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关（GL）》长清短清

61、琴师（上）

　　从前刚认识林翠薇那会儿，月白正恋着芷兰，一时间两情相悦喜乐无极，见什么都眉开眼笑心生欢喜。林翠薇问她哪里有那么多高兴的事，她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出了这许多事，浑浑噩噩过了大半年，月白心里想的眼里见的大半也都是苦涩心酸，直到如今才算是雨过天晴，方又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眼里瞧什么又都有滋有味、有模有样了。
　　月白虽然一向心思不够细腻，却也慢慢领悟出原来人会对物生欢喜只是因为有颗欢喜的心，可不正如林翠薇常说的“境由心生”吗？

　　“戴老板？戴老板！？”

　　正对着镜子发呆的月白忽见镜子里多了一张年轻俊俏的脸，这男子是张老爷子为女儿张蕙芳新聘的琴师的侄子，叫陈子建，工小生，算来入松风社比月白还晚几日。平日里月白见他最喜欢跟女孩子们黏糊，又常恬不知耻地去张蕙芳那里碰钉子，自己一见他便会想起范士琪，因此对他总没个笑脸。这一日月白却因为心情大好，竟无意间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又随口问了句，“有事？”

　　陈子建素知张蕙芳和月白都不待见他，刚才也只远远地在一旁瞧着月白，见她妆画到一半便对着镜子发呆，脸上隐有笑意似乎心情不错，才忍不住过来撩拨几句。此刻没想到月白竟然又破天荒给了笑脸，还问了他句“有事”，他便立刻心花怒放，原本没事也要编出个事来与月白聊上一会儿。

　　月白话一出口已经后悔了，见他大模大样地搬了椅子坐到自己旁边更是后悔不迭，一时间皱起眉头笑意全无。陈子建哪里在乎这个，嘴里一边夸月白这几天的戏好，一边从怀里摸出两张电影票来，还故意低着声音生怕让人听见似地说，“戴老板喜欢看电影吗？我这里刚好有两张明天下午的票，最近这电影火得很，外面排队都买不到。”
　　月白尽量客客气气说道，“我明儿下午有约了，千万别浪费了票子，您再约别人吧”，心想若是知趣的人也就知难而退了，就算不知趣想着周围人多嘴杂必也不敢胡搅蛮缠。
　　却没想到陈子建轻薄惯了，边说还边往月白身边凑，“我可是第一次约您，怎么这么巧有事，可别辜负了我一番心意……”说着便要把票子往月白手里塞，月白哪里肯让他碰，顺手抄起扇子便想如果他敢胡来就敲断他的腕子，给他个教训。谁成想陈子建近来在张蕙芳那里教训受得多了，人也机灵了不少，见月白抄起扇子知道不妙，也就打个哈哈不再硬来，一边把票子揣起来一边嬉皮笑脸地问，“不碍事，是我约得晚了，那后天呢？”
　　见月白眉头紧锁不答话，他又问，“或者大后天？我可是一片诚心……或者戴老板不喜欢看电影咱们可以去跳舞，我知道个舞厅……”

　　月白被他烦得没了办法，想发作又见周围人多抹不开面子，脑子里正胡思乱想不知怎么办好的时候，却见张蕙芳开了化妆间的门径直来在自己身边，故意用大声到让后台都听得见的程度吼了一句，“戴老板，方才不是说找我对词嘛，您还对不对？”
　　陈子建见张蕙芳气势汹汹冲过来慌忙起身让了位子，眼睛却还盯着月白，嘴里不住地说，“您先忙，我这里不急……”

　　月白跟着进了张蕙芳单独的化妆间，心想今日自己的文昭关，张蕙芳与陈子健的断桥，哪里有什么词可对。月白还没坐定，张蕙芳便没好气地数落道，“那样的人你还跟他纠缠什么，总是这样不爽快，真让人着急！”
　　月白觉得张蕙芳说得倒也没错，憨憨笑笑不答话。

　　如今月白与张蕙芳处得久了，也知道她心地不坏，只是嘴巴上不肯让人，又因为从小被父亲宠坏了，因此最见不得身边的人疼别人多过疼她。从前月白还以为她也同自己一样是喜欢上了林翠薇，后来才发现她不过是对身边的人多些依恋，仍像个孩子似的希望身边的人都围着她转，只疼她一个，别说是林翠薇，就连张老爷子和萧老对月白厚爱几分，夸赞几句，张蕙芳也要吃醋抱怨。一般人若是不高兴多半也都是背地里生气，她却一定要写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若劝她几句，让她觉得有人在乎关心她了，她的心也就平了气也就消了，实在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因为这样月白反倒越来越喜欢与她相处，不必费什么心思，虽然常要听她数落，让让她也就过去了。

　　此刻张蕙芳见月白也不为自己辩解，再责备她也没意思，只说自己打算等下教训教训那男人。

　　陈子建自打进了松风社就常有事没事来纠缠张蕙芳，虽然张蕙芳软硬钉子给了无数，人家却全然不在乎，始终黏黏糊糊把张蕙芳恨得牙根直痒，只恨这个陈子建油头粉面不化妆已是一副轻薄模样，化了妆更是厚颜无耻，实在浪费了这副好皮囊。
　　张蕙芳碍于陈子建叔叔的面子一忍再忍，难为她平日里那样的大小姐脾气竟然也忍得这么多日没发作，今天她却实在忍不得非要给他点教训不可。
　　月白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好言相劝道，“那么一个好色之徒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若教训他，他叔叔脸上不好看，以后怎么会用心给你拉琴？”
　　“大不了再换个琴师！”
　　“以老爷子的名望好琴师不难请，可照你这个脾气哪有能留得住的？我见老爷子这几天身体又不爽利，何必让他跟着操心？”
　　“我自有分寸！”张蕙芳明知月白讲的在理，可是以她的任性又哪里肯听劝把自己的话收回来。

　　果然等下上了台张蕙芳把连日来的怨气都一股脑发泄出来。原本是白蛇左挡又拦护着许仙生怕给小青伤到，结果变成白蛇借着宽袍大袖表面上拦着，暗地里倒是给了许仙几脚。起初陈子建还以为张蕙芳与自己调情，俗语说打是亲骂是爱，他还恨不得被多打几记，后面两脚却揣得狠了，疼得他摔在台上半天也起不来又要勉强撑着把戏演完，台下的人都瞧着今儿许仙摔得真卖力气，连番鼓掌叫好。

　　月白早卸好妆在下场门看着，见张蕙芳在台上教训陈子健，这陈子建倒是没皮没脸不碍事，只是他叔叔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明显看着是心里不痛快。

　　等陈子建从台上一瘸一拐下来，后台的人都还在一旁看热闹，他自己倒满不在乎坐下卸妆，他叔叔脸上挂不住，理也不理拎起自己的家伙事就出了后台。果然到了第二天琴师就推说自己生病不肯再来了，大家本来以为最没脸的人也该跟着一起消失了，没想到他却照来不误。

　　琴师走了，老爷子拿自己的女儿没办法，也只能再请人另觅新的琴师。此时赶上天津有场赈灾募捐的义务戏，老爷子历来做善事不遗余力，便急忙忙带着张蕙芳和月白一起去了天津。林翠薇原在天津也还有几处房产，都是当年徐崇业留给她的，从前除了自己曾经住过的一处其它也都租了出去。如今月白跟她不再别扭着，她更是一心一意想要留在北京，所以正想找个机会回趟天津，让忠叔帮自己把这几处房子处理掉，好重新再在北京置办房产，以后自己和月白也算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之前因见月白为芷兰的事发愁，林翠薇便安慰她说三个人也未必不能相处，又举了古往今来许多和和美美的例子，月白生性乐观，听了也觉得如果芷兰能答应真是皆大欢喜，脸上一扫往日的愁云惨雾，开始认认真真计划起三个人的生活来。林翠薇不敢扫她的兴，什么都说好，只是心里隐隐觉着等芷兰回来了又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也只能是安稳一天算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