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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安娘子素手展医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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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一上午,齐布琛只觉得疲累不堪,今日她本来只打算拒绝秋爽,不料半路又冒出来个范嬷嬷,害得她费尽心思,借力打力,却只能勉强解决。
用这婴儿的身子,想要做成一件事情,可真是不容易。
齐布琛精疲力尽,安娘子给她喂奶时吃着吃着便睡着了。本以为这一日就这样过去,不料到了晚间,齐布琛却突然生起病来。她昏昏沉沉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耳边朦朦胧胧地传来安娘子的声音:“小儿形气末充、腠理疏薄、卫表不固,加之冷热不能自调,易为六淫之邪、疫病之气侵袭,而成外感发热……”
产房的炕一向烧得热,齐布琛这会儿却一点也不觉得暖,反而一阵阵地发冷,身上也干干的,并没有出汗的感觉。齐布琛恍然,看来她病得不轻呢。
王氏焦急不已,一叠声地吩咐去请大夫,过了许久,外面有人通传:“大夫来了!”
一个眼皮浮肿的男子走了进来,山羊胡似一团乱麻,身上一股酒气,竟是宿醉未醒一般。
齐布琛被浓重的酒味熏醒了,看到这宁古塔的大夫竟是如此行状,心里十分排斥。
王氏却有些病急乱投医,连声叫道:“快请大夫过来看看姐儿。”
那大夫也不诊脉,只眯缝着眼凑过去看了一眼,便摇头道:“孩子太小,诊不了脉,也开不了药,还是清清净净饿两顿吧。”
王氏急道:“我这女儿是不足月的,生得本就比其他孩子小,净饿怕是抗不住。”
“莫非这就是那个七个月生的?”大夫终于睁大了眼,却是慌张不已,“没法子没法子,早说过你们家治不了,怎么又把我拉了来?”边说边脚底抹油溜走了。
齐布琛担忧起来,婴儿身子脆弱,不能随便用药,在她这样的年纪生病,即便是宫里的太医,也不敢随意开药。可是自己的热度发散不出去,却是会出大事的。
王氏也变了脸色,脚下一软,险些晕过去,一个梳着辫子的丫鬟连忙上前搀住,“奶奶莫慌,这大夫的话可信不得。别的不说,当日就是他嚷着没法子,奶奶不也顺顺当当生下了姑娘,现下姑娘定是能治的。”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安娘子一眼。
王氏转到安娘子面前,拉着她的手恳求起来,齐布琛却专注地盯着王氏身边的丫鬟。过了三日,她终于又见到了夏嬷嬷,此时她还是额娘身边的大丫鬟夏宁,却已是既沉稳又聪明。
只是看了几眼,记住了夏嬷嬷年轻时的样子,齐布琛收回目光,留意起安娘子的动作来。
齐布琛感觉到安娘子一根手指按上了自己的手腕,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她以为安娘子不过是个会接生的乳母,即便会些针灸之术,也绝对称不上精通。这会儿见她竟然能给小儿诊脉,齐布琛诧异不已。这安娘子有这样的本事,不知是个什么来历?
她正疑惑着,却听安娘子道:“姑娘这病来得急,热势却不高,虽然能治,却有些麻烦。”
王氏仿佛没听到那句麻烦的话,只紧着追问:“那要怎么治?最好别让姐儿饿着。”
安娘子回道:“若是乳食积滞,引起内伤发热,当会腹泻呕吐,便需暂时禁食。现下姑娘却是外伤发热,不用净饿,只需调节饮食,再辅以推拿就行。”
王氏的神色镇定下来,又问安娘子需要什么药材,安娘子却摇了摇头,只让人取了生姜、红糖和粳米熬粥,待到米粒都熬化了,撇去姜片,只取浓浓的米汤,趁热喂齐布琛喝下。
齐布琛明白这是让自己发汗祛寒之物,便乖乖地张嘴,一口接一口地喝下,渐渐地觉得整个人从胃里暖了起来。
安娘子又用葱姜捣汁,让夏宁抱着齐布琛,两手扶住她的头部,用两拇指指腹蘸取葱姜水,自两眉中间自下往上推起,交替直推至前发际,为她开天门三五十下,之后又揉按太阳穴好一阵子,齐布琛便觉得鼻塞通畅了很多。
安娘子又握住齐布琛的手,找好穴位为她清肺经、退六腑、清天河水等各百余次,其间又给她喂了几次米汤。
齐布琛透透的出了一身汗,安娘子便用温水给她拭浴,仔细擦拭了腋窝股沟等热处,然后用大手巾拭干,迅速将衣服穿齐整了。
如此忙活了将近一夜,直至天色泛白,齐布琛才退了热,眼睛发涩,这才有了睡意。睡着之前,隐约听到安娘子交代着:“这次算是熬过去了,但是姑娘毕竟先天不足,往后却要万分小心,尽量少病,否则久病伤阴,若是气血虚弱,便难了……”
睡了小半日,齐布琛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抱着她的不是额娘,而是夏宁,虽然姿势有些僵硬,却是一动不动,抱得稳稳当当。
齐布琛一阵鼻酸,夏宁一直很喜欢孩子,上辈子却没有生养,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夏宁是王氏乳母夏嬷嬷的女儿,打小和王氏一起长大,论情分比秋爽还要深。夏宁为人稳重,王氏一直离不开她,上辈子拖到二十岁还未嫁人,直到王氏去世前才配了个外院账房。
后来秋爽不辞而别,夏宁不放心齐布琛,求了掌家的二太太回来伺候。二太太说内外院不能两头大,虽然让夏宁做了齐布琛房里的管事嬷嬷,却将她的夫婿迁到了庄子上。
过了一年,夏宁的夫婿在庄子里不幸溺亡,夏宁成了寡妇。她没有儿女,也无心再嫁,只一心照顾齐布琛,随她进宫伺候,还帮她养下了五个孩子。
夏宁的忠心,是齐布琛上辈子最大的依靠。齐布琛临终托孤,既是盼着夏嬷嬷帮自己照料孩子,也是把她的后半辈子做了安排。只是齐布琛一直遗憾,夏宁虽然做了体面的掌事嬷嬷,但却无儿无女,最终也逃不过孤独一生的命运。
幸好上天眷顾,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看着夏宁梳着的未嫁女的大辫子,齐布琛暗下决心,夏嬷嬷,这辈子我会好好对你,一定让你拥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
王氏在炕上翻了个身,夏宁见她醒了,急忙劝道:“奶奶再躺躺,别急着起身,仔细头晕。”
王氏躺着没动,只转过头来看齐布琛,见她乌溜溜的眼睛睁着,忍不住笑道:“谧姐儿和你倒投缘,醒了也不哭不闹的。”
夏宁也笑起来:“是姑娘性子好。咱们姑娘生下来就不哭闹,不管谁抱着都乖巧。”
“谧姐儿的确是个安静的性子。”王氏赞同,说完却是一愣:“谧姐儿倒真是谁抱着都行,只有秋爽例外。洗三那会儿秋爽一过来她就闹腾,却是有些奇怪。”
齐布琛暗喜,额娘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反常,看来她的法子可行,以后只要再这么来上两次,想来应当能打消额娘让秋爽做乳母的念头。她心里高兴,正想着露个笑脸讨好额娘,忽然外面哐当一声巨响,齐布琛吓了一跳,小身子一抖,打了个激灵。
吵嚷声传了过来,隐隐夹杂着哭声,王氏惊讶地问:“前头是谁在闹?吵得这里都听见了。”
夏宁也很疑惑,正想出去看看,忽然门帘子一动,夏嬷嬷跑了进来,对着王氏说道:“奶奶,前院闹起来了,范嬷嬷要把秋爽赶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