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碎*

27、第二十六章

　　宁英烦心的时候居然不去临风居喝酒，而是去了原氏琴坊。

　　原老板见是宁英，微微愣了愣：“宁小姐，稀客啊。”

　　宁英微微笑了笑，点点头，向原老板道：“原老板还记得我，那不知原老板之前所说可以来学斫琴，是否也还记得？”

　　“哈哈哈哈，自然记得，自然记得，”原老板大笑着迎宁英入内，一边说道，“既然小姐想学，原氏琴坊无任欢迎。”

　　学琴是一回事，学斫琴是另一回事，宁英也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这么一茬了，她将河南赈灾一事明里有孙瑞阳，暗处有卓延见机行事，更有曹振不择手段。如今流民一事，她既无头绪，心烦归心烦，却是一动不如一静。

　　收到薛慕晟拜帖，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原氏琴坊。

　　宁英说学就学，一点不含糊，原老板给宁英找来琴坊最好的斫琴师许老，从头开始教。

　　心烦意乱的时候，宁英愿意找一件需要一心一意的事情来做，定定神。斫琴正合适。

　　再者见薛慕晟，似乎约在什么地方都不合适。就索性原氏琴房好了，二人都是客人，且不大熟悉，总多有估计，她也好脱身。

　　许老乍一眼瞧见宁英，不由皱眉头，瞥了一眼原老板，似乎是在责怪于他，一个姑娘家还是个小姐，怎么能静得下心来做斫琴这桩事情？斫琴一事，若要学有所成，需数年甚至十数年的功夫，随意学一学简直是胡闹。

　　原老板向许老耳语了几句，总算让许老卖他一个面子，先教着宁英。

　　“斫琴首先，要选木料，一方琴，音色如何，全凭木料决定，能选出好的料子，才有可能制出好的琴，轻、松、脆、滑，缺一不可，只是好料难得……”许老本就不以为宁英能坚持多久，只当是带着琴坊的客人参观斫琴了。

　　在原氏琴坊待了半日，许老见宁英乖巧不多话，听得仔细认真，也倒不讨厌她这个“富家千金”。

　　临近午时，原老板为宁英准备了午膳，将她引到了二楼的雅间，除了美食，薛慕晟已经等了有些时候了。

　　宁英向原老板一点头略表谢意，原老板笑道：“老夫不打扰二位。”

　　宁英给夕华、夕朝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外面守着，两人虽不大乐意也不敢违逆。

　　若是卓敏在，恐怕是要寸步不离的。

　　“公主近日辛苦了。”薛慕晟不知怎么开口，憋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客套话。

　　宁英眼里只瞧着一桌子的好菜，似是随口一问一般，直截了当：“特意找我，是有事？是关于流民？还是河南？”

　　薛慕晟愣了愣，苦笑道：“若没事，是否公主就不会见我了？”

　　宁英轻轻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小侯爷是说笑吧？我不是坐在这里，跟小侯爷一起吗？”

　　“是……”曾几何时，宁英是喜欢跟他聊天，放下高冷的公主姿态与他说些心里话的。

　　“小侯爷，有话直说吧。”薛慕晟吃过几次宁英的闭门羹，一般不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惹她生气，更何况是往公主府里递了帖子的，这显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薛慕晟喝了口茶，低叹一声：“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公主的眼睛。是，确实是有事，公主要找的人，找到了，我是想 来给公主报信的。”

　　“我要找的人？”宁英一笑，“我来原氏琴坊只是为学斫琴的。”

　　“我也是没想到，此刻朝堂上乱的一团糟，公主居然有心思来原氏琴坊学起斫琴了。”

　　薛慕晟话里明言是流民一事，那宁英也就不必跟他绕弯子了。本来宁英放出风声，说孝柔公主在华云寺，便也料想到了薛慕晟有可能比孝柔更先接触到要找孝柔的人。

　　只是，薛慕晟不管得到的是什么样的消息，会告诉她什么，告诉她多少，都是未可知。

　　“小侯爷莫要夸我了，既然是替我寻人、替我报信，那人在何处呢？”

　　“是杜文昌的发妻。人还在华云寺。”

　　“那小侯爷为何在这里呢？”既然寻到了线索，薛慕晟不该直接让人将杜文昌发妻绑了，带去见梁王？

　　“梁王的人很快也会收到消息。”

　　“几时？”

　　“酉时。”还有两个时辰，时间充裕。

　　“多谢小侯爷。”宁英将夕华唤了进来，交代了一声。

　　宁英喝着茶，心里有话想对薛慕晟说，却始终没能开口。倒是薛慕晟憋不住了。

　　“公主难道不知道今早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不想知道华云寺中杜文昌的发妻是如何走到京城？这一路都发生了什么？难道不怕梁王捷足先登？”

　　杜文昌被曹振秘密捉拿，现在正带入京，这个消息在朝中炸开了锅，梁王和太后又为着何人主审杜文昌吵了一早上，与前不久争钦差一事如出一辙。

　　宁英只顾自己吃着，瞧了薛慕晟一眼明知故问道：“今日和往日有何区别？”

　　薛慕晟微微一愣，旋即摇头一笑：“并无区别。”在朝上，梁王和太后两党天天争执不休，为了什么而争似乎早已不重要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还有一群墙头草，随风倒。

　　“杜文昌家眷一事，还是要多谢小侯爷。”

　　薛慕晟看着宁英，问道：“公主是否早已知晓？”

　　宁英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皆知。我确实有所猜测，此次流民围城，既然是流民必然是来自河南，需要这般劳师动众才能避人耳目的，大约与河南灾情脱不了关系，但猜测只是猜测，仍需要小侯爷来为我解惑。”

　　薛慕晟点头：“在华云寺时，其他香客众多，杜文昌之妻偷偷混入人群想给孝柔公主的贴身侍婢塞了一张字条，以河南大灾内情求见孝柔公主。”

　　宁英耸了耸肩，笑问：“所以孝柔公主便来找你商量了？”

　　薛慕晟摇了摇头，自嘲一笑：“自然不是。”

　　宁英微微点头，没再追问。就算薛慕晟在孝柔身边没有眼线，但孝柔本就没什么城府，是个藏不住的，一点蛛丝马迹便能叫薛慕晟嗅到。

　　只是宁英更清楚，薛慕晟此番来，不仅是卖她人情，更是因为他知道，杜文昌之妻只怕并不是正主。如此劳师动众、计划周详，怎么会只为杜文昌之妻一人，她若是女中豪杰、智勇双全，她一个人上京一点不难，既然寻到了孝柔，居然不混在孝柔和众多小姐的车马中入京，反而是留在了华云寺，那么只有一种解释，杜文昌之妻，不过是幌子，就算是让梁王和薛慕晟察觉了，也寻不着正主。

　　如此谋划，这般用心，此人心思缜密，大概令梁王头疼了吧。

　　宁英搁下筷子，喝了口茶，道：“皇姐若没有跟小侯爷商量，那此事小侯爷还是假做不知吧，免得令太后不快。这个人情，我先记下了。”薛慕晟能来，他爹武平侯难道能不知，这番对她示好，是想为薛家留条后路吗？真是好笑。

　　薛慕晟知道宁英要走，他想留却不敢，莫说河南一案事关重大，宁英只让夕华先去，留下陪他用完午膳已是难得，就算是其他时候，只要宁英不避他，他也识相。

　　宁英走出原氏琴坊，上了马车直奔城外，不知为何挑开帘子回望了一眼原氏琴坊，她忽然发觉，薛慕晟若是多几分萧霆瑜的无赖，多几分萧霆瑜的无事生非，大约不会这般让她避之不及。她不讨厌萧霆瑜的无赖，却讨厌薛慕晟的算计。而宁英自己，又何尝不是自己讨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