退！”

　　另一人反应十分迅速地向后退去，可刚迈了一步就觉得腿上一疼。他低头，一个小孩，不，应该说是一个小丧尸紧紧地咬住了他的腿，尖利的牙齿轻松穿过了不算厚实的作战服，正在大口大口的吮吸着他的血液。

　　丧尸漆黑的眸子比夜色更甚，里面写满了贪婪。

　　他抬头看向对面并肩作战了多日的战友，他们脸上的震惊还没来得及收回。努力地勾起了唇角，看样子他今天就到这儿了……

　　再见了，我的战友，保重！

　　“砰！砰！”两声枪响，他干脆地结束了小丧尸和自己的生命。

　　“砰！”又是一声，来自门口。

　　变故来得太快，结束得更快。

　　好像只是一瞬间，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无踪。

　　自从丧尸出现就见惯了这种场面的队长一口银牙差点咬碎，第一次见到的付寿全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白荣生默默地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放在胸前，低下头为死去的兄弟默哀。

　　出师不利，再听着村子里此起彼伏的枪声，所有人心头都萦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霾。

　　现在没时间给他们悲伤了！

　　“小心谨慎，注意观察周围环境！”闻着熟悉的血腥味，队长再一次厉声强调道。

　　可他自己心中也清楚，像刚刚那样身形矮小的小丧尸一动不动地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黑灯瞎火的，很难被人察觉。要不是他饿了，停下来吸血进食，以他的速度在这种环境下，他们想要抓到他也绝非易事。

　　这次是他从军以来碰到的最棘手的任务了！

　　一路走下来，枪声几乎从未间断，队伍里的人却已折损过半，更可怕的是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一个活人！

　　走到这排街道最后一间屋子，队伍里只剩下队长、白荣生、付寿全和一个叫老狼的大汉。

　　这间屋子的房门大敞着，空荡荡的院子里安静得好像没有任何活物。几人交换了个眼神，队长举着手电筒谨慎地四处照了照，没发现任何异常，这才慢慢地朝里面探去。

　　白荣生紧跟在队长身后，动作轻缓，手中的手电筒专往房屋的阴暗角落里照。

　　这个村里居住的大多是老年人，很多在家带孩子，还有很多养着各种宠物，就是这些小家伙变成丧尸后极为难缠。这一路上他们遇难的兄弟很多都是被那些猝不及防的小丧尸袭击的，这些小东西就喜欢呆在这样的阴暗角落。

　　仔细观察完各个角落，没有发现异常。白荣生这才放下心来，他抬起头转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正准备往里走，无意间却瞥到了房顶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散发着微弱的光。

　　定睛一看，白荣生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是丧尸的纯黑眼眸反射出的亮光！

　　那个小丧尸突然跃起向他们冲了过来，他立刻大喊：“队长趴下！”

　　同时迅速抬起手臂。

　　“砰！”

　　小丧尸应声而落，掉在他们身前不到一米的位置。白荣生飞快地补了两枪，确保小丧尸被击毙。

　　队长看着躺在地上还在抽搐的小丧尸，好一会儿才直起身。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回头看向白荣生的眼中也染上了劫后余生的惊恐与感激，没有多说话，只是重重地拍了拍白荣生的肩。

　　要不是他，他怕是也要交代在这儿了！

　　再次确认一遍，这次真的没有其他东西了。他们走进屋里，打开灯，屋内的景象着实让他们大吃一惊。

　　房屋正中放着一张软塌，一位浑身是血的老人靠在塌旁早已没有了气息，他手臂上有明显的丧尸咬伤的痕迹，然而扒开老人的眼睛却是黑白分明。

　　这位老人被丧尸咬伤却没有变异，而是因吐血导致失血过多而亡。

　　软塌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人，眼眸全黑，是丧尸，他也和老人一样死去多时。奇怪的是这个丧尸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头部更是完好无损。

　　白荣生蹲下身仔细地观察，和普通丧尸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直到将他翻过身，白荣生才看到他背后插着密密麻麻的银针，因为自身的重量，银针几乎全部没入了他的后背。

　　“你看看这是不是村民说的神医做的？”白荣生震惊地指着丧尸身后的银针说道。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付寿全急忙上前，仔细检查了两人的尸体，最后化作了一声幽幽长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惋惜与失望。

　　“没想到还有人懂得这门古老而精妙的技艺！这个丧尸的死因就是他身后这些银针。”付寿全将老人的尸体搬到了软榻上，将他的衣衫整理好，然后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那个村民说的应该是真的，可惜我们来晚了。”

　　听到付寿全的话，剩下的三人的心也是凉了个彻底。

　　神医死了，就代表着他们这次损失惨重的行动没有任何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