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洲]一生催雪一世阑珊》南雪歌

22、月白

　　云渊郡最南，南海滨畔的小渔村里，身着素白衣衫的女子赤脚踩在沙滩上，借着月光，俯身拾取埋藏在沙滩中的贝壳。手里拎着的竹篮没一会儿就装满了贝壳，白色的贝壳在月光照耀下发出幽幽光芒。女子直起身，轻柔地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一张雪润莹白的清丽面容在月光下更显得翩然出尘。
　　“月白姐姐，够了么？”追随在月白身后的一个男孩子也赤着脚，一蹦一跳地跑到月白身边，踮脚探头看了一眼满满一篮子的贝壳，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小一你捡了多少？”月白笑盈盈地问宣一。
　　“我的篮子也装满了！”宣一转身就跑，急着向月白表功。他的篮子只有月白的一半大，里面也装了满满的一篮子贝壳，色泽光鲜。
　　月白牵起宣一的手，夸赞道：“眼力可是越来越好了。”
　　“是吧是吧！”得到表扬，宣一更加高兴，一手拎着篮子，一手牵着月白，一大一小两人赤脚踩在沙滩上，迎着月光沿着海滩往回走。“月白姐姐，爷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去藩城？”
　　宣一说的藩城即是云渊郡的都城，在七十年前，那里是南浔的皇城。月白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她静静地望着前方那漆黑的山脉，越过那座山脉，再驾马行半日就能抵达藩城。然而，这座山脉就好像一把横在面前的利刃，月白想跃过去，它就会落下。
　　“姐姐？”见月白没有反应，宣一摇了摇月白的手，他感觉到月白手上的温度渐渐冷了下来。
　　“没，爷爷没说。”月白回过了神，脸上浮现一抹失望的神色。
　　“可是爷爷前几日不说世子已经抵达藩城了么？”宣一没有注意到月白的神色，继续说道。
　　月白心头一突，几日前听到青玄来到云渊的消息时，她的心早已飞向了藩城。可爷爷看她的眼神里，又不允也有惋惜，月白看出了爷爷的眼中的意思，青玄此来并非为了她，从七年前青玄接任沉沧副主开始，青玄就不再是那位闲散温雅的青龙王世子了。他的眼睛里总带着一丝若即若离，虽然月白知晓这是为何，但青玄的心，早已系在了“天下”的身上。
　　“小一，你想去藩城么？”月白捏了捏攥在手掌中的小手，低头看着一脸期待的宣一。
　　宣一立即点头：“想啊想啊，爷爷说我练成了‘疾风之瞳’就可以去啦，我已经练成了，应该可以去了吧。”宣一是一个有自信的孩子，也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不论遇见什么挫折与打击，他都能立刻重新站起。他似乎从不知悲观为何，从没有忧愁与担心，他只知道付出任何努力都会有回报。这也许就是爷爷看中宣一，让宣一继承他衣钵的人吧。
　　“历任巫城的鬼行者们都要学会‘疾风之瞳’，再过几年，爷爷就要把鬼行者令交给你了，你可莫要让他失望。”月白笑微微地对宣一道。
　　宣一认真地点点头：“我一定不会辜负爷爷的希望的。”
　　“我相信你。”耳边海浪拍打沙滩发出阵阵声响，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月色下渐渐地变淡，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身为鬼行者，从小就要在隐蔽的山林或偏僻村落修行，这是苦修；其次，还需练就窥探阴阳的双眼，只有在半柱香内捕捉到冥境幽魂的人，才能被称为鬼行者。月白虽已修炼完毕‘疾风之瞳’，但‘冥灵之瞳’仍在修习当中。”青玄知道莫晚夜已经了解了月白的身份，自南浔国灭后，风氏一族向世乐俯首称臣，南浔巫城的侍奉南浔皇室的鬼行者们立刻隐匿踪迹，世乐司命院内的司命们追踪数十年皆未寻至他们的蛛丝马迹。然而，一直居住在世乐皇城内的莫晚夜却对鬼行者了若指掌。青玄心中浮现缕缕寒意，莫晚夜知道的比他想的要多的多。
　　莫晚夜似乎知道青玄对自己起了怀疑，她倒是并不在意：“大家都当父亲是‘翩尘公子’，是南浔云渊郡内的一名佳公子，可大家都不知道，父亲他也是一名鬼行者。然而，南浔风氏一族并不甘心真正臣服于世乐，他们四处联络销声匿迹的鬼行者们，意图颠覆世乐，恢复南浔。”莫晚夜抬头看着坐在身旁的青龙王世子，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王永远忠于世乐，若听见如此秘辛，必然十分震惊。
　　然而，青玄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未有什么表示，就连脸上的神色都未变换过一丝一毫。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的么？”莫晚夜觉得有些无趣，青玄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青玄微微笑着说：“莫远尘有一本秘记，我曾经看过。”
　　这次倒是莫晚夜有些吃惊了，她怔怔地看着青玄，莫远尘的那本秘记是于氏在三年前交给莫晚夜的，莫晚夜曾经询问过于氏从何得来，于氏说莫远尘交代在莫晚夜年满十四之时吧秘记交给莫晚夜。如今想来，于氏手上的这本莫远尘秘记应该青玄交给于氏再由于氏转交给莫晚夜。
　　莫晚夜点头，她已经置身于这波涛之中，哪里还能再抽得开身呢？“没有沉沧不知道的事情。”莫晚夜低声说。
　　青玄听出了莫晚夜话中的意思，解释道：“晚夜，我不该把你拉进来。”
　　“你能阻止么？”莫晚夜笑得无奈，“从我出生开始就被天芙大长公主攥在手中，父亲要带我远离沧落，但是又跑得了么？郎烈将皇甫追放在我身边，真的是为教我武功那么简单么？天奕哥哥他……”她停下了话语，犹如一只孤零零的小猫，她蜷缩在云渊郡藩王府的屋顶，朦胧的月色笼罩着她，世间所有的孤独环抱着她。
　　天奕，已经将莫晚夜彻底拉进了这斗争的漩涡之中，避不开，也躲不掉。月白也一样，青玄不知道何时会将月白这场漩涡何时才会波及到月白，但月白已然无法置身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