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忠犬到痴汉》竟然真的有人

23、第 23 章

　　恶魔的宿命藏在死亡森林。
　　也许就是为了如同亚摩斯这样迷惘的后人，有先人在此设下了天启，意为上天给予恶魔族人的启示。
　　作为亚摩斯的男人曾经一直为此不齿。他一直认为，只有蠢到一定境界的恶魔才会需要这东西，不然怎么可能连自己未来要做什么都忘记了。
　　现在他才明白——原来真的是有可能忘记的。
　　……也不能说是忘记。
　　他只是不能确定，他究竟应该选择成为哪一个身份。
　　过去的那些暂且不提。如果他是亚摩斯，他就要在他那乱七八糟的对手的骚扰下，继续着无休止境的孤寂。如果他是“修斯”……
　　可是，那名少女说他不是。
　　……他真的不是吗？

　　在前往死亡森林的路上，男人没有用影遁，也没有借助任何交通工具。而是用自己的脚，一步一步去丈量从那名少女身边到死亡森林的距离。
　　他用了点障眼法，让自己的外貌看上去不那么引人注目，借以此来混进人群。
　　有的族人觉得双黑的外表是一种勋章，遂不屑于伪装。亚摩斯之前虽然没那么极端，但多少也是有这样的想法的。
　　只是这一次却不同。男人本来可以绕过途中的一座座城市，避开人群，但此刻男人的想法却有点改变了。
　　他想看看，人与恶魔的距离，他与“他”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一路上，他路过了很多城市，见到了很多人类，听了很多故事。
　　——其中爱情故事居多。
　　听多了，男人也就觉得，人类所谓的爱情故事也不就是那样。
　　两人相遇、相知、相恋，最后结婚生子。也有的故事里，两人中的一方移情别恋，另一方悲痛欲绝。……一方死亡另一方殉情也是有的。
　　真是有够无聊。
　　但意外的，每次听时，男人都会被此打动。
　　这就是，人类所谓的，无聊的爱情吗？
　　……或许恶魔也是有的，只是一不小心在漫长的岁月中磨光、遗忘了。
　　他也听到了一些关于那名少女的消息。
　　不过这些消息一般都只有大一点的家族知道，所以他都是隐在影子里跟随一些大家族的人才听到的。
　　他听他们说，吉家真正能管事的不在了，是时候趁乱捞一把了。
　　他们说，想不到那吉家的小妹妹牙齿还有点尖，不过这不算什么，等那件事情完成之后——一只拔了爪牙的幼虎，跟宠物猫有什么差别？
　　他们说，无论是吉家的财产，还是吉家的那位柔弱的美人，都是鲜肉，趁早下手比较好。
　　他们说，王室也进来参了一脚，这下估计美人抢不到了，还是多在财产上花点脑筋吧。
　　他们说……
　　男人每听到一则她的消息，赶路的速度就会快上一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了逃开那烦躁焦虑的情绪，还是为了尽快说服自己去帮她。

　　如果他没有想起来就好了。
　　——如果他还是她的“修斯”就好了。
　　那样，他就不用如此挣扎了。

　　路过死亡森林旁的萨斯顿小镇时，男人见到了一队商队。
　　他们说，他们运的货是王室给吉家的聘礼。

　　原来，那名少女要嫁人了。
　　嫁给白帝国的王室。
　　……十天后，便是婚礼。

　　男人突然感到心脏一阵钝痛。
　　只是那种痛，就像隔了一层厚厚的冰，只在冰层下翻涌，却怎么也传不到他的大脑，让他无法对此作出回应。

　　男人看着那商队渐渐远去。
　　那是回那少女身边的方向，也是他这几个月里一直想去的方向——只是他却一直与其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而他的身后，就是通往死亡森林的路口。
　　男人突然想起，离开时的他，也是这样看着那位少女渐渐远去的。
　　——这样可以吗？
　　心里有个声音在问。
　　男人久久想不出回答。
　　最后，他还是转身，继续往死亡森林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你终于来了——在下等了你好久，亚摩斯。”
　　随着声音一起来袭来的，是来自他的对手的血刃。
　　亚摩斯抬手招出影墙挡下：“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安东尼。”
　　见自己的攻击被对方挡下，安东尼本来还想继续进攻，听到了他的话只好停下。
　　“哦？”
　　亚摩斯显得有些窘：“天启……在哪里？”
　　安东尼见鬼了一样看着他。

　　天启就设在死亡森林里的恶魔圣地里，自古以来都是由有预知能力的镜魔萝丝看守着。只有出现了需要指引的恶魔，圣地才会发出指示，让镜魔准备启动天启。而每一次天启只专属于一个恶魔灵魂，只有那个灵魂看过了天启，镜魔才能离开死亡森林。
　　所以当安东尼领着亚摩斯去找萝丝的时候，破处狂魔萝丝顶着一张晚娘脸：“原来就是你这个纯情老处男。害老娘在这里等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少破了多少人的处。——你做好补偿我的准备了吗？”
　　安东尼见亚摩斯的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目测了一下觉得再不阻止这战斗力只有零点五嘴炮能力却满值的萝丝，她大概被亚摩斯摁着启动天启后就要滚去轮回了，遂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萝丝，别闹了。补偿的事情下次再说吧。”

　　给亚摩斯的天启，简短到令亚摩斯感到意外，也感到无措。
　　——「做你想做的事。」

　　他想做的？
　　他想做什么？
　　——他想，做“修斯”未做完的事情。
　　可是，他……有资格吗？

　　男人迷茫地进入圣地，出来后发现自己竟然比之前更迷茫了。
　　就像在解两根缠在一起的毛线，好不容易解到头了，却发现最后一步他毫无头绪。
　　等在外面的安东尼很不理解：“在下也是得到过天启的。每次看完天启都大彻大悟，怎么你好像更摸不着头脑了？”
　　男人不知如何作答。
　　“说起来你不陪那位美丽的姑娘玩主仆play，跑这里做什么？”
　　“……”
　　“说起来你可别笑。在下可是很羡慕、很嫉妒你的——在下也是有很重要的人的。只是他们在在下魔化时……都死了。”
　　男人愣了，转头看向安东尼。
　　“如果你是因为那位姑娘而迷茫，如果你与她是真心相爱……”安东尼认真地看着男人，“在下建议你，在她死去前，好好陪伴她。
　　“人类的一生，相比起我们的生命来说太过疲软太过短小。——从人类变态而来的我们，值得花这个时间去陪伴对我们来说重要的人。”
　　男人皱起眉头。
　　“……可是，她说，我不是她要的那个人。”
　　安东尼被逗乐了。
　　“你怎么可能不是？——一千年前的亚摩斯是你，你沉睡的这一千年中经历过的轮回是你，在你这回变态之前的……”安东尼回想了一下，“是叫‘修斯’对吗？——这也是你。看样子你是睡得太久了，脑袋里都塞满了口口吧？不妨与在下来一发，在下保证你绝对能大彻大悟……”
　　他……是她要的那个人吗？
　　彻底魔化后翻涌上来的记忆太过繁杂沉重，反而将他这一次轮回的记忆压在了最底下。由那些记忆堆砌起的人格在心底拼命呼喊，而他却听不清“他”想说的话。
　　男人脑海里闪过一道光——这道光在这段时间里其实已经闪过好几次了。只不过只有这一次，男人将它抓住了。
　　是了……他想起来了。
　　在那家铃铛店里问他要不要跟随她的，还是小丫头的她……
　　配出了她觉得他最喜欢的花茶煮给他喝的，略长大一丁点的她……
　　拖着他去购物，最后莫名其妙给他买了一堆衣服的她……
　　毫无防备在他腿上睡着的她……
　　喝醉酒后像只猫儿般蹭着他的她……
　　把他的身体当艺术品欣赏的眼睛闪闪发光的她……
　　那个山洞里拼命想要逃走，却硬撑着助他魔化的她……
　　……
　　还有，离别时，逞强微笑着的她。
　　他的姑娘……他深深爱着的姑娘……
　　——没错，他是亚摩斯。
　　但，他也是修斯。

　　修斯猛的一颤，从回忆中惊醒。
　　他曾经许下诺言，要成为她的利刃，为她斩去路上所有荆棘。
　　他也曾与她立下誓约，愿成为她的兽，护她一生天真无忧。
　　——他怎么可以如此懦弱地逃开，放她一人面对那些肮脏与污秽？！
　　他的主人……他的姑娘……
　　修斯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
　　——我的姑娘，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