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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洗三日刁奴难主人 ...

  •   婴儿的身体总是易困,齐布琛虽然惦记着乳母的事,却还是睡着了。其间几次醒来,都是被饿醒的,齐布琛迷迷糊糊地喝了奶,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就在睡睡醒醒之中渡过了一天。

      再次清醒已是大年初二,齐布琛的洗三礼开始了。

      满人洗三通常是请家里有威望的老太太或是接生婆担任收生姥姥,齐布琛一家客居他乡,洗三礼便只能让接生婆操办。

      齐布琛本以为给她洗澡的会是安娘子,不料却是当日将她提起来拍打的中年妇人,齐布琛听旁人叫她“夏嬷嬷”,便知道这人正是额娘的乳母,也是齐布琛前世的掌事嬷嬷夏宁的母亲。

      夏嬷嬷盘腿坐在炕上,面前放着一个大盆,一边说着祝吉的话,一边用槐枝艾叶熬成的热水给齐布琛洗身。齐布琛终归是个大人芯子,众目睽睽之下赤身裸体难免有些羞窘,装着嘤嘤地哭了两声,就听见阿玛在门外吩咐:“夏嬷嬷快着些,可别冻了姑娘。”

      额娘连忙答应一声,夏嬷嬷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用大葱打了三下,念道:“一打聪明,二打伶俐,三打明明白白。”再把大葱拿出去交给阿玛,让阿玛扔到房上去,然后全家一齐向阿玛道喜。

      齐布琛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听见额娘叫了一声“秋爽”,方才醒过神来。她努力盯着那个身影,等道秋爽来到面前,齐布琛拼命扭动身子,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

      额娘对她不同寻常的闹腾很是不解,催促道:“秋爽快过来,快来给姑娘穿上衣裳。”

      秋爽伸过手来拉齐布琛的衣襟,手指还没碰到她,就见她的小手挥了过来,只听见“啪”地一声脆响,秋爽的手被拍到一旁,白皙的手背上多了一个红色的印子。屋里霎时安静,丫鬟们面面相觑,秋爽抬着手不知所措。

      门口忽然响起一声厉喝:“阿林家的快住手!你儿子死了不足百日,哪能碰姑娘?!”一个老妪抬着盘子进来,将东西往炕上一放,指着秋爽骂道:“没轻没重的小蹄子,因为你生的不顺,奶奶听了恶声,所以才早产了。现下好不容易有了姑娘,你又来沾染。要是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担得起?”

      额娘微微一愣,脸上浮起不快:“嬷嬷有道理说两句便是,怎么还攀扯上姑娘了?”回头又对秋爽道:“你先退下吧。”

      因为离的近,齐布琛终于看清了秋爽的脸,见她双目含泪神色凄楚,齐布琛默默地说了句抱歉。转头看向最后进来的老妪,齐布琛眉头微蹙,这嬷嬷不知是个什么来历,当着额娘就敢呵斥人,虽然她间接地帮了自己,但是言辞太过刻薄,不是个好相与的。

      齐布琛正在寻思,突然眼前一花,一块毛茸茸的物体扑到她的脸上,接着又被连拍了好几下,刹那间浓郁刺鼻的香气四散,齐布琛鼻子发痒,忍不住打起喷嚏,眼睛也被粉末迷了,瞬间迸出了泪,在脸上冲出两道泪痕。

      额娘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炕上,迅速给齐布琛系好衣襟,拿小被子裹了抱在怀里,冷声问道:“嬷嬷这是做什么?”

      老妪一梗脖子:“我们满人家的姑娘洗三这日都要以脂粉涂面,老奴怕三奶奶不懂,帮姑娘涂些脂粉。”

      额娘尚未开口,一个娇小的丫鬟跳了出来:“范嬷嬷说笑呢,谁不懂要涂脂粉,不过还没来得及罢了。奶奶这儿早备了上好的珍珠粉玉簪粉,你那起子劣质的末等粉哪是姑娘用得的?”说着还用手扇了扇,“这香得都快发臭了,别说姑娘这样的金枝玉叶,便是我这个奴婢都嫌呛得慌。”

      额娘冷着脸:“脂粉也涂过了,嬷嬷回去歇着吧。”

      范嬷嬷却没走,再次抬了抬下巴:“事儿还没完呢,老奴可不能走。今儿得给姑娘扎耳朵眼,老奴把针线都备好了。”说着便把之前放下的盘子抬了过来。

      齐布琛定睛看去,只见盘中放着穿好线的缝衣针,一排数去共有六根,银晃晃的十分刺眼。她心里正在犯怵,就听见额娘开口回绝:“谧姐儿耳朵太小,哪能扎这么多?会把耳垂扎坏的!”

      范嬷嬷一撇嘴:“我们满洲贵女,皆是一耳三钳,三奶奶莫非要让姑娘学那些蛮子不成?”

      齐布琛心头火起!她的额娘王氏本是民人 ,当年是抬了旗嫁给阿玛的。夏嬷嬷曾说过,额娘因为出身被家里人看不起,忧思郁结,日渐消瘦,所以才在生产时气力不继,最后难产而亡。

      前世额娘的早逝,也有这些刁奴的“功劳”呢!

      齐布琛心里愤恨,却苦于自己的婴儿身份,不能为额娘出头。她只能皱着眉寻思,这婆子态度虽然嚣张,说的话却站不住脚。满人女子确是一耳三钳,但那是成年之后,年幼时怕孩子受不住,耳洞是可以分几次穿的。

      可是王氏面带怒色,却没有反驳。

      齐布琛很疑惑,莫非额娘不懂这个规矩,被拿捏住了?她不愿让这婆子得逞,想了想便小嘴一撇,放声大哭起来。

      房门被踹开,阿玛闯了进来,见齐布琛一张小脸几乎成了白/粉团子,上面蜿蜒着几道泪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怒道:“怎么回事?大好的日子,谁把谧姐儿惹哭了?”

      又是那个小丫鬟抢到前面:“回三爷,范嬷嬷拿下等脂粉扑了姑娘一脸,把姑娘呛得直打喷嚏,现下又要给姑娘穿好多耳洞,想来姑娘是被吓着了。”

      “你们不懂规矩,三爷可是知道的,满家女儿哪个不是三对耳洞?”范嬷嬷板着脸道:“洗三日女孩儿都要穿耳,老奴不过依着规矩来,哪里就吓到姑娘了。”

      阿玛皱起眉头,“虽说有耳饰三钳的习俗,但那也是出了门子之后的事儿。现下谧姐儿还小,洗三日只穿一对也使得。”

      “一次全部穿了才是最好,”范嬷嬷犹自嘟囔:“老奴可是为姑娘好。”

      “又不是不穿,不过缓一缓罢了。”阿玛来了气,怒道:“这家里也该治治了,什么时候奴才竟管到主子头上了。”这话虽是对王氏说的,却是在骂范嬷嬷没规矩。

      范嬷嬷再不吱声,只拿出两根针,给姑娘穿耳洞。齐布琛感觉到两颗圆球状的东西在耳垂前后对着摩挲了好一会儿,耳朵便热热麻麻地没了知觉,之后仿佛被虫子叮咬般微微疼了一下,耳洞便穿好了。换过一边后,范嬷嬷又如法炮制,另一只耳朵也穿好了。

      穿耳后,范嬷嬷抬了盘子往外走,出门前还说了句男人不该进产房的话,阿玛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瞪得她闭上了嘴,低头出去了。

      夏嬷嬷拿来热帕子给齐布琛擦脸,齐布琛乖顺地闭上眼睛,轻轻勾起嘴角。

      额娘性子软善,阿玛却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范嬷嬷可以挤兑额娘,却不能压制阿玛。只要阿玛和额娘一条心,范嬷嬷迟早会明白,额娘不是她能随便欺负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洗三日刁奴难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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