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冰雪诉衷情（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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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个时辰里，他们差点在云家墓穴里掘地三尺，终究还是没找到机关的钥匙。那石门重逾千斤，人力根本无法推开。而殷夕菱的银针雷火弹也所剩无几，派不上用场。
最终他们束手无策，只得躲在寒气较弱的角落里，运起内功，护住自己心脉。心里明明一片荒凉，可是他们肩挨肩地坐在一起，还时不时说笑两句。
无论如何，不能在对方面前慌了神。
殷夕菱有时没话找话，问他这两年教导祝一凡练武时的种种趣事，他便绘声绘色，就差给她讲一段评书；杜晏有时还挑了几块寒玉碎片放在掌中，问她哪一块更适合给杜成和徐暖儿作新婚贺礼，她便挑挑拣拣，最后挑中一个玉镯，再加一个玉扳指。
但他们共同好奇的乃是韩菱儿与云潇、慕容、怀方等人的往事，再加上那尊不知来历的玉像，足够他们添油加醋，编出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缠绵悱恻的故事。殷夕菱赌咒发誓说，别看冰棺中的韩菱儿有夜明珠和宝剑陪葬，说不定那玉像才是这墓里最尊贵的人，因为那一刀一斧，刻得那样深情。
可是他们都不得不承认，无论这间冰窟曾见证过多少痴情与思念，如今也只剩下不会说话的冰块与寒玉了。
有生命的一切都会逝去，美好总太短暂。正如他们自己，也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两人都已冻得手足冰凉，寒气还一点点顺着全身经络，慢慢向心肺发起进攻。
不知何时，殷夕菱已经整个人缩在杜晏的臂弯里，连带他的外衣也已脱下来盖在她的身上。她感觉整个身子都已不是自己的了，只有一对眼皮，还能勉强翻动。
而他，仍然每过一会就为她搓一搓冻僵的手指和脸颊，而且还打定了主意，一旦她晕过去，便将他的纯阳罡气从背心要穴输进去。可若七师妹还醒着，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允许他这样做的。
殷夕菱望着杜晏挂满霜花的双眉，他的眉色本就偏淡，这下可是白透了。她素性要强，这几年在杜家是玩了命地学武，总盼着有一天能当个享誉天下的女侠。可和杜晏一比，她的武功最多是半路出家，至少内功上便差了近十年的底子。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只会成为他的累赘，于是心里暗暗发誓，真到油尽灯枯的一刻，便立时咬舌自尽，绝不让他为自己多耗费一丝宝贵的体力。他身上背负着京城武杜家四代人的期望，自己却孑然一身，连唯一当成亲人的赌鬼大叔，也终究没有来京城找她。
如果今天便是大限之日，至少要让自己在死前还了师父师娘七年来的教养之恩，让他们的独生儿子平安回家。
他们四目相对，此刻眼中只有彼此的身影。千载难逢的一刻。
可殷夕菱却只是深深吐出两口白气，艰难地说：“对不起……若不是，我着急帮大师兄完成这次任务，你也不会……咳咳，我总是自负聪明，其实……老是傻得要命……”
杜晏的手指本在她腮边，此刻干脆用两指捏住她的嘴唇：“你是傻，所以，快闭嘴。是我向云姑娘许了诺，门也是我关的，我以为一定能找到机关……这才是自作聪明呢。”
殷夕菱勉强地笑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自嘲：“好吧，难怪，人总说我们，‘杜门双秀’……”
胸口的呼吸快要冻住了，殷夕菱默默计算着咬舌需要的力气。恍惚中，她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出去后，你可得……去江湖上干一番大事业。到时候，我还能，跟着你吗？唔，我的暗器和你的剑法，配合得多好啊……好像，我们从很久以前，就已经老呆在一起……”
“是啊，很久很久了……”杜晏紧紧盯着小菱师妹惨白的面容，拼命回忆着当年她刚来杜家时的样子。
她那时长得很瘦小，他以为江南的女孩子都是这么瘦小的。而且，她的发髻梳得特别精致，他自小看惯了他娘和陶栀姐那样简朴大方的北方女子，从不知道小小的发髻还能玩出这么多花样。
何况，她小时候就精得很，好像天生就知道如何吸引别人的目光。她那双眼睛，并不大，但第一眼瞧见时他就知道，书上说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就是这么回事儿。他头回见她时，她正恭谨地站在堂屋正中，回他爹娘的问话。见他进屋，只一眼飞来，双眸却盛满了盈盈的笑。
后来他渐渐发现，她的眼睛灵得很，不管何时何地，不管人数多少，她永远能一下看清旁人在干什么，也知道有谁在看她。所以，她办事最合时宜，说话也恰如其分。
可是，她还是偶尔会和他拌嘴吵架。他想，这大概是因为自己老去烦她的缘故。可是，他偏是喜欢惹她生气，他觉得，那时候的她才不像一个精美的瓷娃娃，而是自己活生生的七师妹。
不过，如今她早不和他生气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开始慢声细气，有说有笑，一个说了上句，一个就能接下句。甚至互相让着，倒比小时候还客气。
小菱师妹是个顶顶安静的人，她总是独来独往，凡事都尽量不惹人注意。可是，她的眼中却总燃烧着两团让他看不懂的暗色火焰，灼灼的，仿佛能把一切燃尽。
他说不清为什么会被那火焰深深吸引，也许因为他的家世，所以他身上从来没有那种火一般的热望。是啊，她是与他全然不同的一个人，她的过去现在，她的所思所想，对他而言都是新奇。可是，一举一动又那么合契。
往事如水，涌入心头，又浮上眼角眉梢，杜晏脸上慢慢绽开一个笑容：“小菱，你总觉得孤单，可我也是。以后，咱俩在一块儿，去做好多好多好玩儿的事吧！”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冰雪诉衷情（之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