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重生记》路遐

3、重生后幼女忆乳母

　　额娘颔首应允，中年妇人答应一声，快步出去唤人，阿玛也避了出去。不多时，一个妇人进屋，给额娘行了个万福礼，接过齐布琛，抱着她轻轻拍抚。

　　齐布琛仔细打量，见这妇人不过二十来岁，容貌清秀，眉目宁和，有种沉着自信的气度，就凭这份沉静，齐布琛相信她便是给额娘接生的人了。

　　可是这安娘子虽然年纪轻轻就能给人接生，那也只是稳婆，不是乳母啊。

　　齐布琛正疑惑着，后脑勺被轻轻抬起，她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一个温热之物塞入口中，香甜的汁液流了进来，在本能的驱使下，齐布琛皱着眉吃起奶来。

　　额娘看她吃得虽慢却好一会没停，轻轻笑道：“谧姐儿仔细看看，这是安娘子。她救了咱娘俩的命呢，做了你的‘采生人’，又给你开了奶。你吃得这么香，怎还一脸的不情愿。”

　　满人把孩子出生后见到的第一个外人成为“采生人”，认为孩子长大后会像采生人，因而常常提前请一位模样性格都好的人到产房候着。生儿之家对采生人都以厚礼相待，有的采生人还被认做婴儿的干爹干娘。

　　齐布琛不禁诧异，这安娘子既然是个乳母，怎么又会给额娘接生呢？即便她给额娘接了生，让她做自己的采生人，却也抬举的有些过了。

　　安娘子摇了摇头：“奶奶抬举了，民妇不过上奶奶家帮衬几日，哪里做得姑娘的采生人。”

　　额娘也不再多说，只笑着看齐布琛吃奶。

　　齐布琛却走了神，暗自回想：前世家中并没有安娘子，她的乳母是秋爽。现在安娘子做了乳母，那么秋爽又去了哪里？

　　也许是因为心不在焉，齐布琛突然呛到了，喉间被一口奶水堵着，难受地几欲窒息。安娘子连忙拉开她，将她的脸侧到一边，空起掌心拍她的后背。齐布琛咳了一阵，吐出奶水，才觉得气息顺畅起来。

　　额娘似乎并没发现女儿的险状，只轻声安抚：“谧姐儿慢慢吃，别着急啊。”

　　齐布琛一阵后怕，若是安娘子刚才动作慢上几分，只怕她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原来做个婴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一惊吓，齐布琛没了吃奶的精神，额娘见她不吃，奇道：“这才吃了十几口，怎就不吃了？”

　　安娘子很有经验：“姑娘是不足月的，食量本来就小，这会儿也差不多饱了。”

　　齐布琛的确饱了，屋里炕烧得暖，她脑子迷糊起来，闻着安娘子身上淡淡的药味，渐渐沉入了梦乡。

　　一夜好眠，齐布琛在一股食物香气的中醒来。

　　额娘就在她的身边，屈膝坐在炕案前，正在不紧不慢地用膳。

　　齐布琛抽抽鼻子，嗅到一股夹杂着药味的肉香，她的眼神还很模糊，也看不清菜色，只发现炕沿下方侧立着一个朦胧的身影，梳着妇人头，从身量上判断应该不是安娘子。

　　不一会儿，额娘用完了膳，放下筷子道：“今儿的黄芪蒸鸡不错，夏宁做的总是味淡，这道菜还是你做得最好。”

　　炕下的人回道：“奶奶过奖了。夏宁平日里事情多，我是个闲人，有空琢磨这些吃食。这黄芪蒸鸡最是滋补，奶奶若是吃着合适，今后我常给您做。”声音柔润，带着江南水乡的绵软。

　　齐布琛眨眨眼睛，秋妈妈，好久不见。

　　秋爽是额娘的陪嫁丫鬟，额娘早年在苏州时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后来配了阿玛的长随阿林，是额娘跟前数得上的得用人。秋爽性子温柔，小小年纪就被家人卖了，和额娘这个主子格外亲厚。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额娘才选了她做齐布琛的乳母。

　　前世额娘去世后，陪房四处分散，只有秋爽一直留在府里照看齐布琛。几年下来，齐布琛对乳母有了孺慕之情。她甚至想过，若是她将来嫁了好人家，定要将秋妈妈带过去，让她做后院的管事，待到她年老，还要给她养老送终。

　　可是还没等齐布琛长大，秋妈妈却突然不见了。

　　齐布琛急忙把这事报给继母，求着继母派人出去寻人，继母却说秋爽已经辞了差事，回家养病去了。

　　齐布琛十分着急。秋妈妈向来康健，即便病了也只修养两日就回来，这次居然辞了差事，可见病得严重。

　　她亲自去了秋爽家，却被秋爽的丈夫阿林挡在门外。

　　齐布琛再三请求和秋爽见一面，阿林被她缠得不耐烦，却还是冷冷地回绝：“不劳姑娘费心，姑娘还是远着我们些的好。我们的儿子已经替姑娘死了，难道姑娘非要拖垮了秋爽才甘心？”

　　齐布琛面红耳赤，领着丫鬟落荒而逃，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秋妈妈。

　　后来，额娘的另一个陪房夏宁回府，做了齐布琛房里的管事妈妈。齐布琛从夏宁那里得知，秋爽曾有过一个儿子，算起来比齐布琛大了两个月，那孩子八个月早产，生下来便没了气息。

　　再次见到秋爽，齐布琛心情十分复杂。现在算来秋爽的孩子已经夭折了，齐布琛吃的是安娘子的奶，不知秋爽还会不会成为她的乳母？

　　额娘拿起帕子净手，关切地问：“你的身子可好了？”

　　“谢奶奶关心。”秋爽蹲了一下身子，上前接过额娘的帕子，口里道谢：“多亏了奶奶赏的人参，奴婢已经大好了。”

　　额娘叹道：“身子好了就好，你要节哀，听说你没了奶水，就是伤心太过的缘故。你的孩子虽然去了，但你和阿林还年轻，孩子以后会有的。”

　　秋爽的声音有些发涩：“是我没福气。先前奶奶还说要我给姑娘做乳母的，是我误了姑娘了……”

　　“你也别太自责。”额娘柔声安慰：“我看这个安娘子干净利索，便雇了她来奶谧姐儿。只是她不是咱们家的人，迟早都是要走的。我想把谧姐儿交给你照看，还是让你来做她的乳母。”

　　原来秋爽是这样当上“乳母”的！齐布琛心里一震，猛然睁大了眼睛。

　　上辈子她一直不明白秋爽那个“替姑娘死了的儿子”是怎么回事，但她永远忘不了阿林冰冷的眼神！

　　有这样一桩事情夹在中间，秋爽实在不是乳母的好人选。在没有搞清楚秋爽儿子早夭的原因之前，齐布琛不愿和她同居一室，日夜接受她的照料。

　　可是齐布琛现在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她只能看着秋爽给额娘行礼，听着她欢快地道谢。等到后天办完洗三礼，秋爽又要成为齐布琛的乳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