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琅琊榜]代君受命》岁既晏兮

5、蔺晨

　　第五章蔺晨

　　这日，一曲终了，叶琬却没有听到梅长苏的声音，她抬头，只见对面的那人不知何时已是双目轻阖，竟是斜靠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只是即便是在梦中，他也是眉头紧锁，可见睡得并不安稳。

　　叶琬自小便对人的情绪极为敏感，往日里她便觉得，梅长苏纵使是笑也带着几分沉重之感。

　　她也就此事问过梅长苏，但他却只道是，盟里的事务繁杂，让人放不下心来。叶琬虽不知真假，但梅长苏既然如此说了，她也不好追根究底。

　　这几日下来，也足以让叶琬对梅长苏的身份有所了解了。
　　说起来也是传奇，这人并无丝毫武艺，却成为了江左盟这一江湖势力的宗主，并在短短两年间，将这个偏安一隅的小势力发展为了天下第一大帮，这份才智，也当得起一句“惊才绝艳”了。

　　这般斜倚着睡毕竟不是什么舒适的姿势，叶琬唤了几声“苏兄”。

　　对面的人睫毛颤了颤，但是并未醒来，似是又陷入了什么更深的梦魇中去，丝丝冷汗从额上渗出。

　　叶琬无奈，起身走了过去，可就在她将触到梅长苏的肩膀时，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虽只有一瞬，但那眼神却惊到了叶琬，不似平日里那般温和深沉，而是锋锐得如同战场上一往无前的长木仓。

　　叶琬就那么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僵在了那里。

　　梅长苏和林子远的差距太大，一个虽是江湖人，却总是一派温文尔雅的世家风度，另一个却是不折不扣的少年将军，意气风发。虽然长相相似，但周身的气质却很容易将二人区分开来，只要稍稍了解一番，便不会将二人弄混。

　　叶琬从未想到，会在梅长苏身上看到这种眼神，这种独属于战场的眼神。

　　湿热的呼吸传到手指上，微痒的触感将叶琬从恍惚中唤醒，她才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何时把手指探到他的鼻下。

　　“放心，他命硬得很……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只是说话的人语调故作阴阳怪气，内容也不怎么中听，到像是在故意惹人生气。

　　不过听这熟稔的语气，想来是梅长苏的朋友。

　　只是这人若不出声，叶琬却是全然不曾察觉，她不由再次感慨梅长苏身边卧虎藏龙。

　　侧身看去，只见一男子正缓步进来，一身白衣，袍角的暗纹在阳光下时隐时现，如墨的长发被一尾素白色的丝绦松松地束在脑后，露出那英挺的五官，一双桃花眼中不含半点笑意，叶琬恍惚间看到了纯阳之巅的那皑皑白雪。

　　只是，那缥缈的姿态不过一瞬。

　　不待叶琬细看，那人就从袖中掏出一把折扇，“唰”地一声展开，竟在这冬日里扇起扇子。

　　原本肃然的表情，也换成了一副再为标准不过的浪荡轻浮，口中还喃喃道：“美……美……真是美人……”

　　然后，将折扇往手上一拍，仍是维持着那轻浮的表情，快步的走近，道：“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

　　前后的反差过大，叶琬一时惊到了，口中下意识的回道：“在下叶琬。”

　　那人挥着手中已经闭合的折扇，摇头晃脑地接口道：“‘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好名字……好名字……”

　　叶琬摇头，解释道：“乃是‘怀琬琰之华英’之‘琬’。”

　　知晓自己弄错了，那人却不见一丝尴尬，挥舞折扇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接着道“美人如玉，合该如此……不知阿琬许了人家没有？”

　　“咳”不待叶琬回答，旁边便传来一声清咳，是梅长苏醒了过来。

　　那人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仍旧看着叶琬，似是在等待她的答案。

　　见此情形梅长苏露出一个头疼的表情，开口道：“蔺晨！”

　　蔺晨这才懒懒地将目光投向梅长苏，语调又恢复到一开始的阴阳怪气：“哟~梅大宗主终于醒了呀！”

　　梅长苏并不理他，转而向叶琬介绍道：“这位是蔺晨，乃是琅琊阁的少阁主。”

　　叶琬神色顿时奇异起来，她自然是知道琅琊阁的，这个世界上最为神秘的地方之一，也就相当于大唐的隐元会。
　　只是在大唐生活了十八年，仍对隐元会的内部情况一无所知，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见到了琅琊阁的少阁主，而且对方和梅长苏很是熟悉的样子，这让她的不由得有些复杂地看了梅长苏一眼。
　　她虽是在心中一再拔高梅长苏的能力和地位，只是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想得虽多，却也只是转瞬间的事情。

　　“见过蔺少阁主。”叶琬行了个江湖礼。

　　对着叶琬，他又变回那个浪荡公子，一边说着：“阿琬，怎得如此客气？叫我蔺晨哥哥就行……”
　　一边作势要来扶，只不过一副要流口水的样子，不由得让人担心是否会被他占了便宜去。

　　还是梅长苏看不下去蔺晨这不着调的行为，开口打断道：“你怎么过来了？”

　　听到这话，蔺晨也停下了刚才的动作，转而看向梅长苏，表情也变得冷硬了起来，似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声音微微提高：“我怎么过来了！梅大宗主好本事，在睢阳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我怕老程被你气出个好歹来！”

　　说到这里，蔺晨也冷静了下来，语气虽还是不好，但却不复刚才的火气：“只是没想到，梅宗主这里有美人相伴……日子过得逍遥得很……”

　　叶琬也从他的话中明白了几分，这人是担心梅长苏的身体，特意跑了这一趟。

　　叶琬这个外人都能明白，梅长苏自然也没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他当即温和了神色，边伸出左手手腕，做出了一个诊脉的姿势，边道：“我是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不信你看？”

　　蔺晨对这话不予置评，可不过眨了个眼的功夫，他已经到了梅长苏的身旁，虽是臭着一张脸，但还是稳稳地将手搭到了梅长苏的腕上，微阖眼睑，细细地诊了起来。

　　屋内一时间静了下来，梅长苏和叶琬二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蔺晨，只是这人诊个脉也不消停，脸上的表情丰富得很。先是眉头皱的死紧，良久才舒展开来，好不容易露出个笑来，只是刚露了一半便又收了回去……让看的两个人不由得心里忐忑。

　　半刻钟过去了，那人的手还搭在梅长苏的腕上，各种表情也在他的脸上走了个遍。

　　这不同寻常的诊脉时间，不止让叶琬担忧不已，就连梅长苏也忍不住开口道：“你到底好了没？”

　　“你急什么？”蔺晨瞪了梅长苏一眼，然后换了一只手，复又闭上了眼睛。

　　良久，他终于再度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个笑来：“没看出来呀！老程还有这本事！不行，我得找他问问去……”
　　话音未落，人却已经不在屋内了。

　　被留下的二人在屋内对视了一眼，皆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意。

　　*
　　第二日，叶琬抱琴前来的时候，蔺晨便在梅长苏处。

　　见叶琬进来，他调笑了两人几句，便要起身离开。只是那眼睛几乎要黏到了叶琬手中的琴上，虽说不是一步一步地往外挪，但是比起昨日话音未落，人便消失的速度来说，也是差得远了。

　　叶琬见他这副几乎把“我很好奇”这四个字写在了脸上的作风，不由失笑道：“若是苏兄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长苏定是不介意的！”叶琬的话还未说完，蔺晨便接口道，转瞬间人已回到了座椅之上，完全无视了梅长苏那并不赞同的表情。

　　梅长苏虽跟叶琬提过她这琴声的治疗效果在这个世界闻所未闻，但叶琬毕竟长在大唐，对长歌门下的种种技艺习以为常，再加之到此世后，只是呆在这一方小院中，并未踏入江湖，对此并无特别感受，自是无法体会蔺晨那满心满眼的好奇之情。

　　一连十几日，每到叶琬前来之时，蔺晨都在梅长苏处候着。以至于某日，叶琬突然不见他的身影，还有几分不习惯。

　　“蔺晨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这几日下来怕是有些不耐烦了。”梅长苏这般跟叶琬解释道。

　　这几日下来，蔺晨对这治疗的方法有所了解，原理也无甚稀奇，便是将内力通过琴音输入到对方体内罢了，江湖上也有人钻研音攻之术，虽一个是治疗一个是攻击，二者亦有异曲同工之处。但稀奇的是这股内力竟有如此快速的恢复作用，只是再探求下去，便是他人的师门辛密了。
　　而且，蔺晨也发现，这内功虽是能够快速恢复伤痛，但只能应一时之急，梅长苏那个破败身体还是要慢慢调养。当下也对研究这个研究叶琬的琴音失去了以往的热情。

　　在严肃地警告梅长苏，让他不要仗着有叶琬的治疗便胡来之后，他便一边逗着飞流，一边继续琢磨着各种调养之法。

　　梅长苏也将此事告知了叶琬，让她不必如此辛苦。

　　只是这近两个月的抚琴都成了习惯，叶琬虽是答应了梅长苏，但每每回过神来，却都发现自己已经抱着琴走到了正厅门口，梅长苏也是习惯性地于午后在桌前静坐，对此二人都是哭笑不得，几次下来，二人也就不强求，便恢复了之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