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洲]一生催雪一世阑珊》南雪歌

23、心痛

　　“所以青玄哥哥，我该怎么办？”莫晚夜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助，即便当姆妈永远离开她的时候，莫晚夜都未觉得有这么无助。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天奕，怎么让他回头。
　　青玄也不知道，他从屋顶上缓缓站起，月光下，身形颀长的青玄是那边的明显，他相信只要对面屋里的人一个抬头就能看见自己。怎么办？青玄也觉得头疼，他原本是一个闲散的青龙王世子，只要按照父亲的要求在三十岁后承袭青龙王的爵位，按照先祖青葚编订的那一套辅佐帝王的道理每天早朝去见一见坐在皇位里的帝王就行了，毕竟自天缗一统祖洲之后，皇权与政权全部归在了天姓皇族的手中，四王不过是皇帝陛下牵制其他天姓王侯的利刃而已，高高在上的帝王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会去做什么。直到青玄遇见了沉沧的副主，并向他言说了沉沧之主意欲颠覆世乐的野心之后，这位闲散的世子好像忽然开了窍，一头扎入了拯救世乐的大业之中，似乎要为世乐死而后已。青玄有时候想，他这样做到底有何意义，成了匡扶世乐的贤王，在史书上留下闪耀的一笔而已么？他觉得可笑，连自己都活得不够舒心，不够恣意，他竟然愚蠢的想要让天下人活得顺心遂意。然而这也只是想一想，青玄只会将这种想法压在心里，深深地埋起来，就连月白都不说。他偶尔蹙眉沉思的时候，月白会抱膝坐在他的身边，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在他的耳边吹奏，他的心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可现在，月白不在他的身边，他的心很乱，很狂躁，他想大声地对楼下屋子里的那三个人说：“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可他喊不出来，喉咙里就像卡了块石头，把他的声音都堵住了。
　　“青玄哥哥？”莫晚夜见青玄从屋顶上站了起来，她知道青玄也是暗中来到此处，探查楼下屋子里一举一动的，他不该暴露自己。莫晚夜借着月光看清楚了青玄的神色，温雅的青年脸上全是戾气，莫晚夜觉得一股寒意窜入了她的身体之中，在南浔温暖的夜晚，寒意在她的四肢百骸游走，越来越冷。
　　出神的人被莫晚夜唤了回来，青玄又低头看了一眼莫晚夜，见她瑟瑟地盯着自己，青玄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走神将自己埋在心底许久的烦闷全数逼了出来，展现在了这个女孩子的眼前。
　　“我没事。”青玄摇了摇头，他收回了脸上的戾气，对莫晚夜伸出手来，“晚夜，我带你下去。”
　　莫晚夜一愣，晚风吹起她未束起的发丝，飘飘渺渺的，好像随时会飘走一般。莫晚夜弯起嘴角笑了笑，摇头道：“不了，青玄哥哥，你去见他们吧。”莫晚夜也在屋顶上站了起来，她轻手轻脚地往后退了几步，并未发出任何的声响。她的轻功是皇甫追教的，自然不会落下任何的声音。“青玄哥哥，替我向天奕哥哥问好。”莫晚夜回头对着青玄露齿一笑，然后没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就如她来时一样，轻飘飘的，不着痕迹，她走的时候，也不带一点声响。
　　青玄一直看着莫晚夜消失在夜色中，他苦笑了一下，将目光转向了那个还亮着灯火的屋子，他看见窗边有一个白色人影，他头戴着蟠龙玉冠，一双锐利的双眼追向刚才莫晚夜消失的方向。那是天奕，当今的靖武王，他注意到了莫晚夜，也注意到了站在屋顶上负手而立的青玄，并向青玄点了点头。
　　青玄同样颔首回礼，接着他从屋顶跃了下来，藩王府邸的巡防守卫全部被天奕撤了出去。
　　倚在门边的人合起了窗，对坐在桌边的一男一女淡淡地笑道：“青龙王世子来了，你们可要避嫌？”
　　皇甫追未动声色，他拿起面前的白瓷茶壶，给自己面前空了的茶杯里斟满了茶，他道：“不用。”皇甫追的声音淡淡的，但是“不用”两个字显出了不可撼动的镇定。
　　天奕点头，走到门边，推开了紧闭的门。门口站着一个高华清冷的人，他一身青衫，手里捏着一柄折扇，发丝未束，一根白色的绸带沿着耳边在脑后扎了起来，看上去潇洒飘逸，比起屋内的皇甫追，青龙王世子青玄亦是难得的美男子。
　　未等天奕邀请青玄进屋，青玄微一侧身就闪入了天奕的屋内，坐在桌旁的皇甫追与凌菱一齐起身，向青玄行礼：“见过世子。”
　　青玄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用拘礼。待两人坐定，青玄走到桌边，捡起桌上一个空了的茶杯，拿起茶壶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斟完后他又看了一眼皇甫追和凌菱身边还泛着热气的茶杯，将茶壶放回了原位。
　　“两位如此放心郡主一人在府内？”青玄挑眉看了一眼面前无甚表情的人，抿了口茶，问道。
　　凌菱嫣然笑道：“世子无时无刻不关心郡主，不知这是出于兄妹之情呢，还是出于其他？”
　　天奕也坐回了桌前，听见凌菱这句话，天奕下意识地扫过一记眼刀给青玄，然而对面坐着的人只是轻轻浅浅地笑了笑，又抿了口茶，放下茶杯才道：“夫人这是替自己问的，还是替郎大将军问的？”
　　凌菱明白了青玄话中之意，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师……皇甫将军护送郡主回故国省亲，此乃陛下亲下旨意，世子难道要违逆陛下旨意不成？”
　　“违逆？”青玄忽然笑了起来，他手指在杯缘轻轻摩擦，声音愈加冰冷，“将军夫人真是厉害，陛下什么都未说，夫人好像就揣摩出了圣意。”
　　凌菱一怔，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刚要解释，就听天奕将话题一带而过。天奕道：“青玄兄此次前来，难不成是特意来与皇甫将军及凌夫人争吵的？”
　　青玄捧起茶杯，将茶杯内的茶水一饮而尽，他打量了天奕一眼，良久后，青玄丢下茶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是来喝一杯靖武王上好的茶水，再替一个人送句话给王爷。”
　　天奕知道青玄说的是何人，明明莫晚夜就在对面的屋顶上，却偏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青玄的这句话，不用猜也知道是替何人带的。天奕感觉到心脏好像被什么给捏紧了，疼得他连喊都喊不出声。
　　青玄负手走到门边，看也不看天奕，他道：“她让我跟你问声好，”青玄顿了下，又道，“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这四个字就像一柄利刃，隔断了天奕与莫晚夜最后的联系。抓紧天奕心的手好像松了，天奕感觉到自己的心满是鲜血。他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和最爱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