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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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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突然笑了,他道:“想不到王怜花也有不惜命的时候。”
王怜花也笑了,道:“在下也没想到沈兄竟会如此轻命。”
此时此刻的这两个少年,他们的笑容有什么含义,谁能知道?谁能猜得出?他们的年纪相差无几,他们的立场似同非同,他们的关系是如此复杂,他们究竟是友?是敌?他们是想互相陷害,还是想互相扶助?谁能知道?谁能分得出?但无论如何,在这一时刻,他们却希望相互扶持,一起走下去,也许出去之后他们又是不可低估的对手,是无法忍让的死敌,那也是之后的事了,之后的事情,又有谁能够预料?
沈浪道:“在下无论如何都会保王兄离开此处的。”
王怜花定定望向沈浪,半天才笑道:“难不成沈兄对外下……”
沈浪瞧他现在这副样子,还有心思开玩笑,不禁忖道:“王怜花七窍玲珑,心中一百八十个窟窿,以后必是武林一害,当日没能趁他精气神具疲时杀了他,如今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但转念又想:“沈浪做事光明磊落,何时需要这等投机取巧?既然那日放他走,如今又去下手算的了什么?”
他此时又是懊恼,又是气愤,心里一下子有了几十种想法,却没有一种合乎他的心意。或许连他都不知自己到底想如何,或许他只是单纯想要王怜花活下去,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只不过对于这个简单的想法他还没有为它的实现找到足够的理由——足够说服自己放他走的理由。
沈浪与王怜花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向前走去,无尽的黑暗被火把的光亮生生撕开一道裂口,人进去后,黑暗又很快将裂口修补,一点缝隙都不曾遗漏。
过了已不知有多久,人在这种情况下,往往连一刹那都会觉得很长。
他们已经精疲力竭了,这两个少年,他们还没有分出胜负,他们的抱负也还没有实现,难道就要永远呆在这个黑暗无比的地道里?
王怜花已经坐了下来,他坐下来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也许现在的确不适合说话。
沈浪也在他旁边坐下,他却不觉得这个时候保存和不保存力气有什么区别,也许死亡并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于是沈浪道:“你的刀呢?”
王怜花道:“刀在。”
沈浪道:“你若想活下去,就非如此做不可。”
王怜花突然沉默了,他从来都觉得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可现在他似乎在犹豫。
沈浪道:“若是再等下去,我们两个谁都活不了,至少……至少这样你还能……”
还能什么?
还能多活一会……
只要活着,总归是会有希望的。
王怜花却恨声道:“我王怜花从来不曾亏欠过别人。”
——“你不能轻易的丢下我死去,你若死了,若是我还有机会活着?我该怎样去面对那绝望的孤单?”
在危难中的人们,是最容易相互依赖的;互相依赖着的人们,也是互相安慰的;互相安慰的人们,却是最容易互动真情的。
很多时候,人类感情的迸发,绝不是任何人都能控制的了,也绝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的。
沈浪突然翻身扑到王怜花身上,欲拿手抢他藏于腰间的匕首,王怜花猝不及防,只得已右手撑地,左手紧紧握住腰间。
沈浪亦恨声道:“松手。”
王怜花不说话,也不曾有任何表情,只是紧紧握住。
沈浪又道:“你不想活下去?”
王怜花还是一如之前。
沈浪的体力已经完全消耗殆尽,经过刚才一翻动作,如今竟似要趴到王怜花身上。
王怜花却突然神色巨变,两只手剧烈摇晃着沈浪肩膀。
嘴里急切的呼道:“沈浪,醒来……醒来……沈浪……沈浪……快些醒来……”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沈浪虽呼吸微弱,仍打趣道:“王公子再晃,在下就真的死了。”
王怜花却像个孩子般举起右手,在沈浪面前晃道:“沈浪你瞧,这是什么。”
沈浪也不禁惊呆,半天后才道:“这……这是苔藓?”
王怜花笑道:“不错,方才你沈大侠趴在在下身上时,在下便已感觉到,只是不太确定,是已才不曾说?”
待王怜花说完,他二人全身的力气似乎全被抽走了,也许绝望中突然出现希望,总是会令人猝不及防。
沈浪背靠墙壁,静坐了一会后,缓缓开口问道:“你有几把刀?”
王怜花正色道:“只此一把,却削铁如泥,是把好刀。”
沈浪笑道:“你从来都不会如此夸赞自己的东西。”
王怜花从袖中取出他的刀,刀身有五寸长,一寸宽,小巧精致,其上虽无饰物,却仍可觉寒气逼人,刀光映人,果然如王怜花所说,是把好刀。
沈浪却道:“王公子的刀既然不在腰畔,刚才为何要如此做?”
王怜花瞧了沈浪一眼,道:“在下从来不曾说在下的刀在腰畔,不过在下却想知道沈大侠永不离身的剑如今又去哪里了?”
沈浪瞧他有些恼怒,只道:“方才落在客栈里了。”
王怜花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再说话,只是加紧了用匕首扣开墙上乱石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