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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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翻了四回宫墙，饶是“壮实”的白芷也有些体力不济，特别是当她听到尘渊那句“与其攀墙，倒不如驾云进来，只是不知你为何不走正门？”时，她更觉得脚下虚浮得很。不过想到已经进了这清宵殿，日后也可光明正大在各宫室走动，虽然过程曲折了些，白芷也就不计较了。
尘渊欲在清宵殿九十九处宫室中辟一处住所给她。
白芷略略扫了一眼高低错落的宫室。她觉得尘渊说的任她挑选乃是一种客气，她身为仙婢要有自知之明，那些外表金光灿灿恨不得把“奢华”二字刻在匾额上的，自然不是她一介仙婢可以住的。
最后，她用手指了指远处低调朴素的一间，含蓄地表示了自己想要住在那里。
“那里是我的寝殿，若是你想住的话……”
“不不不”，白芷看都不看连忙将手指一偏，“我住那里就行。”
“好。”尘渊应下，一边望着她，眼中似乎还含着些莫名的深意。白芷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顺着自己的手指看过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呵，白芷觉得自己这双手是该剁了。
她方才手指胡乱地一偏，偏的不是别处，正正是那与尘渊寝殿相连的侧殿。
“那里是我的书房，东西一应俱全，我领你去看看。”
白芷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青衣小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捂着眼睛摇着头“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
尘渊的寝殿与书房之间可谓是畅通无阻，连扇门都没有，若真要说有什么阻隔，便是厢房前那层轻飘飘的纱帘。
白芷觉得不妥，很不妥。
她需要和尘渊再严肃认真地谈一下这件事。
可是要怎么谈？说男女授受不亲？
她这贸然开口，倒显得她很担心尘渊会轻薄了她。
须知她一介小仙都知道的道理，尘渊天尊怎会不知，自然是天尊心无杂尘，视她这前平后也平的身子如一颗白菜。
既然尘渊不会轻薄了她，那她就需要从自身反省。她会不会半夜一时迷糊，轻薄了尘渊？她觉得，这实在是很有可能。
略一思索，白芷带着一丝犹豫开了口：“那个……尘渊？天尊？”
“你唤我尘渊罢。”他从书架上取了两本书下来，略略翻了翻就将它们放在桌上，又转身在书架上寻找着什么。
“好，尘渊。你可知你长得玉树临风，气宇不凡，呃……眉清目秀，冰清玉洁”，白芷将她能想到形容人的美貌的词语都说了出来，觉得还不太够，又加了句：“总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尘渊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来望着她，眼角眉梢处已不复那日的疏离。此时他的温和，不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气。
“我从前不知道”，他笑如清风，“如今知道了。”
白芷被他笑得晃了晃眼，只得装作不经意将眼神瞥向窗外的翠竹林。
“这就是了。我区区一介小仙，怕是定力不够”，白芷轻咳了一声，接着道：“怕是……怕是会一时错了主意……轻薄了你。”说罢，还偷偷瞥了瞥那抹素白的身影。
尘渊微微一愣，抬起手来揉了揉她未饰珠翠的黑发。
仙界之上，除了胥歌，再无人唤他名字，无一例外唤他“天尊”。他所到之处，皆是众仙俯首。即便同他说话，也是谨慎至极，礼数周全。他顶着“仙神之脉”这个名号，渐渐习惯了这些，也渐渐习惯了独自一人。
他守着空旷寥阔的天外天，候了两万五千年的花开花落，终于等到她归来，即使她什么都不记得。
他觉得，她红着一张小脸说怕轻薄了他的样子，有些可爱。
“如今的你若想轻薄我，怕是不行”，尘渊指了指桌上那摞书，“将我拿给你的书都研读完，应该能有三成把握。”
白芷：“……”
她觉得事情好像没有按她想的那样发展。
尘渊告诉她自己在寝殿小憩，又说有事可唤他，便走了。
白芷想了想，玉邵宫里的宫女大字不识几个，应该没有侍奉前要读书的规矩。
她又转念一想，仙界怎么能同凡界一样呢。
新来的仙婢读些书，既能修炼一下不太纯熟的仙法，又能从看书习惯中摸索一下以后主子的品性喜好。
这么一想，白芷顿时觉得这规矩忒实用，忒人性化，简直就是为她们这种智商不高情商又低的小神仙打造的。
如今让她住在这里，也只不过是因为尘渊的书房恰好和寝殿连在一起罢了。
想通了这些，白芷脸上的热气都褪了几分。
她随手翻了翻那几本书。《灵宝玉鉴》、《云笈七签》、《钤诀》这些，大抵是关于符咒仙法、炼形度众、步蹑飞升，却有一本《洪荒史鉴》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本书，讲的是远古时期的仙魔之战。
她翻开书，一字一句地看过去，时光随着素白罗纹纸的翻阅而流逝。书读一半，已是皓月当空。
书中提到了一些玉邵话本中所没有的。
仙魔九血，仅有两血现世，皆是仙神之血所化。其一是玉莲子，天地灵力之来源，可涤荡世间污浊，可引魔心皈依。
“可引魔心皈依……”白芷读到此处时，捏着书的指尖有些泛白。
那日她飞升时，天旋地转之中，却还能模糊看到玄狼的身影。耳畔处，它还在撕心裂肺地喊着什么，飞升的祥云却托着她越来越远。滔天的红莲业火将玄狼困在其中，它的影子随着火焰的跳动而扭曲，似妖似魅。
那是入魔的征兆。
它怎么可以入魔呢，它怎么会入魔呢。
彼时在仆勾山上，他们虽不能化为人形，却一同度过清浅时光、四季更迭，一同看过星月交辉、万丈流霞。她为草木，拘于一方水土之中，它便常常衔来些新奇玩意儿置于她跟前。她知道它素来性子冷淡，不喜这些东西，一切不过为了她。
几万年的交情，值得她为他一搏。
要躲过天兵天将的眼睛，将玉莲子平安带到玄狼跟前，以她现在的灵力修为怕是做不到。
白芷在那一页折了个角，小心合上，复又打开那本《灵宝玉鉴》。
当尘渊过来时，白芷已趴在桌上睡了过去，面前还摊着本翻到一半的书。
窗户半开，微凉的夜风漏进来，她身子动了动，睡得不太.安稳，却没有醒来。
尘渊微微抬手，腾起一股气流，欲将白芷托起，视线却停留在静谧月光下，她柔和无暇侧颜上。他原本无悲无喜的双眸渐渐柔和，终是放下了手，弯腰将她抱起，往床榻走去。
身后，檀木镂花的窗户悄然合上。
翌日，白芷醒来时觉得神清气爽，一夜苦修到底没有白费，修为和灵力还是有所增进的。
她简单洗漱后，理了理发髻，又拂了拂衣摆，确定整理妥帖了才撩起纱帘走了出去，路过寝殿时，才发现尘渊已不在榻上。
白芷借着寻他的由头，兜兜转转打探了十六间宫室，看到了比她脑袋还大的夜明珠，十人才可合抱的长生木，终年不灭的天目灯，可就是没看到玉莲子。
尽管有些沮丧，她还是转身推开下一间房门，倒叫她愣了愣。
那是一间干净敞亮的……厨房。
当胥歌驾着他那只金羽玄鸟，仙姿卓越地落在尘渊面前时，西南角正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紧接着一道银光携着破风之势直冲他面门而来。
他反手一挥，将那凶器握在手中，定睛一看。
呃……是个锅铲。
一团黑雾中跟着跑出来个“煤团”，身上的青衣依稀可辨。
那“煤团”几步跑到胥歌跟前，看都不看就“扑通”一声跪下，恨不得将脑袋埋到地底下：“我想做些吃的，不知怎的就……我知错了，尘渊你罚我罢。”
胥歌想扶一扶她，又碍于她一身的煤渣，弯腰伸手的姿势就这样僵在那里，只得好心提醒她：“你……跪错了人吧？”
“煤团”这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在乌黑的脸上显得愈发明亮。
她看了看立在自己跟前的胥歌，又看了看他手上的锅铲，再看了看一旁纤尘未染的尘渊，终于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膝盖，换了个方向：“呜……我知错了……”
“无妨”，尘渊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又捏了个诀子除去了一身的煤灰。
见她那副小心翼翼打量自己的样子，尘渊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你方才想做什么吃的？”
“棠梨卷，玉邵从前和我说过的，又甜又糯。我在凡间没吃过，很想尝尝看。”说到吃的，白芷立马来了精神，不经意间伸手轻轻拽着尘渊那竹叶合边的袖口，双眼晶莹发亮。
胥歌寻了个凉亭，撩了衣摆坐下，望着眼前那二人轻咳一声：“先不忙那什么棠梨卷。尘渊，再过几日便是我二十万岁寿辰。”说罢，将一封玉柬往石桌上一扣。
白芷大喜。若是尘渊前去赴宴，那清宵殿只余她一人，查探起来自然不必再缩手缩脚。
不料她这厢如意算盘打得响，那厢胥歌却有他的打算。
若单单请了尘渊，怕是他不放心将白芷一人留在清宵殿，必要找些公务繁忙的理由推脱。
旁人兴许就被糊弄过去了，可胥歌隔三差五就往他殿里跑一回，回回都见他在那儿浇花烹茶，抚笛垂钓，委实看不出半点“公务繁忙”的影子。
可就算旁人心知肚明，却不能奈他何，只因这清宵殿里封着仙界神器玉莲子。若因天尊离殿，导致那玉莲子出了些许偏差，便是谁都付不起这责任。
是以，他每每说自己公务繁忙，众仙也只能毕恭毕敬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诌。
然，这“众仙”里头，并不包括胥歌。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只有他知晓尘渊真正的命门。
眼前，胥歌抿了口酒，慢慢悠悠自盘龙织金的广袖中又掏出一封玉柬，往白芷手上那么沉甸甸地一塞：“你也同去。”
“这……”
“你且放心，我会吩咐下去多备些你爱吃的点心。”
“可……”
“那日自有丝竹歌舞，不会太过无趣。”
“我……”
她还欲推拒，胥歌却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个锃光瓦亮的锅铲，在她面前端详了半响。
白芷欲哭无泪，当即将那滚烫的玉柬揣进了怀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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