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倾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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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倾城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走。
许少卿说要她给他一个答案，他想要的答案，她给不了，又非给不可，她的身心疲惫到了极点，直到脑子昏昏欲裂，实在无法思考了，这才缓缓地朝家走去。快到家门口，远远地就见着小梅在门口东张西望的，似乎在等什么人，一见了她，就火烧火燎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谢倾城：“小姐，小姐，你可回来了，姑爷，姑爷他——”
谢倾城一惊：“姑爷他怎么了？”在明白了自己对沐释风的情感后，沐释风似乎随时随地都能牵动她的神经。
小梅的小脸绷得很紧，见谢倾城焦急的样子，知道谢倾城误会了，连忙道：“不是的，姑爷没出什么事，他好好地在家里头，正喝酒呢。”
谢倾城本能地觉得不对劲，这才想起沐释风似乎说过晚上要来接自己，却一直没有见人来，怎么在家里还喝上酒了？于是问小梅：“姑爷喝酒？一个人？”
“当然不是一个人，那个白牡丹，白老板又来了，两个人比上次还要亲热，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姐，你不是和姑爷和好了吗，他怎么又带那个女人回来了？姑爷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呀。”
谢倾城又是一愣，白牡丹？那次刺杀以后便没了她的消息，也曾问过沐释风，他支支吾吾地只说关了起来，准备秋后处决，怎么现在凭空又冒了出来，还和沐释风喝上酒了？谢倾城本能地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如果该来的一定要来，那就一起来吧。
果然，沐释风正在厅里喝酒，旁边把酒言欢娇笑如花的不是白牡丹却又是谁？
谢倾城愣愣地看着厅里的这一切，一动不动。今天经历的一切，已让她虚弱到了极点，甚至没有力气去思考，等待秋后处决的白牡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沐释风又为什么和她这么亲热地在一起？她脑子里一片混沌，根本无法思考，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沐释风正背对着她，大概是听到了声音，缓缓地转过脸来，冲她招招手：“倾城，你来。”
他的声音很柔和，却又很不真实，谢倾城木然地走上前，沐释风指了指身边的座位要她坐下来，她便依言坐下了。
沐释风笑了笑，指了指另一边的白牡丹：“你一定很奇怪，白老板为什么在这里吧，她应该在牢里的，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呢？谢倾城，你不想知道吗？”
听了沐释风这话，再看看他轻佻得意的表情，聪明如谢倾城，已多少猜出了一些端倪，她的心忍不住一颤，见沐释风的眼睛正一瞬步瞬地看着自己，她的心跳得益发地厉害，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好在关键时刻她还能稳住自己，她定了定神，不动生色地将两只颤抖不已的手悄悄地放至桌下，并紧紧地握住了，她自小在军营长大，面对危机时天生有一种急智，也善于伪装，她的脸上看起来应该依旧平静无波，甚至还能微笑：“那么就由你来告诉我答案吧，你应该很想告诉我。”
沐释风的整个人似乎变得有点焦躁，左手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八仙桌，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自己却浑然未觉，一旁的白牡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又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懒洋洋的，满不在乎的，轻轻地搂过了一旁的白牡丹，他挑了挑眉，笑得很笃定：“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不管你想不想知道，我都要告诉你，那天，你看到的，经历的，不过是一场戏，我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怎么，满意吗？戏文是不是很精彩，演出是不是很逼真？我花了那么多心思你都不肯就范，想不到这出戏一演，你便手到擒来，谢倾城啊谢倾城，我提醒了过你，要你千万不要爱上我，我也给过你机会，让你离开我，可是——聪明却心软的女人，输得总是更惨。”
谢倾城的身子微微颤动着，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些话，伴随着沐释风得意、轻佻的笑容，真的很痛心。她极力想让自己镇定，尤其是这个时候，不能也不该让沐释风看到自己心痛的表情，她很努力，很努力，但是，失败了，身子微颤，脸容苍白，一切表现得这么地明显，她这才明白，对这个男人的爱，已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伤得越深，不过是爱得越甚。
沐释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谢倾城，这一次，饶是她掩饰得再好，他也看得出来她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不知道为什么，这胜利果实看起来没有想象中的甜美可口，难道是因为期待得太久，久得都已经变质，竟然有一种难言的苦涩，虽然他曾经那样迫切地等待着这一天，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他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怅然若失，他一定是疯了。
谢倾城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沐释风，在最初的震惊迷茫过后，她渐渐能够思考了，思绪也清晰起来，那日真的是一场戏？那两人的演技还真是精湛超绝，排演了多久才能这样以假乱真？沐释风那时的心慌意乱、凄楚绝望、奋不顾身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谢倾城锐利的眼神朝沐释风望去，她要知道答案，真实地答案。
沐释风悄悄地避开了谢倾城的视线，她的眼神太过锐利，让他有一种无所遁形的仓惶，他竟然不敢面对。一旁的白牡丹这时突然轻笑起来：“沐夫人，那天的那出戏，是我这一生中演的最出彩的一次，当然沐帅演得更精彩，我不知道他还有这种天分，在他的带动下连我都不知不觉地把那当成真的了，更何况是你？”白牡丹的脸上露出沉醉的表情，眼神也变得迷茫起来：“真真假假谁知道呢，那么动人心魄的一刻，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假的，完完全全假的！”沐释风冷冷地打断了白牡丹的话，他的视线移至谢倾城的脸上，表情生硬，声音清冷：“你不要觉得冤枉，我不过是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还给你而已，如果你觉得痛，那也是你活该，因为我也曾经历和你一样的痛，甚至比你更痛——”沐释风的眼睛缓缓地转向了窗外，没有继续往下说，沉默了良久，他仿佛是说给自己听：“我们扯平了。”
原来是这样，就这样扯平，将她曾经加诸在他身上的伤害再报复回她身上，很公平，她也相信，他经历的伤痛更甚于她，因为至少他还提醒过自己不要爱上他，而她当初，连准备的时间也没有给他，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很公平，她甚至占了个大便宜，的确可以扯平了。
谢倾城的心慢慢地沉静了下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她只是不甘，所以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你处心积虑了这么久，就是为的今天？在我眼前演了这么久的戏，你可觉得辛苦？值得吗？”
谢倾城紧盯着沐释风，沐释风并没有避开她的眼神，回望过去，两人凝神对望了许久，沐释风的脸上露出一股傲气：“没有人，没有人可以践踏我的骄傲和尊严，如果有人不幸招惹了他们，我一定会让她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原来是这样，爱情、骄傲、尊严，孰轻孰重，很明显。本已无话可说，临末了却忍不住：“你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要报复我的？”
“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便策划了这一切，所有的一切，除了那之前的，都是假的，都是引你如局演的戏。我知道女孩子家心软，尤其是你，坚硬的外壳不过是伪装，你的心，比一般人还要来得柔软，我不过略施小计，你就感动得无以复加，真是可笑，那些纱布做成的蝴蝶结，难道你看不出来根本不是原来的那几个吗？是我后来让人准备的，当然为了学你打蝴蝶结的手法还是费了一些功夫的——你这个人很固执，又执拗，我差点以为永远都赢不了你，幸好——在生死面前我们总是比较心软的。”
原来那么早就策划了这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谢倾城的脸色已苍白如纸，整个身子摇摇欲坠，却还是极力不让自己倒下，既然已经失去了爱情，那么，再也不能失去尊严了。
谢倾城努力让自己笑得有尊严，却不知这笑容竟比枯萎的花朵还要残败，她努力振作了一下精神，才挤出两个字：“恭喜。”
这恭喜二字，似乎深深刺激了沐释风，他冷笑了一声：“你不用讽刺我，也不该觉得我对不住你，我不过是有恩报恩，有怨报怨，你对我的不好，我记得，你对我的好，我也记得，所以，最后我送你一件礼物——”
沐释风递过来一张纸，谢倾城缓缓地接过，休书，是休书，谢倾城紧握着那张纸，整张脸变得惨白，身子抖得厉害，只觉得身子发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那一张纸，似有千斤重，竟是无论如何也握不住，纸轻飘飘地划落到地上，谢倾城的目光追随着这张纸，然后，她缓缓地蹲下，捡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得以站起身，她的眼神很锐利，语气也变得尖刻起来：“这就是你的礼物，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自由，你想要的自由，我现在给你了，从此你可以和你相爱的人双宿双栖，我对你够好的了，我原本可以耗着你，一辈子耗着你的——”沐释风似乎察觉自己语气中的柔意，声音很快变得凛冽起来：“从此，你我陌路，各不相欠。”
好一个从此陌路，各不相欠。
自由，她是一直想要，但是，她要的时候他为什么不给，她不想要了，他又硬生生地一定要她接受？她原本没有那么恨他的，因为她经历的这一切是他曾经历过的，男人原本就是既骄傲又小气的，她可以理解，可以原谅，但是，现在，她真的恨他了。
他用一纸休书否定了两人之间的一切，生生地斩断了两人的过往，他不该这么绝的，连一个过渡也不肯给她，就这样赶尽杀绝，连一条退路也不肯给她，她真的恨他了。
没有一丝的犹豫，她将休书紧紧地攥在手心，仰着头，露出高傲的神情：“谢谢。”没有任何的留恋，她掉头就走。
刚刚迈出一步，身后似乎传来一声低唤——桑榆。她的步子不由停了下来，希望如火苗般猛地在她的心底窜起，她忍不住转身，还是那张冷漠的脸，眼神依旧清冽，没有一点往日的温纯，原来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谢倾城苦笑，正要转身，却发现沐释风身后，白牡丹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站起了身，手缓缓地移至发间，摘下了她发上的发卡，然后，瞄准了沐释风的后脑——
谢倾城自小在军营长大，对枪械的了解不亚于一个普通的军官，如果她猜得没错，这应该是一支伪装得很好的勃朗宁手枪，难怪刚进来的时候就觉得这发饰有点奇怪——
容不得她多想，她大声说了一句小心，身子便猛地扑了过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沐释风扑到了一旁，然后只觉胸口一疼，唇边不由地浮起微笑：救他都救出经验来了，这么短的时间，这么近的距离，竟然还能成功，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沐释风还有些懵懵懂懂，只是本能地拔出了手枪进行了回击，白牡丹应声倒下，而卫兵们也蜂拥着跑了进来——沐释风缓缓地抱起了地上的谢倾城，她的双目微闭，整张脸苍白如纸，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生命中最鲜活的部分，正在迅速地流失，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沐释风，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只是徒劳地抱紧了她，恨不能将她嵌入自己的身子里，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绝望：“谢倾城，你给我醒过来，我不许你死，我们还有很多帐没有算完，你不许死，你听到没有，给我活过来，活过来，我求你了，求你了。”
沐释风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倾涌而下，淋湿了谢倾城的脸，象是听到了沐释风的呼唤，谢倾城的眼睛竟然缓缓地睁开了，沐释风又惊又喜：“倾城，你醒了？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你都忘了吧，今天的一切你都忘了吧，我们重新开始，重新开始。”
谢倾城默默地注视着沐释风，嘴唇哆嗦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沐释风凑近了她耳边，谢倾城的嘴唇蠕动，低声说了几个字，沐释风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薄如蝉翼，整个身子更是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这下你又欠我了，我要你一辈子欠我。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倾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