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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叶淮风拎着酒坛,踏着月色,慢慢爬上三星望月长长的石阶,无奈地望着轮椅中坐着的玄衣男子,气喘吁吁地抱怨道:“秋墨你坐着轮椅如何爬上这么高的地方?”

      “有升降的悬梯。”晏秋墨说话的尾音漫上笑意。

      “原来有悬梯吗,也不告诉我一声,爬得我老腰都快折了……想附庸风雅真辛苦。”叶淮风临着山风,坐到晏秋墨对面的石凳上,摆出两只朴素的陶碗,斟满了酒。清洌的酒倒映着明月,碎银般潋滟。

      “好久没有和你喝酒了。”晏秋墨垂眸举杯。

      如今乱世,人如草芥。行走江湖,身不由己。下一次故人相见不知又是多少年后,不知还能否再对饮这一杯,两人心下都明白,却谁也不愿说破。

      “我在华山论剑台的老松树下藏了一坛竹叶青,明年挖出来请你喝。”叶淮风笑眯眯道。

      “说定了。”晏秋墨一笑,将杯中酒饮尽。

      他拿过酒坛,替各自斟满,沉吟道:“这些年也没听说你再回华山……我本以为你一心修道,不问世事,没想到你却投了浩气盟。”

      “华山雪太冷,我待烦了,”叶淮风啜饮着酒,随意摆了摆手,“你呢,这么多年,谷里的花看腻了没有?”

      晏秋墨轻轻一叹:“我对这世道已经充满厌倦。”

      叶淮风伸出手,用温热的掌心捂在他冰冷的膝头。掌心之下空空如也,两个膝盖骨早已被人挖去。

      被最心爱之人亲手挖去膝盖骨,从云端打入地狱,这种滋味大概终生难忘吧。兰摧玉折,问鼎江湖,却如昙花一现,轻易败落。如今活在世上的,只有一个双腿残废,身影寥落的隐世郎中而已。

      “淮风,我虽不问世事,却也看得出你这次的任务,必定艰险万分,”晏秋墨露出一抹忧色,从腰间取下一物递过去,“这支笛子名为‘雪凤冰王笛’,若是遇到危险,就吹响它。”

      那笛子皎如冰玉,在月色中泛起雪光。叶淮风接过把玩,放在嘴边吹了两下,发出“嘘嘘”的声音。

      他递了回去,神色苦恼,“我不会吹,还是还给你吧。”

      晏秋墨知道他不愿夺人所好,笑了笑,定然道:“收下吧。倘若我能站得起,也一定要陪你去的。”

      叶淮风望着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许久哽道:“所以我说,你这人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就想把人弄哭。”

      “你也还是老样子,这么多愁善感。”晏秋墨含笑回敬他。

      -

      第二天一早夏寒烟醒了,走出屋便瞧见那乞丐蹲在紫藤花下的竹椅上,叼着根甘草晒太阳。

      “多谢恩公屡次搭救,还未请教恩公姓名。”夏寒烟面色虚白,却不忘礼数。

      似乎觉得这长歌门弟子拘礼的样子颇为有趣,乞丐盘腿坐起身,吐掉甘草笑道:“我叫牌九。”

      “牌……九?”夏寒烟一愣。

      “是啊,我老爹生前最喜欢推牌九了,”乞丐哈哈一笑,从椅子上跳下来,“夏姑娘,你得罪什么人了?连唐门的杀手都出动了!”

      “我……”夏寒烟却轻轻抿住了唇。

      见她不便告知,牌九也不再问,把她中毒之后,如何来到万花谷,被晏秋墨救治一事说了一番,催她运功解毒。

      夏寒烟既醒了,几人也就向晏秋墨告辞,各自还有行程。闲谈之间,曲念得知夏寒烟要去天策府找人,牌九要去长安。这样一行人顺路,她心中有些欢喜,正想开口相邀同行,却被叶淮风牵的小毛驴冷不丁刨了一嘴泥巴。

      “你……唔……”她低头狂吐口水。

      “小念念,你都这么大了,乱吃东西的毛病可得改改了。”叶淮风微笑道。

      “闭……唔……呸呸……”

      她狼狈之时,叶淮风已向二人告辞,目送他们上了去长安的马车。

      “神棍!既然都要经过长安,为什么不一起走!”曲念忿忿道。

      “那丐帮是恶人谷的人。”叶淮风揣着手,勾着缰绳,不紧不慢地说。

      “恶人谷……可他是个侠义之士啊!”曲念惊道。

      “恶人谷也不全是亡命徒,就像浩气盟也有一些伪君子。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一路上,你最好谁也不要信。”叶淮风道。

      “你呢,连你也不能信吗?”曲念质问。

      叶淮风沉吟片刻,“必要时候,如果你觉得我不可靠,也可弃我独逃。”

      “你的命关系到千万玄甲军的生死,不要意气用事,更别讲什么道义,活着到雁门关,你就不辜负任何人。”

      曲念怔愣地看着他,许久握紧拳,“就算爬,我也要爬去!”

      “……那你得爬到什么时候?”叶淮风抬头望天。

      曲念嘴角抽搐:“……你好烦。”

      -

      两人望长安而去,一路不表。日落时分,已到长安城外的茶馆。

      曲念实在走不动了,一坐下就瘫软在桌上,两条小腿累得粗了一圈。叶淮风也是风尘仆仆,全然没个纯阳道士仙风道骨的模样,只像个市井的算卦先生。饭菜还没上来,曲念埋头听着茶馆里嘈杂的人语,忽然听得一声娇弱的叫唤。

      她低头一看,桌下蹲着一只双瞳异色的白色小猫。

      “喵喵。”她心中雀跃,伸手把小猫抱起来。小猫十分乖巧,也不挣脱,歪着小脑袋瓜好奇地瞧着她。

      坐在对面的叶淮风忽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曲念抬头问。

      “哪来的……阿嚏!”他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坏事做多了,有人背后骂你?”曲念饶有兴致道。

      “我对……猫……阿嚏!”叶淮风说着把凳子搬远了些。

      “小猫猫真可爱!”曲念见他吃瘪的样子,撸猫撸得更起劲了。

      两人匆匆吃了饭,叶淮风道:“此地不要久留,我们快进城吧。”

      曲念恋恋不舍地看着怀中小猫,“城门还未关,今晚横竖要在长安城里过夜,不能再坐会吗?”

      “茶馆鱼龙混杂之地,而且我总觉得这里……”叶淮风微微蹙眉,盯着曲念的身后,又摇了摇头,“……好像风水不太好。”

      “道长,你越来越像个神棍了。”曲念严肃地看着他。

      她叹了口气,放下了小猫,垂头丧气地跟着叶淮风往长安城里走。一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小猫抬起头,看先曲念坐的那条长凳后方。

      那里原本是片空地,却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戴兜帽的女人。几缕琥珀色的卷发从兜帽中隐约露出。

      小猫乖巧的叫唤着,跑向女人。女人将它抱起,放在肩头。

      “一个纯阳道人和一个苗女,找到了啊,”女人似是在对小猫说话,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语,“那道人眼光倒是锐利,险些被他发现。”

      她把兜帽压得更低,眨眼之间,竟不见了踪影。唯有草木和酒幡,还在晚风中凄凄摇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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