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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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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伯贤一脸莫名其妙地被半推半架着地来到了吴世勋病房门前。朴灿烈没有立刻走进去的意思,反而站在病房门口踌躇了一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边伯贤没好气地翻了他个白眼:“我可还有事要忙,要探病还是干嘛你自己去,我没功夫陪你。”
本来也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朴灿烈整理好了情绪,冲着边伯贤认真地点了个头:“等会儿我就来办公室找你,回见。”
这么说着,他抬手敲了两下门。
房内的吴世勋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橙红的夕阳透进这个采光极好的房间内,给人镀上一层蜜金色的边,少年被上帝恩赐的五官融合在光线里,平日里冷峻疏离的侧脸在此刻像被打了柔光,如此温暖的平静午后,他有些昏昏欲睡。
放松警惕的后果是,朴灿烈轻轻的敲门声他没有听到,还就着舒服的姿势阖着眼。
朴灿烈将房里的沉默当做一种默认,推开门的同时还做了一次深呼吸,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一直在跳,让他有点心慌。
他安慰着自己没事的,只是想问一问这位鹿晗先生现在怎么样了,日子过得有没有开心一点罢了,就算人家只当了你一次的病人,还是想看到对方能完全展露笑颜的样子。
于是他走了进去,这个房间不仅带着股病房特有的味道,还有着种熟悉的气味。没有容他想太久,等完全走到病床前的那一刻,朴灿烈看见了倚在床头上的那个人的脸。
细长而锋利的眉,纤长的眼睫弯而曲,饱满粉色的唇像在喃喃而微微嘟着。
他在同一张床上轻抚过他脸上细腻的肌肤,他在电脑屏幕前观察过他细微的表情,那是他在前段时间孤身在韩国时每天都会想起的脸。
朴灿烈看到床角上贴的病人名字,像在搜寻什么错误似的来来回回看了十遍有余,鹿晗两个字灼痛了他的眼睛。
他想起一面之缘的那个少年的眉眼锋芒,他想起吴世勋客厅里宝蓝色的水母缸,他想起对气味敏感的少年对巧克力执著的偏爱,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个叫做鹿晗的病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也没有再询问的必要了。
他听从了自己的建议,养了水母。
可他还是过得很痛苦。
朴灿烈笑自己蠢,那么多细枝末节他竟然从来没有多想过,明明他吴世勋并没有刻意隐藏的意思。
——“我是韩国人,我叫朴灿烈。”
——“我是朴灿烈。很高兴认识你。”
那时的他,是用怎样的眼神和心态来审视和认识你的呢?
朴灿烈觉着自己呼吸困难,抓着衣领顺了两口气。
明星被人知道去做心理咨询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也许他只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来跟自己坦白。
他咬着苍白的下唇望着仍睡得香甜的吴世勋,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看,将初次相逢和至今为止的故事在脑海中又演绎了一遍,那些短暂的过去走马观灯地闪现又消却,朴灿烈不怪吴世勋,无论是缺乏信任还是其他原因,他觉得他可以体谅吴世勋的做法。可是朴医生无法抑制从心脏深处溢出来的无力感,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觉得伤心了。
窗外一鸣即逝的鸟叫没有拉回朴灿烈飘散的思绪,却让床上的人从混混沌沌的梦境中醒了过来。
吴世勋孩子气地揉揉眼,眯着眸看着前面有个黑影站着,声音黏黏糊糊地就开了口:“鹿哥,你回来了啊。”
朴灿烈往后退了一步,高挺的脊梁骨就快靠上墙,皮鞋擦出的嗒声让吴世勋觉着有些陌生。
他眨眨眼定了睛,朴灿烈微微瞪大的那双杏眼直直敲进他眼底,他忘了去呼吸。
“……灿烈哥?”
朴灿烈唇角弯着的弧度笑得似真似幻,吴世勋心脏漏跳一拍,直觉自己的秘密被人揭了底,大脑一片空白的同时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显得不太真实:“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朴灿烈下意识地想夺门出去,脚却钉在了原地。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能逃避,否则后悔的是他自己。
他还是迎面走了上去,立在少年的病床旁,用一种俯视的姿态微微垂首看着病榻上的吴世勋,吴世勋被光熏成棕褐色的瞳仁里倒映着他朴灿烈的影子,明明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数年,这双眼睛还是清澈得一览无余。少年带着点懵懂和颤栗看向他,朴灿烈原本空荡荡的左心口兀地就被填满了,茫然无措的无力感随之慢慢消褪。
他想,这样就好了吧。
“你得了胃溃疡?”朴灿烈坐在床沿边,拧巴着眉头的模样看上去还挺凶的。
吴世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以为这哥会冲上来质问鹿晗的事情,却又没有。说起来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住院的?
内心活动丰富的吴世勋却只是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几下头。他对朴灿烈有愧,现在只有顺着对方才能减轻内心该死的负罪感。
“住院多久了?”
吴世勋咕噜一下吞了口口水滋润一下有点发干的嗓子眼,才乖乖答:“三天。”
朴灿烈见状给他倒了杯水,杯子是瓷制的,一下子摸不出温度来,便自己先喝了一口试了下温度,才递给吴世勋。
“所以跟我打电话的那天晚上就病了?”朴灿烈挑挑眉,音量拔高了些,不自觉说了韩语。
直到对上吴世勋发愣的神情,他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又用中文问了一遍。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又是为什么生气。
得知吴世勋在那个越洋电话之后就住了院,他竟然责备自己没有发现他生病的前兆。
吴世勋喝水的动作小心翼翼的,若是平时的他肯定早就翻个白眼回一句关你屁事,可现在这个情况他说不出口,只能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任对方训,他怕朴灿烈真的生他的气。
“挺突然的,我也吓了一跳。”吴世勋本就含含糊糊的声音闷在杯子里,听得清的只剩下支离破碎的单字。吴世勋是真的吓了一跳,做胃镜时候他又吐了,可是肚子里的东西早在家里都吐干净了,他差点连苦胆都吐出来。我绝对不会再折磨自己的胃了,半死不活比死了更难受。他当时双手合十做了个真诚的祈祷,向上帝忏悔自己的自作自受。
朴灿烈没有听清吴世勋说了些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再开口的时候,那双杏眼已经恢复了神采奕奕,缱绻着笑意的温柔让吴世勋有点不知所措。
“什么时候出院?我来接你。”
“……明天上午。”
吴世勋觉得有什么变了,具体是什么变了他也说不清楚。
总觉得现在已经不能用简单的邻居和朋友这种词来定义朴灿烈了。
横亘在彼此之间的界线在时间的洪流中被冲刷得模糊不可寻,他好像一直在前方温润如玉地看着你,不管你做了什么他都能够包容,他的胸膛广阔得像藏了整个宇宙,而你只是他面前的一颗并不起眼的小行星。
朴灿烈。灿烂,热烈。
吴世勋觉得一直抬着头脖子有些酸胀,稍稍低下了脑袋,对方温热的手掌覆了上来,一下一下摩挲着发根新长出来的黑发,说:“好好休息吧,世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