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传》阿难庆喜

5、一卷五章

　　宫宴最后不欢而散。
　　但第二日各个亲王和君上一起去皇陵祭拜先祖是照旧进行的，亲王与君上从新歃血为盟。
　　朝堂上下尽是战战兢兢，摸不准君上先拿谁开刀。最先辞行的是长安亲王，长安亲王只在王都待了三天，朝拜皇陵之后便在朝堂上辞行。作为第一个辞行的亲王，君上的态度代表了他是不是在此时开始削藩。所有人都闷着头在等着君上的答案。
　　出乎意料，君上竟波澜不惊地点了头。
　　长安亲王便又风尘仆仆的赶回长安州泽去了。
　　长安州泽在王朝的最南端，是额其格曾经到过最南方的地方。额其格告诉我，长安州泽在最南边的海上，那里有很多个岛屿，每个岛屿都不同，每个岛屿就又像一个小国家，那里生活简单，民风淳朴。长安亲王将王庭放在最北边靠近挪兰的最大的岛上，将群岛与大陆勾连的关口掌控在亲王府。
　　长安亲王没有野心，因为长安州泽的子民之间没有纷争，和平简单的日子，额其格从长安回来之后羡慕了很久说长安的日子真的是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先皇当初设立长安州泽的时候就是希望那片漂在岛上的居民能长久平安的活着，所以才赐名长安。
　　实际也不能说是长安亲王没有野心——他的子民都生活在炎热的海上，无法适应寒冷的气候，也没有多余的人能建成军队，驻守长安的士兵皆是君上特意派遣。长安最引以为豪的是海中的珍珠，但由长安到王都的关口被亲王府把守。
　　长安每年会因海啸从挪兰或者其他州泽调用粮食。子民每年都会向亲王府上缴一定数量的珍珠，长安亲王府最重要的作用是维持长安子民的生活，当出现天灾或者人民需要粮食的时候亲王府能够拿得出。
　　说到底，长安亲王只是君上一个远调去王朝最南端的官员，长安亲王没有野心也没有能力。君上没什么不放心的。
　　一路心事重重的回到驿馆，红桐一脸严肃的候在屋里，冉真、阿吉和木兰都跪在地上。
　　“红桐，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和同乐宫的嬉贵人推下了水，还把人家的宫仆打断了腿！同乐宫的姑姑已经去找太后了，这事恐怕还是要闹到今上面前的。”红桐皱的眉头将事情说了一遍。
　　“根本不是，我们都没碰到那个女人！”冉真立刻抬头辩解。
　　“没有，是他们先动手的！”木兰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阿吉嘴笨，抬头没说什么又低下头去。
　　“同乐宫的嬉贵人？怎么和她起了冲突？”我不过就是去上了个朝，怎么回来就变成了这样。
　　“冉真看见嬉贵人怀里的白猫，就非想去看一看，谁知道猫受了惊，挠了那女人一把，那女人穿的花枝招展的，自己踩着长裙子摔下水去了！我们根本就没碰到她！”
　　“是这样，她那个掌事的嬷嬷叫人来打我们，要不是阿吉和木兰姐姐在，还不定把我们打成什么样呢！”冉真一脸委屈，眨着大眼睛已经开始撒娇了。
　　“是他们先动的手。”
　　“你们先起来吧，下不为例，我自会去和今上说。”看着冉真、木兰和阿吉跪在地上一脸的委屈，我扶着额头叫人起了身，叫红桐带人下去领罚，又叫了宫仆去御书房寻大舍人顺昌达。
　　顺昌达是今上自小一路跟到现在的老人，官职不过是个大舍人，但在君前走动几十年了，朝堂内外都让他三分。
　　“嬉贵人，嬉贵人，嬉……妺喜？刘妺喜？”立在窗前许久，我实在是想不起来，这同乐宫的嬉贵人究竟是个什么人物，一个从民间刚入宫的美人，颇有姿色，膝下无子女，刚得了个贵人的称号。除此之外，完全没有头绪，难道是巧合？
　　“那可是我远方的表姐了，不想是她什么地方入了锦华的眼？”
　　“世子好雅兴怎么突然到我这里来了。”突然出现在窗外的百夜红衣的确吓了我一跳。
　　“想什么事这么入神？我都在这儿站了一刻钟了。”
　　“怠慢了，失礼失礼。”
　　“果然是一副老人相。若大长公主在，你定不是这样的性子。”
　　“……”
　　“罢了，顺昌达使了人来叫你去太极殿，怕是你舅舅叫你呢，快些随我去吧。”百夜红衣捋了捋自己的红衣，拉上我直接跳窗出来就往太极殿去了。乍一听我还有些纳闷，又一反应，对啊，今上是我亲舅舅啊。
　　“诶呦，世子、锦华主子，可来了，嬉贵人正在里面哭呢，君上也刚发了好一通火，您进去可小心些，别再惹君上生气了。”
　　“这样啊，那我便不进去了，锦华，我在这里等你。”
　　“好。”谢过顺昌达的提醒，我就推门进了太极殿。
　　“世子，主子让您明晚去千百味一聚。”
　　“成啊。这南荣的小女君可是不一般，能跟上我的脚步，武功不弱啊。”
　　“是，奴定会提醒主子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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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极殿是君上练功的地方，大殿里面空旷的很。
　　君上穿着一身劲装，没有当日朝服那样的威严，倒是凌厉许多。嬉贵人坐在旁边的藤椅上，一枝梨花春带雨，咽泪妆欢。
　　“嬉贵人，先前的事实在是对不住，是锦华管教不力，给贵人陪个不是，还请贵人大人大量，莫把小孩子玩闹惹的祸放在心上。”事情不管如何，还是要先和嬉贵人道歉的。
　　“呵，太后说我们锦华回来之后一副大人相，今儿见了，果然是这样。”
　　“……”
　　“喊朕一声舅舅就是了，你和你母亲长得越来越像了。”
　　“君上，那妾，妾身……”嬉贵人听着这说法，君上明显不想追究之前的事，又红了眼眶要哭出来了。
　　“好了，你不是一直想跳少司命吗？今年冬祭便叫你来跳吧。”
　　“真的吗？谢谢君上，那，那妾就先告退了。”女人的脸变得真快啊。嬉贵人说笑就笑了，欢欢喜喜的退了出去。
　　“既然回了王都，也不能一直住在驿馆，今日就搬回宫里来住吧。椒德殿一直空着，那是你母亲之前的住所。芙蓉巷那边的公主府，等你及笄嫁人的时候再搬过去。”
　　“臣，”
　　“小小年纪，说什么君君臣臣。我是你舅舅，你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听舅舅的话，让杜聿、榮杰他们好好带你在王都转一转。”
　　“是。”
　　“等冬祭结束了，便去西所跟着上课吧，学业不可荒废，不然可就让你母亲‘第一才女’的称号蒙尘了。”
　　“是，锦华谨遵舅舅的教导。”
　　从太极殿出来，百夜红衣早就不在殿外了，顺昌达恭恭敬敬的送我出了宫。
　　我前脚刚到驿馆，圣谕后脚就到了。说是怜惜锦华郡主年幼，又是初回王都，特许住在宫内椒德殿。
　　今日在太极殿，君上丝毫不提南荣王印的事情，现在又提出了郡主的名号来，只说我是大长公主的遗孤，不提南荣女君半分，只当我是皇亲却不当是国戚。住在驿馆尚且只是暗处有人盯梢，可要是住在宫里，就得步步为营，万事小心，这就已经是变相的软禁了。
　　“今上这是要软禁主子啊？！”把宣旨来的小黄门送走，木兰皱着眉头。
　　“别慌，怕是不仅我一个要住进宫里的。”
　　“主子，君上总共留了四个人在宫里，还有百夜王世子、林回州泽次子和孟金州泽幺子。”阿吉从门外接过暗卫递的消息，亦是苦着脸。
　　“嗯。我知道了。过了晌午去礼部说一声，让他们准备着，明儿我们就搬到宫里去。等会儿我写张拜帖，你亲自给三殿下杜聿送过去。”
　　“阿难，那午饭……”
　　“你们吃吧。我头痛，过了晌午再来叫我。”我看着红桐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额头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
　　我的拜帖还没写，杜聿的人倒是先到了。来人是杜聿身边的管家，冯家的家奴，拿着青木竹色水银边的帖子。管家到的时候，我还在睡，管家安安静静喝了三盏茶，见了我才客客气气的把帖子搁下。
　　“主子吩咐一定要把帖子亲手交给郡主，没扰了群主休息才好。”
　　“管家客气了，本该是我先去见三殿下才是的。”
　　“群主和大长公主殿下长得真是相似啊！一定能和小姐合得来的，自大长公主走了后，小姐十分怀念……瞧老奴这张不讨喜的嘴！叨扰郡主了，老奴这就告退了。”
　　“无碍。”我起身亲自送人出门。
　　“怎么不见郡主身边的红桐姑姑？老奴和她是旧识，还想着能趁此次机会见上一面呢，可惜了。”
　　“红桐去催着准备行李了，今上给的恩典，赶明儿要搬进宫里去。既然来了王都，以后能见的机会还多呢，老管家别可惜了。”
　　“还是郡主说得对。那老奴这就赶忙回了。”
　　这管家不是个简单的人啊，接她走的马车上也没刻着皇子府的标识。这样从容不迫的气度和规矩的礼数，或者是淑妃冯慧的陪嫁嬷嬷，或者是宫里的教养嬷嬷。这样的宫奴跟红桐是旧识？红桐可从未对我说过她和淑妃那边得脸的嬷嬷是旧识。
　　这后面怕是有什么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