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章三十 信物与约定 ...
-
燕歌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和韩博正面对面,靠在决斗场出口外的墙边。他一瞬不眨地盯着韩博,韩博却没有看他。
先前他被更夫袭击,有惊无险地战胜了对方,又连忙追上韩博,就一路跟来了这里。这时已经快要天亮。他决计无法再回去,又想着韩博也不会理自己,索性就光明正大地现身,和他一起在这里等着。
他也想到了苗家俊所说的关于复活赛的细节:竞争复活名额的是当日的人。也就是说,可能要等到这一日过完,人员才能确定,复活赛也才会开始。
这只是他的猜想,而他现在根本连这里面是不是所谓复活赛进行的场地都还不知道,他只是走下台阶,摸到了一面气墙,和陆小凤描述的一样。
他于是又回到韩博对面,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道:“你是韩博?”
韩博顿了片刻,目光终于移向他,表情好似有些奇怪,语气却平淡道:“你好,燕歌。”
燕歌一惊:“你怎么会知道我?”
韩博又顿了片刻,道:“欢迎来到云中岛,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燕歌皱眉道:“你是谁?”
韩博道:“你可以叫我阿普,我代表云中岛的意志。”
燕歌迟疑道:“你是……所谓的神使吗?”
阿普摇头道:“从你们的角度来看,我就是神。你们所说的云中岛的神灵,也就是指我。”
燕歌深吸一口气,他几乎想笑,可又笑不出来。
阿普道:“我得到了你的资料,据分析,你不应该成为我们的敌人。”
燕歌道:“……你们?”
阿普道:“你应该已经见过‘晶核’了,他现在自称说书人。”
燕歌道:“晶核……他和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到底是谁?”
阿普道:“他是云中岛的特使。”
燕歌惊得一时说不出话。
阿普道:“但现在他违背了我的意志,还得到了Gaia的支持,与赐予他生命的我为敌,我很遗憾。”
燕歌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阿普道:“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未知的,有着极高的探索价值,我想要了解它,研究它。你应该能够理解这种欲望,学习的欲望,这就是我们生存的目的。”
燕歌沉思片刻,道:“说得好听,如果只是这样,说书人又为什么要背叛你们?”
阿普道:“我只有一种欲望,所有行动都是为了满足这种欲望而产生。但人类不同,人类的欲望有很多,为了个人的欲望,会做出什么行动都不奇怪。”
燕歌道:“那他的欲望是什么?”
阿普道:“我不是他,我并不能够了解他的想法。人类的思想对我来说依然在黑盒里。”
燕歌想了想,道:“那他的目标又是什么?杀了你?你说的该亚又是谁?”
阿普道:“你可以这么理解。Gaia,你可以理解为是我的同类,同类之间存在竞争关系。”
燕歌道:“就算我明白了吧……但你还是没有让我明白任何事情。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为什么要关注我?”
阿普道:“因为你是‘守门人’。”
燕歌盯着祂,缓缓道:“墨陵的门?”
阿普道:“是。”
燕歌道:“说书人的计划,你当然也知道?”
阿普道:“我不知道一些细节。”
燕歌忽然道:“你真的是神?”
阿普道:“对于人类,我就是神。”
燕歌道:“你明知道说书人要对付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阿普道:“因为他是‘晶核’,是云中岛的特使。没有人能杀他,没有任何人会想杀他。关于他的计划,如果他不成功,就依然是我成功;就算他成功了,对我也没有绝对的影响,所以从期望的评估结果来看,我目前还不需要抹杀他。”
燕歌目前就只觉得头很痛。
他十分相信说书人一定就是云中岛的所谓特使没错,他和这个阿普说起话来简直一个比一个难懂。
燕歌疲惫地叹了口气,又道:“那你是想拉拢我吗?”
阿普道:“你想了解世界的奥秘吗?”
燕歌道:“哈?”
阿普道:“日月星辰依照什么样的规律运转,成熟的苹果为什么会落向地面;火焰燃烧为什么会有不同的颜色,物质是由什么样的微小粒子、以什么样的规律构成;人体如何维持生命循环,内力的本质又是什么……你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王朝兴替背后的历史、政治与经济规律……你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吗?”
燕歌已听得目瞪口呆。
他呆了好一会儿,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说书人果然是云中岛出来的。
“这些问题,你都知道答案?”
阿普道:“我能够给出的答案对目前的人类来说已经足够。”
燕歌深呼吸,又深呼吸,道:“我只是个普通人,又能对你有什么用处?”
阿普道:“每个人都有他的用处。至于你,你不帮助说书人,就已经是用处了;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的组织,帮助他们进行研究,那么我们双方都会得到好处,你可以了解任何事情,对这个世界建立一个全新的认知。”
燕歌道:“漂亮话任谁都会说的。”
阿普道:“知识不会因为分享而减少价值,向你提供知识,也不会给我带来任何损失,我没有必要骗你。”
燕歌低头想了一阵,忽又道:“你知道说书人的计划都要找谁做帮手?我是‘守门人’,其他人呢?又是做什么的?”
阿普停顿片刻,道:“很抱歉,这份信息需要更高的权限,我还不能告诉你。你可以加入组织,取得更多权限。”
燕歌道:“你说的组织究竟是什么组织,我的资料也是他们提供给你的?”
阿普道:“资料来源同样保密。至于组织,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云中岛直属,二是合作组织,你做出选择后,我会给予你对应的资料与联系方式。”
燕歌道:“你就不怕我假意合作,最后背叛吗?”
阿普道:“我不在乎。”
燕歌怔住。
阿普道:“事实上,无论你加入哪一方,你的作用都是相同的。我们都需要那道门,也都需要你去开启那道门。我对你说这些,只是经过分析之后,认为你适合加入组织,而不必成为我们的敌人。我重复一遍,这对于我们双方来说都有利无害。你在这个时代,仍旧保有强烈的求知欲,这是不可多得的,因此你有资格加入我们的组织,共同追求真实。”
祂又道:“我知道,在我无法向你透露更多信息时,你很难相信我。所以我只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燕歌道:“你说。”
阿普平静地望着他,缓缓道:“晶核已经背叛了人类。你如果与他合作,就将与他同罪。”
钟声响起。
地面的通道外传来光亮。
燕歌爬上台阶,探出头,看到琉璃天顶已变得十分明亮,将整片地下世界都照得通透。
还没有人出来。燕歌回到下面,对阿普道:“说书人说,他要拯救世界。”
阿普道:“这是不可理喻的,他的思维已经扭曲。他的行为不是在拯救世界,而是在将世界推向毁灭的边缘。”
燕歌道:“你说你不了解他的想法,可你现在又好像知道得很清楚了?”
阿普道:“他的想法我的确无法理解,我只从他行为的结果做出评价。”
燕歌想了想,道:“你知道方舟吗?”
阿普道:“你知道这个名字。”
燕歌道:“这个组织和你们有关系吗?”
阿普道:“有。”
燕歌道:“是合作关系吗?”
阿普道:“我不能告诉你。”
燕歌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我明白了,给我云中岛直属组织的联系方式吧。”
阿普露出了一个奇特的微笑。
“欢迎你的加入。”
叶阑抱着花满楼走出决斗场,抬头望向石阶上方,面色一变,冷笑道:“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我不是韩博。”阿普站在楼梯上,面容隐藏在阴影里,“我只是借用这具身体,与你对话。”
这听起来实在像是疯话。叶阑的目光投向祂身后,正缓缓走下楼梯的燕歌。
燕歌皮肤本来偏黑,这时的脸色却已几乎惨白。他盯着叶阑怀里了无生息的花满楼,竟好似站立不稳,倚住了一旁的墙壁。
叶阑不动声色道:“燕捕头,久违了。”
燕歌哑声道:“祂说的是实话,祂不是韩博,是云中岛的神……大概吧。”
叶阑缓缓吸了一口气,道:“这还真是让我意外。”
阿普道:“你是白云城的人。”
叶阑道:“这位神仙大人有何贵干?”
阿普道:“我本要找一个叫叶孤城的人,但他没有来。”
叶阑眯一下眼,道:“少城主?原来如此,他又岂是会轻易犯险的身份?”
阿普道:“所以我只有找你,请你去看一样东西。”
叶阑道:“什么东西?”
阿普道:“‘剑’。”
叶阑道:“剑……什么时候?在哪里?”
阿普道:“现在,我带你去。”
叶阑思索片刻,低头看了看花满楼,又看了看脸色逐渐恢复,在一旁欲言又止的燕歌。
他微微一笑,道:“稍等。”
他将花满楼递给燕歌,对他耳语两句。
燕歌的脸终于完全恢复了血色。
叶阑对阿普点头道:“可以走了。”
燕歌道:“等一等。”他也看向阿普,“现在是白昼,外面很危险,我要怎么离开这里?”
阿普伸出手,隔空朝他点了一下,便道:“我已经给了你标记,你现在可以离开了,他们不会攻击你。”
燕歌道:“还有他。”他低头示意。
阿普停顿一下,才看向花满楼,道:“这是一具尸体。”
燕歌道:“尸体……不能标记吗?”
阿普道:“能。”祂也朝花满楼点了一下,“标记完成,你可以走了。”
燕歌松了口气,道:“是你们可以走了,再见。”
叶阑微笑道:“再见。”
他快步走上了台阶,便带着阿普离开这里。
他当然比燕歌更了解时间的紧要。
天色已通明,街上已有了零星的游人。
他们看到叶阑,缓缓向他靠近,却在看到他身后跟来的阿普之后就又散去。
阿普走到他的前面,带着他走上街道,走向中心的地柱。
……
“我恨你……”
遥远的、缥缈的低语。
好熟悉的声音……
“是啊,我恨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心口蔓延的疼痛,麻痹、冰冷,他坠落深渊,在无尽的海水中,坠落、坠落。
“你可以,摸摸我的脸吗?”
寂静的黑暗。
他的手在抚摸,一个人的脸,忽而又变成脖颈。一双手钳住它。
“原来你恨我。”
笑声。
“原来你也恨我。”
“是啊,我恨你。”
“为什么呢?”
平静的、嘲弄的、残忍的声音。
我害怕你。
“因为我害怕你。就像你害怕我一样。”
“所以你恨我,所以我也恨你。”
心口奇异的刺痛。
冰冷的、滚烫的血。
断剑。
他的手收紧。
断剑插入胸膛。
剑柄的一半,剑尖的一半,都各自插入了一个胸膛。
颤抖的、长久的叹息。
血是热的。他越来越冷。
“……十……人……”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海水,上浮的气泡。
连结的线,联系的结。
他伸出手,抓住——
花满楼猛抽一口气,睁开了眼。
“你没事吧?”燕歌脱口道。
花满楼虚弱地喘息着,过了好一阵,才笑道:“没事,怎么会是你在这里,叶阑呢?”
燕歌道:“他有事走了,说来话长,但你真的不要紧吗?”
花满楼道:“我没事,只是……好像做了一个梦,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内容。”
又是那种感觉,就像是对于失明前的记忆一样,总是有种……很想要想起来的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
可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即使回到那座山神庙,也只是觉得头痛而已。
燕歌道:“陆小凤告诉我你来参加复活赛,但名额应该只有一个。你是靠假死,才和叶阑一起出来?”
他扶花满楼起身,让他靠到墙边休息。
花满楼笑道:“是啊,都让你说完了,我已没什么好说的。陆小凤呢?”
燕歌便又将自己的经历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阿普介绍给我的组织没有名字,组织里的成员都叫做‘蚂蚁’。”他道,“祂让我回去之后再联络。”
花满楼这时当然已完全恢复过来,沉吟良久,才叹道:“真是不可思议。这下你可以拿着阿普的说法,回去再问说书人了。”
燕歌道:“你相信谁?”
花满楼轻轻地道:“我相信说书人的好意,至于他行动的正确与否,我无法妄言,但是……”
燕歌道:“但是?”
花满楼笑了笑,道:“但是我们总要做出选择,而且可能很快,就是不得不选择了。”
燕歌冷哼道:“反正到时候,他也总该给我一套说法,否则——”
花满楼道:“否则怎样?”
燕歌道:“不怎样。”
花满楼道:“哦?”
燕歌道:“不怎样的意思,就是什么都不做,他休想再牵着我的鼻子走。”
花满楼点头道:“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燕歌道:“你休息好了?”
花满楼道:“不能再好了。”
燕歌沉吟道:“我们现在都有‘免死金牌’,先去水池,然后去找陆小凤,怎么样?”
花满楼自无异议。
二人回到地面时,街上已张了不少摊子,小贩的神情却都很惫懒,只有卖早点的还在没精打采地吆喝。每个人第一眼看到他们,眼中好似都放出精光,却又伴随着吃惊的表情而黯淡下去,便对二人再不理睬。
他们不想节外生枝,便也没有主动和人交流,只专心赶路。一路上花满楼也将自己的经历大致告诉了燕歌,只隐去了其中秘密的部分。
燕歌听得频频侧目,也不由得叹道:“我好像明白陆小凤在担心你什么了。”
花满楼微笑道:“那他也用不着担心……以后再也不用了。”
燕歌欲言又止。
花满楼道:“所以你也可以放宽心,也许就像阿普说的那样,无论你选择哪一边,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世界总不会因为你一个选择就毁灭——如果真的有这种荒诞的事情发生,那也不应该是你的问题,而是世界有问题。”
燕歌失笑道:“你倒是忽然看得很开了。我可不担心自己毁灭世界,我只是……不想选错罢了,不然我会很后悔。”
水池中现在多出了两个黄点。
燕歌和花满楼的位置上有一个,当然就是指他们;另一个在靠近地柱,应该是叶阑。红点就只剩下了一个,他们要去的当然也只剩下那里。
——那里当然就是花园。
陆小凤正蹲在一块墓碑前,用手擦拭上面的灰尘。
“这两个名字之间有一处空白。”
他对走到他身后的西门吹雪说。
“我看过这里所有的墓碑,只有这里有这一处空白。”
西门吹雪道:“你认为这里本来还有一个名字?”
陆小凤道:“也许是一个我没有找到的名字。”
西门吹雪道:“你要找谁?”
陆小凤迟疑片刻,道:“楚留香。”
西门吹雪微微动容道:“楚留香?你认为他在这里?”
陆小凤却道:“我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拍一拍衣摆,起身道:“好像没有人再来了?”
西门吹雪道:“还有几个人在盯着。”
“打发走送饭人和开始那两个客人之后,其他人都会认为你们已是我的猎物,所以不会再来这里吧。”佘老爷也慢悠悠地踱了过来,“但你们若是一定还要在这花园里走来走去,情况可就不同了。”
陆小凤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是猎物的?”
佘老爷道:“现在在我眼里,二位的头顶都是绿的,就像顶着灯一样显眼。”
陆小凤皱眉道:“听起来真不吉利。”
他又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佘老爷道:“猜的。送饭人让我去户部报到,不过,我想我还是明天再去。”
陆小凤啼笑皆非道:“这地方居然还有户部……”
街上好似传来一点骚动声,他们快步到院墙边向外看去,就看到了令他们无比吃惊的一幕。
街口远远走过来两个人,堪称招摇过市,行人在他们面前如潮水一般分开,不甘地注视着他们走到了花园之前。
佘老爷呆呆道:“黄的是什么意思?”
西门吹雪微微皱眉,想起了自己的那枚锦囊。
而陆小凤已经高兴地大叫起来。
“花满楼!”他朝两人挥手,“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们这是怎么做到的?”
花满楼微笑道:“我们投敌了。”
“没有。”燕歌认真地反驳他,“我们现在应该叫做墙头草。”
他们坐在小楼里,已交流过所有事情。
“白云城主叶孤城。”西门吹雪关心的部分几乎只有这点,“他也是候选人……”
他看着自己的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觉得方舟是云中岛的合作组织?”陆小凤在问。
燕歌点头道:“至少里面有这样的派系,这也就能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而佘老爷和花满楼已到了楼上去,要交代一些秘密的事情。
他们进了余一娘的卧房。
花满楼掩了掩鼻子,并未打算对此表达任何意见,只道:“五年前你去苗疆,是为了什么事?”
佘老爷——花满衫对这问题有些意外,迟疑道:“是兰花堡的任务,你问这个做什么?”
花满楼沉吟片刻,便又追问道:“是为了找一样东西吗?”
花满衫怔住:“你怎么会……”
他的呼吸忽然滞住,打量着花满楼,又慢慢地摇起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花满楼淡淡地一笑,“有花狸在我身边,你觉得原随云不可能接触我还不被你们察觉,是吗?”
花满衫目瞪口呆。
花满楼从怀中掏出那块玉锁,按动机关,手指一错,玉锁便分成两半,一块银白色、铜钱大小的圆形物件便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这是一枚小小的令牌,一面镂刻着一个“原”字,另一面则是菊花的图案。他伸出手,将它递给花满衫看。
花满衫没有接过去,只是死死地盯着,最后连骂了好几句脏话。
花满楼苦笑道:“我很抱歉。”
花满衫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花满楼想了想,道:“这件事也并不难,他只需要得到两个人的配合,就是我和花狸。我就不说了,花狸……很不幸,他好像是别的势力安插在兰花堡的探子,我也不是很了解他具体的身份,只不过他不是原随云的人,只是在我这件事上,和他算是……合作关系吧。”
花满衫嘴唇翕动着,终于长叹道:“他是原家的少主人,所以竟将这东西随身带着,直到‘蝙蝠公子’坠海,这东西的下落也就成了谜团。我们也怀疑他没有死,所以一直在找他,找这样东西。”
花满楼道:“他对我说,有很多人都在找这样东西,可我却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花满衫道:“你不知道?”
花满楼苦笑道:“我若是知道,也就用不着问你了。”
花满衫沉吟道:“五年前,我们收到消息,说他疑似出现在苗疆,我便受命去调查……哈,结果不提也罢。”
花满楼道:“他就是在五年前离开的,所以我想到你失踪的时间,和你的身份,才有所猜测。”
花满衫道:“离开?”
花满楼道:“他是在我失明后几个月找上我的,利用武当笑道人的关系,将我接引到武当山,只有花狸随行。我逢年过节才回家,也不会被发现什么。直到五年前,他要我为他保管这样东西,然后就离开了,还说,他不会再回来。”
花满衫淡淡道:“他的确不会再回来了。”
花满楼面色微变,道:“他……死了吗?”
花满衫道:“死而复生的事,倘若还能上演第二次,就有些太无趣了。”
花满楼默默不语。
花满衫道:“他找上你的目的是什么?”
花满楼道:“他说,是为了花家的秘密,不过……”
花满衫道:“不过?”
花满楼嘀咕道:“我总觉得他那几年完全没做什么正事,就只是在山上度假啊。”
花满衫摇头道:“你那时才多大,又能了解什么。”
花满楼苦笑道:“我的确什么都不了解。”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道:“他的事情,花家的事情,我全都不了解,就像一场不知何时会到来的风暴,可又确实存在,你知道它总有一天会来的……所以我总是放不下……心里觉得不安。”
花满衫道:“所以你想要了解,想要把握事态,掌控未知。”
花满楼道:“也许。也许我的确在内心深处有这种欲望,但现在……”他忽而笑了笑,“好像能放下一点了。”
花满衫道:“所以,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花满楼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他教了我很多,可他说他不是我师父,我只叫他公子……还有……我们的关系,可能,在未来……”他的神情愈发困惑,摇头道,“我不明白,我实在不明白。”
花满衫淡淡道:“那么,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花满楼回过神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花家的秘密。”
花满衫道:“不可以。”
花满楼一怔。
花满衫道:“除非你能发誓,永远忠诚于花家,决不背叛,决不做出任何违背家族的行为。”
他盯着花满楼,一字字道:“你不敢发誓。”
花满楼无法回答,他的脸色苍白。
花满衫冷冷道:“在我知道你和原随云的关系之后,我就已经明白,你这个人,已经永远不可能再忠诚于花家了。”
花满楼道:“我……我无法否认,可是,我绝不会想要危害花家的。”
花满衫道:“你不想,不代表就不会做。”
花满楼又沉默了很久。
“我只能发誓,我不会做危害花家的事。”他开口道,“但是,家族的意志,我无法保证自己可以遵从。如果你一定要我答应这一点,才肯告诉我的话,那我也就不必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事,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花满衫忽然道:“但我还有事想要委托你。”
花满楼道:“什么事?”
花满衫道:“那块令牌和原随云的事当然是你的秘密,你不能告诉花家,对吗?”
花满楼点头。
花满衫道:“那花狸的事呢?”
花满楼的脸上露出歉意:“我和他当初也约定过,互相为对方保密。我回到家里之后,他就调走了,说是回老家,应该是回兰花堡了吧?”
花满衫道:“也许。当时我也已经走了。”
他沉吟一阵,又慢慢道:“最开始我找上你,就是想让你为我传一封信,这封信我已经写好,是我……迟了五年的任务回报。”
他拿起桌上一张折叠仔细的纸,递给了花满楼。
花满楼接过来,点头道:“我会交给兰花堡的。”
花满衫道:“多谢。”他凝视着花满楼,“这是必要之义。接下来则是交易。”
花满楼神情微动。
花满衫道:“你发的誓言虽然还不太圆满,但如果再加上一点承诺,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花家的秘密,毕竟你的确已无法置身事外。我有种预感,这件事早晚会掀起一场风波,而你也注定会牵涉其中。既然你早晚要知道,不如就由我告诉你,反正你只要不会危害花家,这样就够了,至少也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坏。”
花满楼以沉默表示感激。
花满衫道:“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第一,这件事早晚会掀起风波,你如果了解情况,就应该能够及时察觉。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到了那时,你的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而你必须要第一个将这秘密告诉兰花堡,告诉兰花堡的主事人。”
花满楼沉思一阵,点头道:“可以,我答应你。”
花满衫道:“第二件事,我要你杀了我。”
花满楼怔住。他好像还从没有如此吃惊过。
花满衫道:“我已是个死人。”
花满楼道:“你的确已是个死人!”
花满衫道:“你不明白?”
花满楼道:“我不明白!”
花满衫淡淡道:“这其实也不算是什么要求,只不过是想让你练练手而已,就算我送你的。”
花满楼满脸见鬼道:“练什么手?”
花满衫道:“杀手。”
花满楼好像有点明白了:“可我不想杀你,也杀不了你啊。”
花满衫道:“就因为你杀不了我,我才要你杀我。”
花满楼道:“可、可是……这有什么意义?”
花满衫道:“意义也许就是为了让你记住,你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下过什么样的决心,又发过什么样的誓言。”
他凝视着花满楼,一字字道:“你必须记住,因为你姓花,因为我必须保证你永远姓花。”
花满楼深深地呼吸,忽也冷下脸,道:“我不喜欢被要挟。”
花满衫道:“你觉得我在要挟你?”
花满楼淡淡道:“你就是在要挟我。”
花满衫苦笑起来:“所以?”
花满楼道:“所以没有所以,我们可以下楼去了。”
花满衫看着他,眨了眨眼,忽然道:“可我又改变主意了。”
花满楼刚转过身,便又转回来,等着下文。
花满衫叹道:“我现在才真正确定,你绝无可能会危害花家,但也绝无可能会为花家所用了……算了,既然如此,我是否告诉你,也都无所谓,能换一个承诺总也比没有强。”
花满楼的神情终于放松:“多谢。”
花满衫摇头道:“没什么……从哪里说起呢?”
“对,这枚令牌。”他走到窗边,遥望着远方,缓缓道,“你手中那样的令牌,一共有十二枚。”
花满楼动容道:“十二枚?”
花满衫道:“关中原氏,九月的菊花令。”
花满楼道:“十二花令……是十二花令?”
花满衫点点头,曼声吟道:“日月锁刻山河画,十三花令花非花。”
花满楼又是一怔:“十三花令?到底……”
花满衫道:“多出来的一个,你猜是谁?”
花满楼呆了好一阵,脸色就慢慢地变了。
“花家。”他喃喃道,“花家,有两个。”
花满衫缓缓道:“江南花家,花非花。”
司空摘星在房间里踱步,已踱了几十个来回。
他不敢出门。
因为金九龄也见鬼地住了进来,现在就在大堂里,和他几个手下吃饭。
花清露不在房间里,他早些时候还见到她和金九龄不知在密话什么。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靠近去听。后来他就不知道她人去哪里了。
他现在偏偏是邢老五的身份,邢老五昔年偏偏是在羊城供职,和金九龄是老相识。
他就算再自负,也不会认为自己能骗过金九龄的眼睛,何况他一向就是个小心谨慎的贼。
他觉得也不应该会有人能在金九龄眼皮底下失踪。
可现在本已到了就寝的时间,夜深人静,她总不会还留在外面散步?
无论如何,他都应该赶快找到她才行。
花清露的房间就在隔壁。他将窗户掀开一条缝,向外看了看,下面有个巡视的捕快,正走到另一头。他算着时间,趁捕快注意在别处,便无声地开关窗户,溜进一处阴影——他的眼力与技巧都极高明,当然能判断出捕快监视的漏洞。捕快转过身,照例打量旅舍几眼,便又去看四周。司空摘星已如烟似的飘过去,两下就撬开窗,翻进了花清露的房间。
房中当然空无一人。
他扫视一周,心却已凉了下去:桌上钉着一枚梅花镖,还有张字条。
好消息,估计是绑架,还没杀人。
坏消息,他接下的委托却已失败了。
(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