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鐽（又名：墨绿色的纠缠）》细野

3、北山监狱（三）

　　（2）
　　0037的石床又被她用被子盖着，被子铺的整整齐齐，一个尖石子在床下面，石床用铁链吊起，一边也定在墙上，没有事情可以做的时候她就会坐在上面晃着双腿，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知道这时候的时间变的很柔和。
　　除了刀疤脸之外，其他的狱官还是很吃她这套假装消沉的，送饭的时候还会跟她聊两句。
　　没有人知道她是为什么进来的，因为什么事而被关在这里，也不知道她叫什么，更不知道她的服刑期有多久，她的一切都是谜，相对于那些上过电视的著名杀人犯，她更吸引人。
　　有犯人在讲当初是如何犯罪的，很多人都在听，她也会听，但是不会跑到铁门边听，只是坐在床上歪头听，偶尔听到重点或者重口味的方法时会叹气低头。有的犯人穷凶极恶，有的犯人安静又脆弱，打破他们的脆弱，他们就会被恶魔所控制，但是0037不同，她安静又强大。
　　被恶魔操控的是他们，而操控恶魔的，感觉就是0037。
　　“0037！”不知道是不是昨天21区的0008与她说话的事情给她们了勇气，有人敢叫她了，听声音是旁边的狱犯，她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她，她不想回，装作没听到。
　　“0037！0037！0037！0、0、3、7！”一字一顿叫的响亮，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她不回也不行了，简略地发声：“说。”
　　“你是为什么进来的？”
　　“可以不说么？”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一种“你怎么问我就是不说”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
　　“不想说。”
　　“你的服刑期是多久啊？”
　　“一定要说？”
　　“嗯。”
　　“明天就结束。”
　　静。
　　0037进来的时间谁都知道不过才几天，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被判了死刑的犯人，明天转到拘留所等待执行，而第二种……
　　越狱。
　　而国家荒废死刑很久了……
　　脑袋不够用，犯人还没开口，她就笑着打断她们的思路：“开玩笑的，别当真……”
　　又问：“那你和21区的0008是怎么回事？他对你有意思还是你对他有意思的啊？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一句话又把0037拉回昨天的情形中，顺带回忆了几个女犯的恶性让她受到的惩罚。
　　“不过，就是一个地痞流氓。”她淡然回，轻描淡写地撇清关系，在她们开口又要问另一个问题之前抢先说，“问完了吧？问完了我睡了。”
　　本来就没想等她们的回答，0037掀开被子躺进去，什么都不想再说的样子让其他的犯人相互对视，然后讨论的话题骤然拐一个弯，心有灵犀地绕过她。
　　18区女犯用完浴室，狱官来叫她们，那时候0037睡得很沉，被摇醒后有些睁不开眼，全身的力气还没上来就被强行带起，再加上有些发烧的原因就完全是散着的感觉。
　　狱官拽着她出牢狱，她靠着墙跟着队伍走。
　　浴室离牢狱并不远，18区和20区打了个照面，0037懒懒地侧身给她们让路，膝盖不自觉弯起撑着墙，18区的女犯就从她和20区的队伍中间穿过，刀疤脸不在，也没有人太管队伍松散的事。
　　走廊并不宽，她翘着膝盖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18区的犯人们必须抬手才能不触碰到地经过，而不惹事的做法也就只有这个，她们经过0037的时候都微微抬手，原本遮住手腕的狱袖会拉上去一点，然后再随着她们放下手的动作顺回去。
　　0037低头等待18区的队伍走完，看一只只手重复着一样的动作也没有要收腿的意思。或粗糙或白皙，有一只手的虎口上纹着一个数字九，0037被吸了注意力，人没停留，就露出了一秒，继续向前走，她则转头看那人的背影。
　　18区，编号0040。

　　（3）
　　20区和21区的放风时间又到了，0037依旧走在后面，身上的几处还很疼，刀疤脸依旧推她，她稍稍侧身，他便有一半的力道使空，刀疤脸看去，0037不看他，步伐依旧沉稳，可只有她知道，每走一步就像是走在云上一样软。
　　烧的好像更严重了。
　　今天的光像高温灯一样，晒在她身上隐隐泛痛，一样的流程，两条队伍排好，狱官解手铐脚链。0037没有，可还是站在队伍里等，她们在等狱官来的时间内，她在活动筋骨，眯眼挡阳光。
　　狡猾的野兽慢慢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像是选定了猎物时准备要出击的样子。
　　队伍散开，狱官各自到各自的位置守着，一切如常，很平静，和每一天一样平静，刀疤脸不在眺望台上，也不在四方，应该在走楼梯的路上。
　　还是三三两两扎一堆。
　　0037在队伍散开后的嘈杂声减弱一点时喊：“0094。”声音没多大，狱官并没有察觉，0094被两三个女犯围着，转身看她。
　　有不解，也有惊讶。
　　0037朝她走去，脸色淡，然后，抬手——“啪”一巴掌，惊扰四座！狱官听到响动没有先动，而是隔着人纱看，在交谈的狱犯也因为这一响亮清脆的巴掌声望来，她这做法做的大胆又张扬，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刀疤脸开了眺望台的门。
　　“喂！你疯……”0094脸被打得疼，0037力道不小，扇得她晕头转向，几个女生连忙扶助她，她站稳后怒吼，没吼完，又被一巴掌掐断。
　　左右脸瞬间匀称地高肿起来。
　　狱官往这边走了，刀疤脸甩上门，铁门微震，他走上来，刚好看见0037对0094说话。
　　那是在她扇完两个巴掌之后的事情，她甩甩被打麻的手，还是轻描淡写的样子：“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知道别人打我一巴掌我就要还回去的道理。”顿，她看0094旁边的几个女犯，都是昨天那几个害她被罚的人，威胁十足地说，“一个，都不能少。”
　　故意断开，几个女犯被她看得后退一步，又马上镇定下来，因为她们看见了，0037的后方，几个狱官已经拿着橡皮棍在步步逼近。
　　只是弄丢了东西她就被罚的丢了半条命，这次是滋事，如果不出意外就要进水牢，只要0094不还手，进水牢的只有0037一个人，高温灯可以坚持抵御，但是水牢不可以，思此，0094压下心中的不甘，咬唇往后退。
　　她退一步，0037就走一步，身后的狱官和她的距离在不断缩进，她不提速，她也不提速，他们也不提速，0094一行人很快就退到了禁止再进步入石墙的领域。
　　她们停，她也停，他们不停，走的比较前的一个狱官要伸出手抓0037的肩膀时，她猛然回过身，伸出双手，手腕碰在一起抬起来，无所谓甚至有种达到目的地迫不及待：“抓我吧，送去水牢。”
　　诧异，刀疤脸看不到，但是听得到，他一挑眉。所有的犯人都不相信，0037居然想进水牢！居然有人想进水牢！狱官们也不相信，可也就愣一秒，还是按照规矩来，与橡皮棍一样随身携带的麻绳捆紧她的手腕，然后抓着一头牵她走。
　　0037微仰身，让狱官拖着她走。
　　“她，脑子是不是真的有病啊？”0001在她走后问，0094大拇指擦过唇角，眼神一直追随着她，0001看她的脸，“姐，你没事吧。”
　　“她说，她明天就结束了服刑期？”0094答非所问，眼神阴郁，今天还是刮东南风，几颗细小的石子滚动重新摩擦起人群的嘈杂。
　　“不是吧，她说是……开玩笑的……”0004边说边放慢语调，像知道了什么，看向0094，“姐……她真的，要越狱？”
　　“就算不是，”她面露凶意，0037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铁门里，“也要让狱官相信，她真的要越狱。”
　　风。
　　“我就不信，弄不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