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木迦

28、第 28 章

　　唐信走了，再没有来。小区大爷也不再劝了，见着她就唉声叹气。
　　隔壁租客似乎换了人，东西搬来搬去，倒也不十分吵，教养极好。清早林杉出门就打了个照面，对方看见她和她的肚子，眼睛里有惊讶，却没多问什么，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林杉冲她笑，看见她手里的菜篮子：“您也去菜市场吗？”
　　她就走过来和林杉并排走：“这么说你也去？正好我刚来不太熟，那你给我带路吧。”
　　林杉自然说好，问她怎么称呼。她说她叫阿兰。
　　阿兰问她孩子爸呢？林杉笑笑，我们分开了。
　　阿兰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触到了雷区。林杉表示没关系，摸着肚子说：“它爸爸是个很好的人。”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目温柔，漆黑的眼睛里柔得像要滴出水来，阿兰看得有些发怔：“你很爱他。”
　　林杉点头，坦荡荡的：“我爱他。”却也远不及他万分之一。
　　阿兰看起来家底殷实，在菜市场掏钱掏得那叫一个豪气。林杉看得很欢乐，最后还是一一给她介绍自己相熟的摊子，哪里的菜新鲜，哪里的海鲜活蹦乱跳，绕了一圈。
　　阿兰搀着她往回走：“这里倒是不错，很有人情味。”林杉不能更认同。
　　就这样多了一个伴，平日里无事就互相串门。阿兰家里面积要大许多，布置地简约温暖优雅大气，于是林杉猜测她出身不凡过来体验生活。她很活泼，不过数日，已经在街坊四邻里博了好名声，晚上一同散步总有打不完的招呼。
　　林杉这天闲来无事，倒腾了一个下午做出一个戚风蛋糕，想和阿兰分享她却不在，许是去上插花课了。
　　她回到房间里又做了两个菜。窗帘一拉，点上蜡烛开始许愿。尽管她父不详，母不爱，她还是要爱自己。因为她要成为一个妈妈了，她要做一个很好的妈妈。
　　愿阿三，放下执念，平安喜乐。
　　手机叮了两下，林杉接起来，那头说：“生日快乐。”
　　“我正在吃蛋糕。8寸，我觉得我好像能一个人吃完。”
　　隔着电波，宣箫依旧能听出她轻快的语气，出谋划策：“尝一块就好，我怕你反胃。剩下的你不妨切了分给邻居，还有你说的那位门口大爷，他们会祝福你，替你开心。”
　　林杉笑起来，吹灭蜡烛打开窗帘，夏天日很长，天都还未黑，西边还有火烧云。她说：“好主意。”
　　宣箫最后一次确认：“杉杉，你开心吗？”
　　“平淡已经是生活对我最大的恩赐。宣箫，这样就很好。”
　　之后有好几日未见到阿兰，打她电话也未接，问楼下大爷，说是前几日急急就走了，有车来门口接的，像是有什么急事。
　　再见到已经是一个多月后，彼时孩子九个多月，林杉渐渐有些焦躁。看了备孕书，听医生说了许多注意事项，仍是觉得手足无措。阿兰来敲林杉的门时，林杉在房间里扶着腰正在来回走。她骨架小，骨盆小，不晓得会不会难产。可是剖腹产她又是万万不愿意的，那样对孩子不好。开了门见到阿兰，这些胡思乱想才暂时忘掉，阿兰眉宇间有轻愁，看着像是瘦了些：“你脸色不好，生病了吗？”
　　阿兰摇头：“不是我生病。你怎么样，还好吗？”
　　不是她生病，那是亲人抑或朋友？林杉不敢再劳烦她，送她回房间：“我很好，但我觉得你需要休息。你先睡一觉，晚餐我准备，你起来了过来吃，这样行吗？”
　　阿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活力又重新回来：“好孩子。”
　　林杉失笑。
　　阿兰睡了一觉过来，脸色看起来已经好很多。林杉给她盛饭，怕交浅言深，不去细问。她自己倒开了话头：“遇到一件事情，所有人都反对，你还会坚持吗？”
　　林杉吃一口青菜，皱眉，咸了。“你的朋友坚持？”
　　阿兰敲碗，不满：“我是问你。”
　　“所有人都反对。哦，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
　　“你这样想？”
　　汤煲得不错，林杉给阿兰舀一碗。“所有人都反对不是重点。所有人里面的三五好友、三五亲朋才是重点。需要在坚持的事和这些爱你的人之间做一个取舍或平衡。或者说，想坚持的这个人，他需要和他的三五好友亲朋，在什么是对他好这一点上达成共识。”
　　阿兰点头，眼里有光芒：“所有人里面的其他人呢？不管？”
　　林杉皱眉，撇嘴不屑：“关他们屁事！”
　　阿兰哈哈笑起来，凑过来捧着她的脸啪嗒响亮地亲一口。林杉摸了摸，脸红。
　　林杉瞅她心情不错，皱起眉开始碎碎念：“阿兰，我有些担心。医生说我体重太轻、骨盆太小、有贫血营养不良症状，生产会不会出问题？”
　　“预产期什么时候？”
　　林杉掰着手指头算，惊骇：“十多天二十天的样子，我算不清楚了。”
　　阿兰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我会陪着你。”
　　尽管如此，孩子还是来得措手不及。在林杉掰着手指算出还有二十天左右的隔两日，林杉走着走着就觉得肚子疼得不行，被好心的的士司机送到医院。
　　断几十根骨头的痛原来是这样，一点也不夸张。林杉扯着医生的手：“我是不是早产？胎儿会不会有事？”
　　医生握住她的手：“别担心，会没事的。有人来陪你吗？”
　　林杉的眼泪掉下来，联系人按到唐信又翻走，拨通：“阿兰……”
　　而此时，下午四点的C城，乌云蔽日。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大树被风刮得折腰点地，发出呜呜的哀鸣，闪电当空劈下，在头顶轰隆隆炸响，撕开的口子像是要将人吞噬。高速路上，一辆车风驰电掣地朝这个小镇医院驶来，车前盖渐渐冒起白烟。
　　大雨砸在车窗上叮咚作响，空气里漫起的浓雾让车里的人心急如焚。应该早一点过去的，她会不会有事？怀孕后她不太忍得住眼泪，这会儿是不是痛得痛哭流涕？有人在陪她吗？她会不会怕？
　　他头脑一片混乱，脚下油门不自觉踩到了底。车子沙沙滚过地面，猛地一个打滑，他回过神来，握着方向盘的手往一侧猛打，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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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轻松，放轻松，呼—吸---呼……”阿兰额前冒了密密的冷汗，林杉脸色已经青白，手指僵硬冰冷像是随时要昏厥，宫口却还开得不够。
　　“丫头，想点开心的事~”
　　林杉只觉得痛，全身被马车碾过一样，痛到窒息。开心的事？哦，阿三。不对，他恨我。呜呜呜~~~
　　医生进来看：“怎么哭了？得留着力气生孩子呀。这样下去可不行。”
　　阿兰赶忙劝：“乖孩子，不能哭。哦，给宝宝起名了吗？”
　　什么名？林杉抽抽噎噎：“阿三，阿三……”
　　阿兰红了眼，握着姑娘的手：“你说过要顺产的记得吗？你要坚持住。你如果晕过去了，我就得在你剖腹产的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了。”
　　这样的恐吓威胁明显很起作用。林杉忍住眼泪攥紧拳头，呼呼吸，吸吸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