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策藏·为祸》小莫离

6、六

　　“你娘的……”
　　对面是要取他们两的命，和同沈袭云打闹不是一个情况，叶霜尽蹙眉，随意反抗绝不是明智之举。叶霜尽便佯作温顺无力，实际趁着双手还没被后方之人注意到，暗自紧拳，将力聚到手肘，朝着那人腹部毫不留情捅了一记。
　　“老子最讨厌给人堵着嘴！”叶霜尽愤愤吼道。
　　他身后那人原以为叶霜尽这幅公子少爷打扮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却没想到叶霜尽突然发难。这人吃痛哀嚎了一声，被这一下捶地立刻松手放人，捂着腹部往后退了开。
　　得了空的叶霜尽立刻回身反扑，拳头一挥旋即把人撂翻在地。又随手抓起一块铁矿石，朝着那边要偷袭沈袭云那人脑袋砸去，一面大声叫道，“沈袭云你他娘眼睛瞎了耳朵聋了吗！有人造反你还管不管了！”
　　只是这一句话喊得，登时把反叛几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叶霜尽身上。叶霜尽还未来得及跨出步子往沈袭云那边跑，那七八人便一哄而上，全部围堵到了叶霜尽周围，其中不乏手里拿着匕首的，看来真是早就有备而来。
　　“沈……”
　　叶霜尽情急之下胡乱拿手背挡了一刀，往前硬生生撞出一个口子来，刚想要喊沈袭云帮忙，睁开一只眼还没把人名字叫全，人却已经为眼中所见傻了——刚还在树下死人似得的沈袭云，就在他稍不留神这一会儿，完全就跑没了影！
　　他猛然明白过来两件事：第一，沈袭云又在装睡；第二，沈袭云又把他阴了。
　　前头还骗他担忧，扭头就把他落这不管了！
　　紧接着叶霜尽便发觉自己特别想掐死沈袭云。
　　要不和这些人一块反叛算了？
　　不行，君子如风，不与小人贼子为伍！
　　诸如此类内心的大起大落一瞬间从叶霜尽脑海里滚了过去，叶霜尽咬牙把对沈袭云怨恨抛开之后，这才又恍然意识到，现在这些小人目标是他自己！万事不得保命为先？！而此刻他轻重剑不在身旁，哪敌得过这一堆来势汹汹的？
　　山上有朔方军的人在，往矿山上跑！叶霜尽脑子一个激灵，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一个鱼跃冲了出去，手在矿石堆上一撑，跳起来翻过了障碍，便一路往山上的方向狂奔。
　　“来人！造反了！朔方军管事的人呐？！！”叶霜尽竭力叫唤到。
　　他话音刚落便又听得追他的那些杂乱脚步声又近了，回头只见后面那几个穷追不舍的纷纷将手里的匕首劝朝他扔了过来，叶霜尽吓得慌忙偏身要躲，结果这上坡路崴地他一个踉跄，身子一摇晃的功夫，已然被人追到面前！为首的一个手里抓着铁锄，朝他劈脸便要砍下，叶霜尽只得又闪到那人背后去，手刀击在那人颈后先放倒了这个。
　　杀气又逼近，叶霜尽正以为大事不妙之时，余光却见一侧林边晃了一道眼熟的影子过去。叶霜尽将信将疑，揣着猜测连忙退步后跳，手臂上将将给匕首开了一道细红的同时，只听“咻”的一声，追杀的这些人脚下猝不及防抽出了网来自下而上将人笼络成团动弹不得。
　　唯一个没被抓进去的，手里利刃将要刺向叶霜尽之时，林边的那人影一个箭步便护到了对方身前，戴着护甲的手如虎爪一瞬擒住行刺者腕子，紧接着是骨头断裂“喀”的一声。
　　“……”
　　叶霜尽松了一口气，又嫌恶道，“你早就知道这里头有人心怀不轨，作甚不多带几个护卫？”
　　“哎呀我的霜尽少爷，消消气消消气，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沈袭云自然是这幅早就被叶霜尽看腻的无辜嘴脸。
　　叶霜尽把脸扭到一边，没接茬继续发火，沈袭云轻笑一二，踱步去一旁，从一块石头后面提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出来，叶霜尽瞅了一眼，正是刚才要偷袭沈袭云的人，只是这人现在连下颌骨都已经脱臼了，很显然是沈袭云的手笔。
　　沈袭云把这人丢到地上，笑道，“昨日撞见你之前，我们在道边林子里发现了一个死去的战犯，因此怀疑有内奸易容混进了这批战犯里头，只是还无法确认要叛乱的人是哪些。我正是想诱这群人露出狐狸尾巴，才刻意没安排护卫。”
　　“那你为何又把我撂下当靶子使？”叶霜尽继续质问道。“你在这设埋伏早些告诉我不成？”
　　“埋伏只是临时设下的，你们运矿多次经过这条路，设早了保不准被发现导致功亏一篑。”
　　沈袭云解释完，将声音放温和了些，在叶霜尽耳边哄到，“况且我也相信霜尽少爷总能跟我想到一块去，这么多年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是不是？”
　　叶霜尽被这一句话挠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便像是一只刺猬似得炸起毛来又躲到一边，“谁跟你默契，你别以为这么解释就能打发我，我气得很。”
　　但沈袭云清楚，叶霜尽这么说，意思便是他不生气了。他低头瞅了瞅叶霜尽手臂上那道红，心里起了主意，随即唤了叶霜尽一声，指着被网罩住的那一团人，“这样吧，霜尽少爷，你过来认认。”
　　“啊？”叶霜尽没明白沈袭云的意思。
　　沈袭云眸色略微一深，笑道，“认认是哪个伤了我家霜尽少爷的，我替你废他一条手臂替你报仇，也请少爷莫再生气了行不？”
　　“谁是你家的。”叶霜尽当即反驳道。
　　沈袭云明显是借他为由起了玩心，造反自有朔方军上面的人惩处，叶霜尽自是不屑这么小肚鸡肠报复别人，于是又冷声毫不客气地骂了沈袭云，“嘁！公报私仇，小人作为。”话落再不搭理沈袭云，转身便气呼呼走了。
　　沈袭云并未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望着正远去的那被正午日头照的金芒耀眼的背影，良久，才挽起嘴角，“我注定是得作小人了，只愿霜尽你永是这般光明磊落的君子……”
　　总得让他仰望着叶霜尽身上的那一抹光亮，才会让他觉得这世间百态，不只是小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不只是这些不甚无趣的事情。
　　脚步声在身后停下。是山上听闻异样动静的朔方军人手赶至了。
　　“沈将，这批人该如何处置？”身后人手拱手问道。
　　“这人我带回去审问。”
　　沈袭云目光示意了那被他捆绑还折断了下颌骨的那个，亦迈步往山下方向，微笑着留下一句冰冷的话来，“其余人，明日押往刑场，斩了。”

　　这一件事揭了过去，叶霜尽被沈袭云带回到南天围场，便跟了别的囚犯一样的作息，好容易熬到了吃饭的时候，沈袭云又跑没了影。
　　来到这铁笼前给他送饭的估摸着是沈袭云手下的小兵，那小兵像个刚进军营的愣头青，给他开了牢门送了饭食进去，还被他三言两句哄得便给他拿钥匙解开了手铐，大概以为他是什么大人物，走时还点头哈腰的。
　　难得是一顿双手不被束缚着沈袭云也不在旁边膈应他的饭，他吃得都特别香，虽然这真正的牢饭实在是比不上沈袭云给他开的小灶，而且沈袭云没唬他，他们打仗的吃得都没那一顿小灶丰盛，更别提牢饭。辛苦干了一早上苦力还差点跟人打起来，果腹都难。
　　饿了。这才什么时辰。
　　叶霜尽盘腿打坐下来，以为合眼就能让自己静下心，然而四周甫一静下来，他却又听闻到了一人的脚步声。
　　“霜尽少爷，末将又来看你了。”
　　叶霜尽闻声拧开眼，见沈袭云往自己这走了过来，又瞧见沈袭云手中掂着的馒头，登时来了精神，双眼放光，高兴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利索，“给……给我带的？”
　　沈袭云仿佛是默认，叶霜尽伸手便想要去取那馒头，谁知沈袭云却在他的手够及之前，忽然一下把馒头收了回去，戏谑道，“谁说是给你带的了？我自己忙活到现在饭都没来得及扒一口呢。”
　　方才还满脸兴奋的小少爷，信以为真转而变得沮丧起来。
　　“逗你的。”沈袭云得了趣，也就不再调笑叶霜尽，把馒头晃到了叶霜尽眼前，补充道“燕峥让管伙食的给你多留了一个，怕你吃不饱。”
　　叶霜尽眨眨眼睛，愣了一会儿，眼疾手快便将馒头接了过来，心想道燕峥果真比沈袭云会体贴人多了去了，顺带张口便要咬下，只是在下口之前，又忽然停了下来。
　　“不吃？莫非霜尽少爷是……嫌这粗面吃不惯？”沈袭云问。
　　“我没那么精贵。”叶霜尽瞪了沈袭云一眼，又拿手把馒头掰成了两半，将一半递给了沈袭云，“喏。看你也不像是吃饱饭的模样，分你一半。”
　　沈袭云挑眉，把一瞬间流露的不像是自己会有的神情掩盖了过去，大大方方接过了那半块馒头，也不忘用自己带满刺的话语回击道，“唷，那我还得谢谢霜尽少爷好心施舍了。”
　　他本来是个极其擅长掩饰自己情绪，对谁都可以摆出轻浮相的人。只是每每遇上叶霜尽，这样一个对情绪的控制如此笨拙的人，沈袭云却不知怎么得，自己那些用于掩饰的手段，反倒没那么精明。
　　只是也还未拙劣到能被叶霜尽揭穿就是。
　　沈袭云才咬了几口的功夫，面前的小少爷已然狼吞虎咽三两下把那半块馒头解决了。沈袭云看叶霜尽双手空了，便顺带从自己胸甲下面摸了个瓶出来，抛给叶霜尽。
　　叶霜尽手忙脚乱接了去，拿在手里一看，似乎是个药瓶。
　　“这也是燕峥让你带的？他人挺厚道啊，替我谢谢他。”叶霜尽笑道。
　　“对啊。”
　　沈袭云答地理所当然，叶霜尽立刻就信了，自然不知道他其实是睁眼说瞎话。燕峥今日都不与他们一道，哪可能知道叶霜尽受了伤？那馒头也是一个道理。而这一切都仅仅只是沈袭云不想改变自己在叶霜尽眼里的坏人形象，就拿燕峥顶雷。
　　要做坏人干脆就坏到底，坏到骨子里去，“关心”和“体贴”两个字和他实在太不搭边。
　　“自己拿去抹抹伤口，别烂了回头怪我。”沈袭云一贯笑了两声，话落一面啃着馒头，背过身走了。

　　叶霜尽在那铁笼子里头待得第二日也过了，第三日一面盼解放一面与沈袭云拌嘴，熬到傍晚，总算是熬到了头。
　　燕峥按约而来，铁笼门被打开，手上镣铐卸去，可算是让他恢复了自由。
　　燕峥与沈袭云另外两个护卫送他到南天围场外，柳承礼已然等候在此。这古板的两人礼数多得很，明明早就是生死挚交，眼下见了面还非得互相先抱拳示敬。落在沈袭云眼里是有些有趣。
　　“这几日委屈叶公子了。”燕峥道。
　　“多谢近日照顾。”柳承礼将叶霜尽接回了身旁，却未急着告辞，而是又与燕峥、沈袭云开口道，“另有一事，在下受洛统领所托，前来转达与二位。”
　　燕峥便问，“何事？”
　　“神都洛阳攻克在即，江湖方面我浩气盟与恶人谷也欲择日一聚，共通商议日后合作及职责，亦请朔方军共同参与议事。”柳承礼稍作停顿，又陈述道，“地点洛阳城外圣善寺。时间定在五日之后。”
　　“定会按时赴约。”燕峥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