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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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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菲缓缓步出陵园,钻进等候已久的银色SUV。阚侃见她神色自若,释然微笑道:“都结束了?”
高菲抿了抿唇,略一偏头,“算是吧。”
阚侃疑惑地瞧着她,“这话怎么讲?难道没跟他说妥吗?”
“那倒不是,”高菲耸了耸肩,“秦湛平已经答应,不会再对隋澜心她们四人下毒手,但是他会整理出凌云霄生前的日记,择其精要发布到网上,替她向世人讨回公道。”
阚侃想了想,深深地点点头,“毕竟他已痛失心爱之人,如此做法本也情有可原。”
“然而,”高菲的语气转为低沉,“他也承认是神秘人老X暗中提供线索,时时鼓动挑拨,甚至险些使他误以为我就是高芙。虽然我已知徐晨星用心险恶,却不懂她为何处处针对我,而且她与秦沐平的关系也令人生疑。”
阚侃左思右想,凝视着车内镜上垂下的银铃挂饰。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伸指碰了碰铃铛,“恐怕,我们还得从徐晨星身上查起。对了,发布会刚开始时,智能感应器向我的手机示警,表明有人擅闯公寓。”
“怎么会?!”高菲骇然惊呼,尤其诧异他仍显得若无其事。
“我怀疑是秦湛平的调虎离山之计,因此并未急于赶回,已直接报警了。”
高菲奇道:“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阚侃淡然一笑,“眼前人命攸关,家中无非破财,孰轻孰重,我还是摆得清的嘛。”
“我们赶快回去!”
*** *** *** ***
当警察与阚侃交谈,确认失窃物品时,高菲小心地迈过散落一地的零碎物件,无意中向书房一瞥,只见保险柜门洞开。
高菲蹙眉悄然走近,发现柜前地板上有一只蜂胶喷剂的空瓶、零散的水晶相框碎片、一张咖啡厅的票据,折叠屏风式的相框嵌着两人在飞机上互赠的小画,还有一件带咖啡色印记的旧衣。
“咦?”
高菲诧异拾起,仔细查看。衣服上竟印有她母校市南一中的校徽,不过码数偏大,衣领和袖口也很破旧,显然不是她的。这难道会是……
客厅中的警察正在询问阚侃,高菲却置若罔闻,茫然无措。莫非这印记便是那时留下的?然而,它为何会落入阚侃手中?
送走勘查现场的警察后,阚侃才发现高菲僵立于书房中,便在门口探头道:“出来吧,他们都……”话音未落,他已惊觉对方手中捏着那件“血衣”。
高菲蓦然回首,眼中透着惶惑。
“这是从哪儿来的?”
终于,这一刻总算避无可避了。阚侃不由得记起常轼那句:“实话告诉你吧,这就是我和高菲的第一次”;想起他自己清晰无误地听到心跳瞬间漏掉了一拍;也忆及令他极为不齿的那句谣言——高菲因觊觎常家的财产,于是勾引常轼上床,企图以怀孕来要挟常家。
从他黯淡无光的眼神中,高菲已读出几分怅然若失。
“这是常轼给你的,对不对?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阚侃压抑着心中的滔天巨浪,只以哀而不伤的语调,坦然正色道:“高菲,我不在乎你的前任男友是我的商业竞争对手,不在乎你曾在梦中喊着常轼的名字,甚至可以不在乎你将第一次给了别人,我只在乎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你说什么?”高菲骇然变色。
阚侃手指发颤地指着旧衣上的深棕色印记。
“常轼告诉我,这是你的血,也是你们的……第一次。”
高菲顿感羞愤难当,两行清泪涔涔而下,手中的衣服也滑落坠地。许久,她才在阚侃的温言安慰下恢复如常,而她断断续续道出的真相,更令阚侃惊诧莫名。
高三最后那节体育课后,高菲正帮老师搬运跳山羊的木箱,忽感有人从她背后环抱过来,双手各执一条衣袖,迅速在她身前腰间打了个结。不待高菲反应过来,那人已疾退两步。
背后传来的温热惊得高菲浑身一颤,她蓦然转身,只见常轼面现尴尬之色,动动嘴唇却没做声。
想到对方看似轻浮的举止,高菲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常轼搔了搔鼻翼,“那个,你后面,后面……”
高菲扭过头去,蹩脚地掀起他校服的一角,瞥见自己校服白裙上赫然漏出一小片血色。她又羞又窘,脸色绯红。他为我盖上的原来是“遮羞布”啊,看来刚才错怪他了。
高菲略不自在地揪扯着腰前以校服袖子打成的结,解开颇为难,挂着也别扭,正兀自发愁之际,常轼忽然开口道:“没关系,放学后我骑车载你回去。”
“这怕不方便吧?”高菲直觉地脱口而出。
常轼爽快地咧嘴一笑,“没关系。至少,我还得回收自己的校服啊。”
“可是,”高菲面露几许羞涩,“你要保证不告诉别人。”
“好啊,我保证!”常轼毫不犹豫地点头。
*** *** *** ***
高菲凝视着阚侃,稍顿了顿,“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他这件校服沾上的确实是我的血渍,但不像他所说的那样。”
阚侃的双肩微垂,面色也愈发和缓,“看来,常轼大概是嫉妒心太盛,打算挑拨离间,或是想借此逼退我吧。”
高菲犹豫片刻,又继续道:“过年期间我们回家时,父亲接到老校长的电话,得知你私下问起高中时的谣传。”
阚侃迎着她隐现质疑的目光。
“我想还原事件的真相,替你讨回公道。为此,我还造访过常福珠宝总店,在那里见到了常轩,甚至寄望于从他身上打探出蛛丝马迹,却发现他的确是个不可小觑的角色。”
高菲听他侃侃而谈,毫不虚与委蛇,便释然地笑了笑。
“后来,郑校长托父亲将她所知的细节转告我,我这才恍然大悟。那天放学后,常轼骑车送我到楼下,恰好被暗恋他的一个女生窥见,偷偷传话给他的异母弟弟常轩,自称亲眼目睹我们拉拉扯扯,正在争抢一件血衣。其实,是我下车后尴尬地发现衣服已脏,打算洗净再还回去,但他执意不肯。那个女孩却搬弄是非,谎称血衣多半就是我们……我们的罪证。”
阚侃以拳抵住前额,低沉地问道:“这就是所谓的谣言?”
高菲缓缓摇头,“不止如此。常轼的爸爸自然也得知了谣传,误以为常轼定力不足,日后难当重任,又担心我家人上门滋事,因此收回成命,决定不将常福珠宝交给常轼,改由其弟常轩继承。我猜,常轩的母亲或许也曾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地挖苦过常轼。”
阚侃细想一遍与常轩见面的经历,豁然开朗道:“难怪我对常轩提起你时,他似乎面露羞惭,看来确曾对不起你。对了,你高考失利又是怎么回事?”
高菲咬咬下唇,面露愧色。
“常轼和我被分到同一个考场,于是打算骑车带我去。然而,他在高考前日被谣言波及,受到他父亲的严厉责骂。常轼不疑有人偷窥造谣,反而误会我轻浮多言,害他背负骂名。一怒之下,他选择绕道而行,并未赴约。我的手表恰在那时坏掉,结果第一门语文考试迟到半小时,这才被迫复读。母亲见我精神恍惚,就陪我住到了乡下外婆家。常轼既责怪我避而不见临阵脱逃,又气愤我没能出面替他作证,最终为此与我决裂。”
阚侃仔细想想,犹疑地说道:“据你刚才所说,是一个暗恋常轼的女孩传话给常轩,故意颠倒黑白,混淆视听,这人究竟是谁?”
高菲蹙眉深忖,突然灵光一现。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那人会不会就是神秘人老X——徐晨星?”
“极有可能!”阚侃眸光灼灼,“如果徐晨星一心扑在常轼身上,眼见他对你照顾有加,势必忿忿不平;同时,她察觉到常轩觊觎珠宝店的生意,自然成了可以利用的工具;在JT重逢后,她发现常轼对你旧情未了,大概更是妒火中烧,因此选定亟欲复仇的秦湛平这颗棋子,本打算移花接木,借刀杀人。”
高菲平静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
“明天,我会去找徐晨星问个明白。”
翌日上班后,高菲借机去技术部送文件,悄然来到徐晨星工位附近,却意外发现她没来上班。其他几个同事原本在窃窃私语,望见她走近还以为是总裁派人查岗,当即噤声不语。
高菲敲门后进入总监办公室,又顺手带上门,将文件递给秦湛平。
“秦总,今天那人是请假了吗?”
秦湛平会意地直视着她,神情复杂地摇摇头,“她无故没来上班,我让秘书追了电话,但是无人接听。不过,我听有人议论说,”他稍停一下,继而压低音量,“她昨晚去了星焕美容院,之后似乎再没出来。”
高菲愕然道:“什么意思?”
秦湛平用手机搜索后,将屏幕调转向高菲。她低眉一看,悚然心惊。那则新闻的标题是《美容院惊魂吸脂女殒命》,内容更是令人咋舌。
昨晚八时许,某衣着时尚的年轻女子进入星焕美容院,要求执行抽脂手术,在抽脂时因见习医生操作不当,导致脂肪栓塞的并发症和大出血致死。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并通知死者家属。另据知情人士透露,该名女子已有身孕,此案为一尸两命。
当视线扫过最后那句时,高菲仿佛能清晰地听到胸腔内砰砰的心跳。良久,她抬眸问道:“连你弟弟也联系不上她?”
湛平摇摇头,“他始终不愿相信,神秘人老X就是徐晨星,昨晚本想找她当面对质,手机却打不通。”
此刻,办公室内的座机忽而响起。秦湛平瞥见是前台总机,便抄起了听筒。他低沉地“嗯”了几声,随即挂断电话。
“警察来了。”
*** *** *** ***
一个月后。
秦沐平怀抱一大捧黄玫瑰,来到墓地为徐晨星祭扫。人间四月天本是柔嫩而喜悦的,就连陵园周围都染上了几许春日暖色,可秦沐平心中却一片灰暗。他将花束端正地摆在墓碑前,深深鞠了个躬,俯身开始清理杂草。
过了一阵,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背后有人,便慢慢转过身去,脸色稍显惊讶。
“你怎么来了?”
高菲神情肃穆道:“我来这里,当然是要扫墓了。”
秦沐平轻轻摇头,凝视着碑上的遗照,“我听哥哥说,你一直在怀疑她,她大概不想再见到你。”
高菲望着他忧戚的侧颜:那张娃娃脸配上哀愁的目光,仿佛懵懂孩童流露出垂老的眼神,显得极不相称。高菲不觉为之心痛,便语调柔和道:“我很能理解、也愿意尊重你的感情。所以,我今天主要是来看你。逝者如斯,还请节哀。”
沐平不耐地别开视线,兀自拨弄着碑前的草叶。
高菲又轻声说:“当初,我在美安和医院撞见她拿着B超单去问诊,原本还想恭喜你们的。可谁知……”
沐平心底蓦然一震。在帮徐家父母整理遗物时,他偶然发现一张B市妇幼三院的B超单,由于当时心情过于悲恸,稍有疑虑却无暇深思。
如今想来,那张单子是公立医院的检查结果,而徐晨星给他看的B超单却来自高菲提及的美安和私立医院。再有……秦沐平不愿去想,可又不能不想:私立医院B超显示孕期为五周,后来他无意间发现的那张单子,虽与前一张时间相近,却显示她已怀孕两月有余。
高菲见沐平寂然不语,只怔怔地握紧双拳,她只得悄然转身,默默地离开墓地。待她走远后,沐平颓然扑倒在墓前,拳头猛然捶在地上,激起一层沙色浮土,又在夕阳的余晖中,渐渐尘埃落定……
*** *** *** ***
半年后某日,高菲接到母亲的电话,得知父亲肝病复发,已紧急入院并接受手术。听着母亲惶急的语气和忧伤的哽咽,尤其是说到父亲身体极度虚弱时,高菲潸然泪下,同时清楚地意识到她已别无选择,阚侃当即决定陪她回老家探望。
高菲踌躇着不肯答应,“这……恐怕太难为你了。”
阚侃拥她入怀,笃定地回答:“我们一路走来,经历过那么多,你再这样讲也太见外了。最初,我之所以决定回国,也是考虑到总裁爸爸身体欠佳。”
高菲几乎破涕为笑,因为阚侃近来“发明”出“总裁爸爸”这个称谓,当然仅限于他们两人私下使用。
阚侃继续道:“现在,他的检查报告显示已无大碍,精神状态也越发好了,所以我已经决定,暂时离开JT。”
“什么?”高菲疑心自己听错,仔细端详着他的灼灼星眸,“你要辞职?”
阚侃深深颔首,“没错。我正不知该去向何方,与你安居何处,上苍却已为我们做出选择,我心中也有了答案。”迎着高菲充满希冀的目光,他坦诚直言,“我要和你一起返乡,一面教书育人,一面就近照顾你父亲。”
高菲听罢,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你曾经去过那里,也知道我家现在地处偏远的山城。这对你太不公平,会湮没你的才华。”
“地处偏远又如何?”阚侃果断回应,满怀豪情,“人工智能可以为那里的孩子打开全新的视野和无限的天地,他们也有权领略和享有当今世界最新的科技成果。”
“你不会后悔吗?”高菲仍感犹豫不决。
阚侃柔声轻笑道:“你还记得咱们一起读过的诗吗?‘我能抗拒世界的虚无,却无法抗拒与你虚度’。且不说我们此去是一举两得,即便当真山穷水尽,无所用心,我也同样享受与你共度的每一天。只是……”
“只是什么?”
阚侃略显忧虑,“在总裁爸爸面前,我要预先拟好说辞。”
高菲想了想,随即宽慰他说:“总裁出差突发胃出血那次,我在医院中请求他答应我一个条件,才同意帮他说服你提前出院。那个空头支票大概能派上用场了。”
“噢?”阚侃眼睛一亮,“是什么条件?”
“有朝一日,倘若你打算离开JT,我恳请总裁不要加以阻拦,就让时间来抚平往昔的伤痛,而且我坚信你不会放弃人工智能这个舞台。”
“加菲猫,”阚侃眼中透着无限温情。
“嗯?”
“我会设计制造出各式各样的机器人,但不会生产跟别人谈恋爱的机器人。你知道原因吗?”他清俊的面容掠过一抹促狭,“因为,我怕它会夺走我对你的专利权。”
两人再次深情相拥,阚侃附在她耳边柔声道:“你懂我每时每刻的悲喜,我许你一生一世的宠溺。高菲,我们结婚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