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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卅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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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叔说那句话的时候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说不清的强势,森冷的音调和背对着傾泱而无法看清的面容让傾泱的鸡皮疙瘩利马起立问好,忙不迭的点头,转而一想他也看不到,只得出声:“多谢严叔忠告。”
严叔从胸腔中发出一声怪声,似笑非笑,算是应了。而后转过一道回廊一直到一派挂着“点沧阁”的篆书牌匾的楼下停住,严叔才转过身,用透着青黑和面瘫似的严肃的老脸上挂着的闪着精光的鼠眼直直的审视了傾泱一番,“老奴就送到这里,无大夫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老奴。”退开,隐去。
傾泱耸肩敲门,手刚放上去还没挨到门就自己开了,迎出来的是惜非卿带着两圈淡影的脸。
“解这慕妍和茗秋的蛊毒所需要药材基本已经找全,只是这混元母……你说要女子五月胎衣,实在难找……再就是绯凉和九玄的解法你可想到?”开门见山,看来这回惜非卿是真的急了。
傾泱颔首,“绯凉单中本来只能慢慢让人失去七觉,然后逐渐死亡,而这九玄却生性霸道,不肯与其他蛊毒相溶,因而与绯凉倒成相生相克相制约的了。”
无疑是个喜忧兼备的消息,两人脸色都不太好,最后倒是惜非卿开口:“那这样下去……”忧愁的眼神扫向傾泱,欲言又止。
“只能活最多一年。”一年以后鬼束的身体机能无法再承受这样霸道的两条蛊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北一点点肯使殆尽……傾泱垂下眼,忽然有些同情这个在他心口狠狠划过一刀的人了。“我会尽量将他的毒压制,解蛊毒只能请我师父出山了。”也许吧。
看不到傾泱现在的表情,惜非卿也能想到那种同自己一样无奈的脸,有些疲惫的应了声,目前最好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可需要我给你安排一下?”
傾泱只是摇头,略有所思的斜望了一眼被雕花木窗分解的支离破碎的天空。
时间总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健步如飞的离你而去,怀远国几乎已经处在了分崩离析的边缘,内忧外患并存。而可以和用军治外的左相相互支撑朝纲的右相现在却徘徊在死亡的边缘,这样的怀远国,除非出现奇迹,不然必然被剩下的四国瓜分殆尽。
鬼束千岚闭着眼躺在床上听惜非卿一点点的讲着国情,要不是微微颤动的睫毛,那模样就像安睡着一样。傾泱静静的将他的穴位扎满引导蛊虫远离心脉往足下行进,而当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手一抖,鬼束的鸩尾穴被刺出一点朱红。抬眼,正对上鬼束一双闪着星芒的眼,傾泱一下子被那双眼怔到——竟耀眼的让人不忍侧目。
不知道两人对看了多久,鬼束缓缓伸起満是银刺的手臂缓缓抚上傾泱的眼,扯开一抹带着一分脆弱,两份怀念,三分愧疚和四分柔情的微笑。那笑,如一朵夏花的开放——殇华。
“你有一双世间最美的眼睛。”鬼束说。
记忆不过是一个上了锁的潘多拉宝盒,打开他,不过需要一把特定的钥匙,而那把钥匙却恰巧是这句话。
傾泱的身形晃了晃便倒在了鬼束旁边,被封印的记忆如放开闸门的水一样蜂涌而出……翡翠色的眼眸里满当当的情意,普兰的长发倾泻在橙色的阳光下晕成孔雀尾羽一样的色泽,少年的鬼束,少了锋芒与阴邪,整个人如高傲美丽的孔雀,纯粹的美好与心动。而这样的他却伸手惊叹:“你有一双世间最美的眼睛。”……开满梨花的小院満园的素净,他折下一枝银白笑道:“‘冰雪肌肤香韵细’此花最是合你。”……素雅的书房里他翡翠色的眼微微眯起,带着纯真的兴奋:“落花樊梦,你说这名字可好?”……当时雷雨倾盆,翡翠色的眼里也是一汪绿泉,却固执的不愿落下,“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他说。……还是开满凤凰花的山坡,红艳艳的绝望,他笑的凄凉:“就算与天地作对,只要能留下你,我也不悔。”……最后是一室斑驳的梨花影,洁白的花瓣上点点殷红,他在破败的花雨中摇摇欲坠,“为什么……”他问,只是没有回音。
“人生子是有情痴……唉……”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傾泱支离破碎的梦随着那声叹息如烟散去,清晰了面前的老者。
那是一位全身都被白色包围的老人,只是额上金色的六芒星纹路格外显眼,老者微微一笑,脸上就挤出一朵菊花:“天君坐下太白金星便是老夫。”
傾泱有些疑惑,不语。
老者不介意的笑笑,接着道:“老夫此次前来只是受托将您坐下的两员爱将带来,并顺道恭喜您找回您的三魂中的觉魂,呵呵。”说着一摆手,一红一紫两颗珠子就出现在了傾泱的手心,“如此,老夫的使命就完成了,告辞。”傾泱只见到白雾一闪,他便只看到了镂花的梨木床梁和惜非卿歉意的脸。
“都是我不好,忘记无大夫不像我们习武之人每天休息几个时辰便好,害你累晕了……”
只是累晕了?也是,这几天研究蛊毒的事情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傾泱微微摇头准备起来,却感受到了手里两颗圆润的珠子,看来那些匪夷所思的东西不是自己累极的错觉?……算了,这样也好,总比解释些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东西要好。
起身后的傾泱继续将手里的银针一根根扎进鬼束的穴道,只是同样的动作却怎么也不能做到之前的流畅自如,是因为那双漂亮的翡翠色眼睛直直的望着自己的原因么?
“我晕了多久?”傾泱准备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去在意那束强烈的视线。
“半柱香不到吧。”惜非卿想了想答。
“我有说什么么?”希望没说什么奇怪的话。
“说道是没说什么。”惜非卿忽然笑笑,转而却看向床上的鬼束:“只是哭了很久。”
哭了?傾泱摸向自己的脸,果然,上面还有未干的泪水。“呵……”捏手成拳,指甲划破手掌滴落殷红的血,顺着纤白的手腕滑向藏在袖摆中的凤凰花,妖艳的醉人。
只是那朵凤凰花似乎不大被人待见,傾泱只觉得照在身上的那束视线变的锐利起来,而惜非卿也不禁惊呼一口气,“你,你,你从哪来的这花?”
将无意中放入袖内的凤凰花拿出:“你说这个?”
“这花可是府里的禁花,你不知道么?”惜非卿闭眼深呼一口气道。
“禁花?”疑惑。
“你……唉……”惜非卿想说什么,看了眼鬼束终还是没有出口。
“全怀远国都知道,我曾经因为这花杀过多少人。”鬼束低哑的声音缓缓响起,虽是重病却也不影响那言语里的犀利和杀意。
看着手中带血的凤凰花,傾泱忽然笑起来:“你,也会杀了我么?”
他怎么忘了,凤凰花的花语,离别和思念。
是怎么样绝望的感情,让你就算失去了那些记忆也能如此守护着和他有关的一切,歇斯底里?
“你从哪来的这花?还这么鲜艳?”回去的路上惜非卿这样问傾泱。
傾泱手中的凤凰在在阳光和鲜血的洗礼下绝艳妖冶,红的仿佛世间万物都是黑白,只有它独独一枝朱红欲滴,琉璃色的水瞳微眯,“我们初遇的水塘边。”顿了顿又道,“这花被淋了绝艳。”绝艳只是一种变相的防腐剂,为了留住某种容易逝去的东西最美的瞬间而做的,只是被淋了绝艳的东西是不能徒手触碰的,不然也会同此物一样,停止生长。
停止生长的人会怎样?
手中的凤凰花被揉碎随风飘落在地上,红艳艳的好不凄美。
“愚蠢。”傾泱浅浅一笑,却带着几分阴险成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