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格（gl）》也行

9、Ch.9

　　Ch.9

　　恰好是日暮前的一段光景，小吃街还未迎接晚间的喧嚣，倒也还算清净。晚风轻抚间，吹的店铺前的招牌不住敲打门廊，撞击出的声响，意外好听。

　　馄饨店的老人家正忙于灶头前，手法娴熟地包裹馄饨。佝偻的身影，影子在地面拖得很长。

　　陆时念随方以妍踏进去，笑了笑，“赵叔。”

　　老人家闻声抬头，见是熟人，笑得脸上满是褶子，“两位怎么一起来了？”将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老人家便提着抹布迎了上去，抹干净靠里的桌椅，请两人坐下。

　　“陆小姐原来和方总监认识，真好，真好。”老人家连说了两个真好，究竟好在哪儿，他也说不上来。

　　只道店里的两位贵客相熟，怎么都是值得庆幸的好事。

　　“我也是最近才结实的方总监。”陆时念瞧了眼已经端坐于位子上的方以妍，笑意不减，“倒是没想到方总监也经常来。”

　　“经常。”老人家肯定，“方总监每回加班晚了，都要到我老人家店里坐坐。托方总监的福，我老人家大半夜的也有个人暖暖铺子。”

　　老人家常说“托福”，似乎是为着生活里的小事而不断感恩的人。

　　陆时念只觉得耳根子发软。

　　在商场上待得久了，竟容易被细小的温暖感动。

　　令她心生无言的“难堪”。

　　“不过，这方总监怎么穿着医院的衣裳？”老人家担忧，“身体不要紧吧？工作再忙再辛苦，也得注意休息，别以为年轻就不上心。”

　　方以妍微微颔首，表达她听进去了，却并不多言语。

　　老人家自是晓得方以妍的性子，双手又在围裙上抹了抹，问过二人是否是老样子后，便去灶台前忙碌了。

　　陆时念坐至方以妍对面，取了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了口，又给方以妍倒了杯。

　　“谢谢。”方以妍道谢，是她对陆时念讲的第二句。

　　陆时念注意起方以妍的眼眸，在内里寻到些波澜。

　　岑景那家伙最近正埋头研读心理学，美其名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实则色心为上，为能寻到契机近身撩拨言蔚然做准备。

　　陆时念心知，没戳穿，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岑景了解了一些心理学领域的内容。

　　照理论，方以妍这般封闭内心的人，轻易不信任别人。她心里如同有座城，城门外设防严密，外人踏不进去，而她也走不出来。

　　所以，方以妍在短时间内向她道了两次谢，主动询问一起用晚餐，还是在她来惯了的店，确实是稀奇事。

　　一般来讲，方以妍应该是领地意识极强的生物，不容人涉足她的地界。

　　“陆经理。”方以妍眼底染上了显而易见的怒意，“看够了吗？”和初次对话的那日一样，方以妍全然不掩饰话语里的寒凉。

　　当然，这取决于，陆时念让方以妍感受到和那晚相同的探寻眼神。这绝不是令人愉快的发现，陆时念拿她当“实验品”，在“验证”某些理论或猜测。

　　陆时念意识到过分了，“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方以妍没有回应，气氛就那么冷了下来。

　　老人家有所察觉似的，只把两碗冒着热气的馄饨端上桌，一言不发的回了里屋。

　　平日里时常挂心的馄饨，在此刻味同嚼蜡，品不出该有的味道。被雾气染湿了睫毛，依稀能透过朦胧见到方以妍皱眉的动作。

　　大概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陆时念犹豫下，还是说：“别碰水。”

　　并没有要去得到什么回复的念头，陆时念低头舀了勺汤，吹凉送进口里，觉得饱了，抽张纸巾拭了下嘴角。

　　方以妍也没什么胃口，放下勺子，留下馄饨钱——连带陆时念的那份，起身走入夜色里。

　　陆时念见到了，什么都没说，不推拒，也不客气，只是相对沉默的上了车，驱车送方以妍回去。

　　她习惯将事情做的完整。

　　停好车，陆时念把钥匙交到方以妍手里，点点头算作是道别，沿原路返回。

　　在她后头的方以妍动了动唇，最终没能发出音节。

　　夜晚起风了，有些凉，斑驳的树影将路灯铺洒下来的光切割的细细碎碎。

　　陆时念环抱双臂，轻轻吸了口气。

　　青草的味道。

　　陆时念舒服的微眯起眼，跟前有小孩儿跑过，差点与她相撞。

　　年轻的妈妈诚惶诚恐，“不好意思，我家孩子没撞到你吧？”

　　“没有，孩子很可爱。”陆时念笑了笑。

　　孩子母亲便又马不停蹄地去追小孩儿，提醒自家宝贝当心的呼唤，随晚风吹散。

　　真好，这样安宁的夏夜。

　　陆时念拐过两条街，走入她所住的小区，在楼底撞见颓丧的岑景。

　　夜色，总是这般让人难以掩藏倾诉的欲望。

　　“阿念，我完了。”岑景说。

　　··········································

　　陆时念在连续听岑景絮叨了一个半小时，完成安慰，拍肩，递过去最后一张纸巾的动作后，拿掉抱在怀里的靠枕，趿着拖鞋去了厨房。

　　冰箱里还有剩余的半瓶水，陆时念留给了自己。

　　从岑景反反复复用到的词句里总结，就是她尬撩失败，言蔚然将她加进了黑名单。如此简单的事件岑景愣是说成了裹脚布——又臭又长。

　　陆时念喝完水，丢掉空瓶，决定去趟超市。

　　她需要买纸巾。

　　“阿念，你去哪儿？”岑景用哀怨的眼神盯着陆时念。

　　陆时念选择性忽视，“超市。”她指指茶几边由于装满了纸巾而呈现出白晃晃一片的垃圾箱，“你用掉了我周末才去买的一整提纸巾。”

　　周末，三天前。

　　岑景吸吸鼻子，“就算是这样，你难道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吗？长夜漫漫，独守空闺很可怜的。”

　　岑景试图激起陆时念的同情，效果适得其反，反而惹来陆时念的怨怼，“打开微信，随便点一个联系人，她们都能来陪你度过漫漫长夜。比如AA。”

　　陆时念还惦记着“约否”的那件事，岑景扶额，“阿念，你很记仇。”

　　“认识我那么久，现在才知道我记仇，晚了。”陆时念扬扬手里的钥匙，只把金属撞击的声响和不轻不重的关门声留给了岑景。

　　岑景抓抓头发，她心理确实有问题，言蔚然怎么就不信呢？

　　··········································

　　约摸五个钟头前。

　　岑景依照言蔚然给的复诊时间，如约到精神科就诊。程序上没什么问题，言蔚然的专业自然更没有问题。

　　问题就在于，岑景的自作聪明。

　　“言医生，我很苦恼。”

　　“你说，我在听。”言蔚然讲话时的音调与表情，在缓缓流淌的古典乐曲的衬托下，仿佛浸染了春日里的暖阳般温和。

　　这是心理医生该有的。

　　岑景咽了咽口水，迷了心智，“我想我有人格分裂。”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言蔚然的表情，添了几分凝重。不由自主的想到方以妍，连摆在身侧的手指都收紧了。她在这方面，还找不到有效的治疗办法。

　　“就············就最近几天，我发现了奇怪的事情。”岑景此刻脑袋的转速，绝对快过平日三倍，“我好像在社交网站上连续注册了不同的账号，但都不是我本人的操作。”

　　言蔚然抿了抿唇，“你怎么发现的？”

　　“就············就············我有印象，有印象好像是做过这么一件事，我就去搜了，果然是。”岑景开始慌乱，因为她信口胡诌了病情。

　　理论来源，归因于近来的苦读成果。

　　在岑景的认知里，只有将病情说的严重了，才能为往后持续不断的就诊做铺垫。当然，病情严重，也是博得对方同情心理的筹码。

　　可如意算盘没打好，岑景的乱，一分不差的落进了言蔚然眼里。

　　言蔚然是什么人，吃着心理医生这一行的饭，没点斤两，业界怎么会给她冠上“权威”之名？

　　岑景清晰的察觉到言蔚然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温和不再，甚至带了点怒意。

　　“岑小姐，我没有时间陪您闹。”言蔚然压着火气。

　　人格分裂，这些年来做着研究，亲眼目睹方以妍挣扎于痛苦边缘，言蔚然在发挥淋漓尽致的同理心的同时，对于岑景伪装病情愈加的愤怒。

　　他人眼里的痛苦，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来当做玩笑的谈资。

　　“真的，你信我。”岑景急了，也意识到似乎玩脱了，但说出去的话有时候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只得硬着头皮演下去。

　　言蔚然做了深呼吸的动作，“我记得你上次来是跟我说你得了焦虑症，这次你说你人格分裂，下回是什么？人格障碍？”

　　岑景一时没话接，言蔚然收拾了茶几，把水杯拿去倒了清洗。

　　只说了一个字，“请。”

　　岑景灰溜溜的离开就诊室，恨不能在脑袋上凿个洞瞧瞧里面装了什么。

　　这年头，装什么的都有，装娇弱、装强势、装嫩、装相············装人格分裂，也就她能想出来。

　　岑景啊岑景。

作者有话说

　　甩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