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翎灯》末江

12、第十二章

　　此时，饭馆后头的天井小院里被渡上了一层淡淡的月光，四下除拂菱以外，竟无一人。
　　拂菱抬起沉重的眼皮，瞥了眼身侧的空凳子，也不知笙月去哪了……

　　她转而又想起白天发生那事儿，心里更是懊悔，只是那杜衡师兄同那蓝衣女子为何会知道伏风族和龙胥族的战况？

　　拂菱理了理思绪，眼下还是先找到师妹要紧。
　　她透过小院的窗，朝饭馆的大厅里窥视，看见了形形色色的客人，却找不到笙月的身影。
　　一时之间，拂菱心里有些无措。
　　这人生地不熟的，她哪也去不了，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半晌过去，拂菱百无聊赖地仰头数起了星星。
　　夜色阑珊，零星点点，这夜幕之上如此安静，她的心里却响起了一些无助的声音。

　　难道我又被丢下了？

　　原来我是不被需要的存在吗？

　　这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夹杂在饭馆里的喧闹声中。

　　如果她记得没错，来人就是白天那个紫衣师兄，她听笙月唤他一声杜衡师兄……

　　下一秒，拂菱就看到杜衡穿过饭馆的大厅，朝自己这里走来。
　　她抛开那些杂乱的思绪，旋即隐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杜衡站在灯笼下，身上笼着一层暖色的光晕，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朝拂菱柔声问道，“师妹，身子可还有不适？”

　　拂菱从阴影里走出，垂头低声道，“白天时候，我真的无意偷听你们说话，实在抱歉……”

　　杜衡闻言笑了笑，“无事，都是误会。”话落，他走向拂菱，递了一个包子给她。

　　拂菱迟疑着接过，想起他们白天谈论的灵族之事，终是忍不住问道，“师兄，我们七音阁也会管灵族的事吗？”

　　杜衡神色一滞，在一旁的石阶上坐了下来，自顾自吃起了包子，顿了顿，他低声笑道，“师妹多虑了，这灵族之事，岂是我们能插手的。”

　　拂菱见他不愿透露，想来其中却有端倪，但也不便再问下去了。
　　她勉强挤出笑，撇开方才的话题，“我一直很想去伏风族见识一下雪中瑰宝——云阊城。”

　　杜衡浅笑，“师妹所想，甚是遥远……”

　　拂菱笑着抓了抓耳朵，内心却泛起苦涩。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点儿也不遥远，虽然云阊城变了，但那始终是她的家。

　　两人沉默良久，拂菱慢慢地吃完了手里的包子，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
　　她急忙问道，“杜衡师兄，你知道笙月去哪了吗？”

　　“师父有急事突然召笙月回七音阁了。”顿了顿，杜衡道，“明日一早，你同我一起回去。”

　　拂菱挺想问是何事如此着急，但想起杜衡方才的口吻，怕是一点也问不出来。

　　反正只要熬到天亮，就能回七音阁了。

　　拂菱想了想，问道，“包子多少钱？”

　　“五文钱……”

　　待他话落，拂菱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儿就没把银子挖出来，饭馆那餐也是在笙月那借的，想起笙月报出的那些菜名，拂菱悲从中来，扼腕叹息，那些佳肴，她可是一口也没吃到，就被飞针给击晕了，在这躺到了天黑！

　　拂菱只好小声道，“师兄，我回去再还你钱。”

　　杜衡没应她，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拂菱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忽然听他开口道，“你先随我来……”

　　拂菱看他抬步要走，又看了看身周陌生的环境，迟疑地跟了上去，随杜衡走进对面的客栈里，又跟着他上了二楼的一间客房。

　　客房中间的四方桌上，赫然放着一盏奇异的灯。
　　寒冰灯罩下，一团微弱的青色火焰缓缓跳动着，节奏韵律，像极了人的心脏。

　　这不是月翎灯吗！

　　拂菱赶紧看了眼腰上的月翎灯，见月翎灯仍是化成腰坠式样，完好无损的挂在自己的腰上，便松了口气。

　　“这是你的？”杜衡一反常态，眼神冷冽的望着拂菱。

　　拂菱定睛看了看桌上那盏灯，直言道，“这不是我的。”

　　杜衡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猜疑，“你眼前这盏灯可是伏风族的圣物——月翎灯。”

　　拂菱身形一顿，总觉得这个师兄在瞎说，她身为土生土长的伏风族人，从来没听说过有两盏月翎灯。

　　杜衡眉梢一挑，又恢复平日的口吻，含笑道，“之前给你下毒的姑娘是师父虞川族的旧友，今日是受龙胥族所托，来此地寻伏风族的小王姬……”
　　他说小王姬三个字的时候，故意拖长了音调。

　　拂菱闻言神色微顿，知他意有所指，现在她断定了眼前这盏月翎灯是假的，仔细想想，这一定是杜衡想试探她，套她的话，他怕是早已猜出自己是伏风族王姬，只是不确定那月翎灯在不在她这里。

　　而他口中所说的师父虞川族的旧友，定然是白天那个蓝衣女子。

　　可是虞川族人找她是有何事？虞川族不会是觊觎这月翎灯吧？

　　拂菱装起傻，故作镇定道，“师兄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不懂……”

　　“无事，用不了多久，你就懂我意思了。”杜衡淡然道。

　　拂菱没法再镇定了，这个师兄讲话阴阳怪气，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面对这样的人，还是走为上策。

　　可她刚想一个箭步跑出去，只听那杜衡坐在桌前，狡黠道：“你的毒其实并没有解……”他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玉瓶，搁在桌上，“泽姑娘交待，需服用此药三日，才可彻底祛除毒物。”

　　拂菱闻言一怔，但她并不觉着自己余毒未清，身子也无不适。

　　杜衡见她不说话，又温声道，“师妹，你余毒未清，怕是要明日启程了，今夜不要乱跑，小心毒发……”话落，他为自己续了杯茶。

　　拂菱听出他在威胁自己，求生的本能，迫使她大着胆子跑过去抢了桌上的小玉瓶，而后她仓皇着夺门而去。

　　杜衡淡淡看了眼贺拂菱仓皇而逃的背影，淡然呷了口茶，低声道，“如此，你便不得不离开七音阁了。”

　　一出客栈，拂菱感到如释负重，甚至能闻到风中有一股甜甜的香味四溢。
　　抬眼望去，原来是前面的小摊子在做糖人。
　　可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始终无法落下去，定然无心在意那些小玩意儿。
　　正当她沿着一路的红灯笼，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时，偶然看见笙月急急从远处朝她招手。

　　拂菱瞪大了眼，惊讶之外，更是庆幸。毕竟在七音阁里，和她最亲近的人，就只有笙月这个小师妹了。
　　只是那杜衡师兄着实不像善类，他不光揣测她的身份，还骗她说笙月有事先回去了，幸亏她动作快，才抢来了解药。

　　拂菱朝笙月招了招手，小步跑了过去，她焦急问道，“笙月，你去哪了？”

　　笙月嘿嘿笑了，“方才遇见一个故人，便在这聊了几句，我刚想回去找师姐……”

　　拂菱也没在意，她凑近笙月，轻声问道，“师妹，杜衡师兄说我余毒未清，你看我像不像？”

　　笙月想了一会，说道，“师姐，我觉得这毒没有师兄说得那么夸张。”

　　听她这样说，拂菱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算是落下了。

　　“对了……师姐！小澜的师父想要见你。”

　　“谁是小澜？”

　　“就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故人！”话落，笙月退了几步，朝小巷里喊道，“小澜，你还在吗？”

　　黑暗中，一个少年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他身着束袖束脚的黑色夜行衣，脸上也蒙着面，声音却稍显稚嫩。

　　“贺姑娘，师父让我带你去见他……”

　　拂菱一头雾水，能当这少年师父的，怕是上了年纪的高人，可她并不认识这样的高人啊……
　　“你师父是何人？”拂菱问道。

　　少年为难地笑了，“姑娘，我师父一早便猜到你会这样问，他说如果你这样问，就把他的话复述一遍。”顿了顿，少年清了清嗓子，转述道，“你来见我，我亲自告诉你，我是何人。”

　　拂菱僵在原地，总觉这语气熟悉，难道是缙云迟？可缙云迟哪来这么大的徒弟？
　　她迟疑道，“是何事如此要紧……”

　　小澜沉声回道，“事关月翎灯。”

　　如此，拂菱便不得不去了，毕竟，她心里有很多关于月翎灯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