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饭，后恋爱》木木桑

17、值得好酒的对手

　　白墨剧团的规模稍小于桐城剧团，但因为当初是由精英骨干组成的，如今的第二代又多是初代成员的弟子，经验较为丰富。而桐城剧团不少职员都是近几年新招募的，在专业化和工作娴熟度上反而略逊一筹。但是多年来白墨剧团积累的也并非只是经验，一并积攒的额还有根深蒂固的官僚主义和明确的上下等级制度。昔日荣光尚存时，导演上有较大主导权与人事自由，但今时今日只有出钱的人才是老大，仍享有这一特权的导演只剩下杨则章一人了。
　　鼎盛时期白墨剧团的传奇，顾云平也是听说过的，那时候她尚是学生，就知道本市的第一大剧团是票房奖项双丰收的白墨剧团，又是信奉“绝对的艺术是绝对的生活”这样信条的地方。
　　而今天她正在见到却是这样一副夕阳西下的景象，不由得觉得遗憾。就像是久闻一位绝世美人大名，却终日无缘得见，而今真正相遇时，美人已然垂暮，再无花容月貌，徒留皱纹间的一把庸俗脂粉。

　　白墨剧团的女性职员较多，又多是中下层职位，雌性激素近乎于饱和，只要有三个女人以上的地方就永远不缺八卦，再加上资源较少造成的勾心斗角，使得顾云平无法不将眼前场景想象为一出三流的宫斗剧。
　　“这位小主请小心些，这一带路滑难行，昨个儿就有人不慎摔倒，请务必注意些。”剧团为顾云平配了个助理，叫安婷，不高微胖，软绵绵的新毕业生，说起话来轻声细语连蚊子都惊不醒。可她提醒的话音未落，自己就脚下一滑险些跌倒。
　　如今顾云平正被带着熟悉周遭，走到后院时，迎面碰上了同为女演员的顾爱洁。她已经上了年岁，当年也担过正领衔谢过幕，但现在走上街已经和同龄的妇女无异，一派岁月尘埃尽数堆积。“咦～这不是新进宫的顾云平早就听闻妹妹容貌非凡，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响。”不知为何她喜欢捏着嗓子说话，声音好似用指甲刮着玻璃。
　　“是啊，是啊，一代新人换旧人，我们这些人老珠黄的也该早早走人了。” 顾爱洁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女人，顾云平不认识，也没兴趣认识。“我们这些人老珠黄也该早早腾出位子了。不过可惜了，妹妹也不是正选的单子上的人。”
　　“这可说不准，若是杨则章大才子风头正劲，若是他说个情，一来二去，这事儿可不就成了。你瞧啊，最初那陆嫣然说是要走，可如今这架势不是走未走，留欲留。”
　　“那可不一样啊。陆嫣然她啊，同咱们的杨大才子，这……说不定啊，说不得啊，玄妙得很呢。”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相视一笑，殊不知眼角边褶子里的粉扑扑地落下。
　　虽说年龄不同，但新来者的涌入对老一辈而言依旧是不小的竞争。只是她们这一番多虑了。秃鹫食腐肉，鸿鹄有远志，两者所视之物便不同。顾云平是铭感于萧子君赏识提拔的，誓要在桐城剧团做出一番事业，且自然对今时今日的桐城毫无兴趣。平心而论，她此行非但丝毫没有留下的意愿，反而多少抱了点期望想把杨则章一并拉着走。
　　“噢，对了，安婷，刚个儿公主殿下正急着找你呢。快些去吧。”顾爱洁漫不经心道。
　　安婷面有难色答道：“可我还要陪这位小主四下逛逛，熟悉熟悉这儿呢。”
　　“是啊，我们可不瞧见了。只是那公主殿下的厉害你也不是不知道，若是怠慢了分毫，指不定闹出了多少风浪。我瞧这位妹妹也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人，自然也能谅解罢。”
　　顾云平刚要作答，眼前就飘去一道人影：似笑非笑三分情，似醉非醉七分醒，恰是故人陆嫣然。她对着安婷含笑道：“你且先去吧，此处由我来陪罢，我同顾云平也是旧相识，给个机会让我叙叙旧情如何”她身上淡淡的一股酒意，另两人问道后不由得皱眉。
　　“妹妹你怎么一清早就喝酒啊？这成什么体统!”顾爱洁道。
　　陆嫣然懒洋洋一笑道：“没什么理由，想喝就喝罢了。何必如此认真。”
　　许是因刚才正聊了陆嫣然的是非，且确实与她无话可说，那两人便先一步告退了。“嗯，今日我们也乏了，两位妹妹就自便吧。”

　　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顾云平长舒一口气。嗯，无聊恶俗的宫斗剧终于结束了，可喜可贺。
　　陆嫣然见她这样子，撇嘴笑笑。她今天穿一件镜湖色长裙，松松垮垮斜挽着长发，上着淡妆，显得气色不错，一贯的慵懒气质未改。“又见面了，小学妹。”她先打了个哈欠再打了个招呼，“怎么样这里同你那里相比也是很不一样吧。”
　　“确实，这里的大多数人除了静心做好本职工作外，什么都擅长。”
　　“你还是这么刻薄。不过这样也好。你不可爱的地方正是你讨人喜欢的地方。”
　　“你也没变多少，还是这幅懒散样子，上班时间还喝酒。”
　　“反正今天没有演出，对我而言就不算是工作时间。我可不像是24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严正以待，太紧张的话可容易长皱纹哦，小学妹。到我那里去喝一杯吧，怎么样？”
　　“我不在上班时间喝酒，你知道。再说你的酒一定不如我的好。”顾云平扬起一笑，半是挑衅，半是爽朗，说道：“下班后来我家给你见识一下好酒。”

　　当天晚上顾云平确实信守了承诺，给陆嫣然尝了她珍藏的82年拉菲，而作为回礼，第二天她的桌上摆着一瓶黑牌威士忌和一盒松露巧克力。巧克力她立刻就拆封尝了，味道醇厚，因此不让人感到过腻，入口即化，若是在舌上含着，则萦绕口中回味绵长。若是用牙齿咬下，则有厚重的触感。顾云平舔掉手指上的可可粉，想着她和陆嫣然注定是当不了朋友了，不过有时候当个好的酒友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