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冰玫瑰 ...
-
“别动。”
从耳垂到整个耳廓，温度一点一点地攀升，就像被慢慢跳跃起来的烛火映红一样。Elsa紧紧盯着自己手掌里冒出的白色冰晶，它们分裂成无数细碎的雪沫，被一股无形的吸力吸引着旋转、聚拢，再次凝结，缓缓堆积出一层又一层柔软的花瓣。
“对，就是这样。”
Jack伸出一边胳膊，摊开五指，虚垫在她的手背底下，她能感觉到力量源源不断地传来。
比她的要更沉静、更让人安心。
他们的手臂似碰非碰的擦着，每触碰到一点，手臂上便会传来片刻的温度停留。
Elsa抿着嘴唇，让自己更专注一些，她看着飞舞的白色冰雾中旋出一朵玲珑剔透的、精致的冰玫瑰。
“好了。”
Elsa稍微转头，抬起眼睛，她看见Jack正在笑。
“做的很好，Elsa。”
他的嘴角扬着，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很细碎的光芒，或许是冰霜折射出来的光，很清澈、很漂亮。
原来这是能让人笑得很开心的事情吗？
Elsa无意识松懈了一些，她的手稍微偏斜，不过是一瞬间，那朵冰玫瑰像被龙卷风撕碎一样，炸成掌心的一摊白雪。
“我搞砸了。”
她看着那摊白雪，静静地。
“唔……不是什么大事。”Jack也愣了一下，“控制力量是需要学习的。”你之前就做得很好，这句话他没说，但他觉得自己是有用眼睛传达出鼓励的。
他走到Elsa身前，和她面对面站着，两个人的距离比刚才拉的要远。
“再试一次？”Jack耐心地问她，“如果累了，可以休息。”
Elsa摇摇头，浅金色头发从肩膀扫过。
“再来一次吧。”
她嘴边呵出的白气，氤氲了眼前的雪景。
以及冰天雪地里那个少年的模样。
……
“Pitch Black？”
“唔，一个喜欢让小孩子做噩梦的家伙。”Jack光脚扫开山洞口稀疏的断树枝，踩着冰凉的石地走进洞穴，“是Sandy的对头。”
按照老规矩，明天平安夜以及后天圣诞节，守护者们都得提防着那个能藏匿于世界各个角落的家伙。
Elsa也得去，因为她算是JackFrost的助手。
“听上去很让人头疼。”Elsa跟着走进去，她长长的天蓝色裙摆从凹凸不平的石面上拖过，轻柔地起伏着。
“他想让孩子们相信他的存在——但那不太美好，没有人喜欢做噩梦，我是说，即使是大人也不例外。”Jack找到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他拍了拍身边的空地。
Elsa停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脚走过去。她扶着墙屈膝，撑着地面很慢地蹲下，直到整个人都坐好，和Jack隔着半米的距离。
冰块碎裂的细响传来。
“Elsa？”
Elsa条件反射猛地站起来，脚后跟踩到裙摆，她踉跄着后退一步。
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原先坐着的地方，石面覆满薄冰。而Jack的手正巧贴在冰面的边沿。
她遏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我控制不好它。”
“没关系啊。”Jack无所谓地耸肩，他原先按在地上的五指脱离地面，整个人站起来，看了看指甲上细碎的冰晶，他吹了口气，冰晶便随风消散。
“看。”Jack笑着摆摆手，把自己的手在她脸前晃了晃，“没有了哦？”
Elsa的身体像被冰冻一样僵硬，她无法让自己的视线从那块突然冒出的冰面移开。
“明天……我是说平安夜。”Elsa的眉毛细微地拧起来，她强制自己别开眼睛，不要去看那块冰层，“我还是不去了。”
“为什么？”Jack感到奇怪，“唔，你可以不用对付Pitch，给孩子们送礼物也可以。毕竟你在这儿闷了这么久，总该出去透透气的。”
他一边建议着，一边抬手自然抚上她的眉心，试图用指腹撇开她眉心的皱，“别不开心啦，不然会变成老婆婆的。”
“那样不好看。”他玩笑地补充。
明明两个人拥有的是一样的力量。
Jack却总是能让她感到比冰雪更加温暖的热度。她却只能让自己感到冰冷。
被Jack触碰的眉心暖洋洋的。Elsa不自觉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那现在好看吗？”
只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
Jack却很认真地在听。
低低的、缓慢的、柔和的声音从他苍白的嘴唇里溢出来，每一个音节都敲击着Elsa的心脏。
“好看啊。”
原来冰冻的心脏是可以感受到，和人类一样热切跳动的真实感的。在寂静的山洞里，她只能听见Jack声音的回响，以及胸腔里传来的，剧烈的闷响。
她几乎要陷进那双冬季大海一样蓝而澄澈的眼睛里。
“Elsa一直都很漂亮。”
Jack看着Elsa无法移开视线的、慌乱的眼睛，笑得很开心。
“说真的。”
他像个孩子一样幼稚又真诚的补充着。然后想了想，又皱皱鼻子，“就算是老婆婆，也是好看的老婆婆。”
心脏飘然的酸涩感从胸腔一路冲上头顶。Elsa一瞬间错觉自己冰冷的脸庞即将要烧起来。思绪错乱之间她敏感地觉察到那股力量又不受控地在躯体里横冲直撞。在她能够抑制自己之前，Jack的手腕上已经绽开一圈又一圈冰晶，凝成一朵残破的雪花，棱角锋利无比。
冰冻的痛感从皮肤上蔓延开来，Jack眉头不带皱一下，在Elsa猛然撇开手的时候反手抓住她。
“你疯了？！”Elsa骤然拔高声音，“你不能……”
“你不会伤害到我。”
Elsa呆住了。
“别怕，Elsa。”Jack很平静，像哄孩子一样用柔和的语气安抚着她，“不要害怕自己。”
不要害怕自己，也不要害怕这股力量。
他熟练得就像经历过这场景无数次，事实上他确实经历过。
“我不能触碰任何人。”Elsa的声音僵硬得像被冻住一样，也脆弱得像随时会破碎，“即使是你——一个雪精灵。我还能做什么？我根本不可能像你们一样和小孩子相处，我有可能会让他们失去生……”
她被一双冰冷的手臂抱进怀里。
很细瘦，但很有力。
雪一样冷，对她而言却足够温暖。
脑子里脱缰的、失控的自我厌恶骤然被击散。她的鼻子能闻到那个人身上冰凉的、森林树杈上抽芽嫩叶的清香。明明是很好闻的味道，却让人的眼眶格外酸涩。
“我说过你不会伤害到我的。”他的声音贴在她的耳边，温柔得几乎让人落泪，“你从来都不会。”
就像在500年前那座雪山山脉的冰雪城堡，他拖着被低温痛感贯穿的、瘦高的身体，用自己没有被冻结的一只胳膊，把她按进怀里，竭尽自己身体冰冷的温度去温暖他痛苦又绝望的姑娘。
那个时候他用虚弱的声音，一遍一遍在她耳边重复着这句话。这是他在不够强大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现在这不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了。
有什么东西在胸口的衣料上晕开。
JackFrost抿了抿嘴唇。
“Elsa，抬头。”
他们抱着站了太久，久到Elsa几乎没有反应过来，身前的少年是什么时候抬起手臂的。
她被他捧起挂着泪痕的脸。
睁圆的眼睛里被少年闭眼的模样占据。
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落到嘴唇上。
那朵出自她手的、停留在他手腕上的残破的雪花融化，凝结。
安静盛开成一朵冰蓝的玫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冰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