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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第一百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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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烛光好似轻软的烟罗,静静笼罩起一室温馨,耶律烈虽然疾步走进
房门,可当看见床榻上那个瘦弱苍白、陷在被褥中无法动弹的身影时,不由得放
轻脚步,悄悄走近了床边。帷帐里,君绮罗好似一尊石雕,面无血色的趴在床上,
若不是身体尚有微微的起伏,根本看不出她还活着。
冷刚收拾完手边的药箱,转头见耶律烈失魂落魄的站在旁边,低声说道:
“虽然她已经脱离了危险,可情况并不乐观。刚才你们的争吵弄醒了她,即使没
有说出话,我看见她眼角有泪,呼吸也急促了半天,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又渗出
鲜血。唉~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患得患失些什么?她今晚多半会发起高烧,你最好
寸步不离的守在一边,不然有了生命危险,你就算躲到天边也逃脱不掉一生的悔
恨和内疚。”见耶律烈默不作声,眼中只有床上那名女子,也不知道他能听进去
几分,冷刚背起药箱,拍拍耶律烈的手臂说道:“今晚我就在院里的厢房,有事
你随时叫我吧。”说罢刚要抬脚离去,身旁沉默的男子突然沉声说道:“多谢你!”
冷刚闻言只是摇了摇头,走出屋子关上了房门。
小心的坐在床边,撩起她落在腮边的一缕长发,耶律烈看见绮罗手指微微
动了一下,心中苦涩锥痛,艰难说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不过短短一句话,绮罗的眼角又有泪光闪现,烈知道她听得见自己说话,
应该是受伤太重神智迷蒙、身体衰弱,无法动弹。他心疼的拉起她一只手,摩挲
着冰凉的手指说道:“患得患失?他说得对,石无忌说的更没错!我是怕了,怕
老天会夺走我这仅存的一点幸福。绮罗,如果你不开心,就起来打我一顿好吗?
看着你这样没有生气的躺在床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么多事我都能
谋算、能防备、能筹划、能应对,可是只有你,无论是笑是泪,无论留下还是离
去,都让我不知所措,无所适从。是不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心甘情愿沦陷
到没有理智的人?”
一滴泪落下脸颊,在滋乍胡须的腮边留下一道冰冷的轨迹,又一滴泪缓缓
而下,在雪白的被角绽放出一朵小小的泪之花。耶律烈看着绮罗秀美的脸庞,想
起二人相遇后的种种情形,紧紧握住绮罗的手,忍不住痛哭失声,像是囚笼中绝
望的野兽嘶鸣低吼,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撕心裂肺,让人不忍倾听。趴在锦被中的
身影呼吸微微急促,好像要冲破什么枷锁和禁锢,正在努力苏醒。
“绮罗……呜呜……对不起,虽然我很怕,我会害了你!可是一想到要放
开这只手,看着你的身影在我面前永远消失,我的心就像被插入无数利箭,痉挛
疼痛到快要发疯!他们说你不想让我离开,如果真是如此,你可不可以亲口告诉
我,就算我会害你下地狱,你也会原谅我,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绮罗,我只有你
了,我只有你了!只有你,能遏制我的心魔,也只有你,能够释放它!如果我真
的放弃了你,我的心,又该藏到哪里才不会破碎?绮罗~你告诉我!”
呜咽的哭泣,自这个天神一般坚强的男子唇中溢出,那样肝肠寸断、催人
泪下,昔日蔑视天下的英俊脸庞上,只剩下伤心欲绝和落魄憔悴的神色。看着绮
罗昏睡的面容,烈的心中难舍难分,轻吻她的手指哭得不能自抑,浑身止不住的
颤抖,手足间的冰凉一点点漫上全身。那种无能为力的焦灼时时折磨着他的心,
焚烧着他的灵魂,以致于手中的纤指微微动了一下,他都没有发觉。泪水一滴滴
顺着绮罗的手腕流下,仿佛弥足珍贵的天河之水,冲淡了绮罗灼热的背痛,唤醒
了她迷蒙的神智,慢慢睁开了眼睛。
“别……走……”费力说出的两个字,细弱蚊呐般消失在毫无血色的嘴边,
却被烈敏感的耳朵牢牢捉住,让他猛地抬起了头:“绮罗!绮罗!你醒了!是你
在说话吗?绮罗!”
状若疯狂的表情和惊呼声,刺痛了绮罗微微张开的眼睛,她看着烛光中那
个神色仓皇的男子,憔悴的脸上爬满了胡须,双眼满是赤红血丝,黑色的眸子中
隐隐约约一点浓重的蓝色在跳跃,好似刚刚重燃的生命之火般羸弱飘摇。
“别……走……我……要……你……”短短五个字,却像说了一生那么长,
耶律烈忘了脸上还挂着泪水,握住绮罗的手像是要嵌在她的骨肉之中:“我不走!
我不走!你不让我走,我绝不离开你了!刚才是我昏了头,才说出那些猪狗不如
的话来。”他快速挥手“啪!”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五个红色的指印在脸上清晰
可见,看的绮罗呼吸急促起来。她想阻止烈的自虐行为,可是太过虚弱的身体和
久未喝水的喉咙根本让她发不出声,一口气憋在胸中不上不下,忍不住剧烈的咳
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绮罗!”此时的烈哪有半点辽国第一勇士的雄姿,那双惊惶的眼睛就和任
何一个看见爱人受伤,却无计可施的普通男人一样,满满的焦虑和无措。君绮罗
撑着紧握住自己的大掌,另一只手几次向领口处伸去,却终究无力垂下。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耶律烈心疼的看着她的动作,还有令人心慌的急
促喘息声,忍不住伸向她的脖颈处,顺着一根红线勾出一块流光溢彩的黑玉。看
着黑玉上仰天长啸的野狼,摸着和绮罗一样体温的玉身,烈的眼前又开始模糊,
哽咽说道:“你一直都带着它?”
“你……走……玉……碎……我……”话未说完,绮罗终于再也抑制不住
身体的衰弱,冰冷的手自烈的掌中滑落,无声无息的昏了过去。
“绮罗?绮罗!来人!快来人啊!”心碎的嘶吼声破门而出,冷刚在厢房才
换上新衣,听见喊声立刻背起药箱夺门而出,飞快跑进正房屋内。
“她怎么了?”看见刚刚脱离危险的病人呼吸急促,昏迷不醒,背上又隐
隐有血色浸出,他转头冲着耶律烈大吼道:“你到底会不会照顾病人?再这么下
去她真会死在你手里!我本想她醒来看见你能好得快些,你究竟做了什么让她情
绪激动伤口裂开?无暇!”
匆匆跟来的女子少见丈夫如此愤怒,急忙应道;“我在!”
冷刚放下药箱,冲着耶律烈一摆手说道:“让他出去!他在这里更会碍事!
今晚你辛苦一些守在这里,等她度过危险再说!”说罢再也不理呆怔在一旁的男
子,坐在床边马上调息搭起脉来。
石无暇看着耶律烈呆呆的站在一旁,心中升起一丝不忍。她走到烈身边轻
声说道:“我夫君刚才是太着急了,他最见不得自己经手的病人情况反复,所以
言语间难免有些冲动,耶律公子不要见怪。我看耶律公子也是身心疲惫不堪,君
姑娘这里有我照顾,你且放心回去休息一下,等今夜过后你精力恢复,再过来照
顾君姑娘,如何?”
耶律烈看着眼前这个温婉娴静的女子,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安慰之色,微
微点了下头,艰难的转身向屋门走去。临出门时,他回首看向床边昏睡的女子,
还有静静躺在她脖颈边,流光溢彩的黑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出了房门。
冷刚拿起银针,听见身后轻轻的关门声,冲着无暇无奈的摇摇头,朝着绮罗的背
部刺了下去。
冰冷的夜风,吹得人寒彻骨髓。庭院的石凳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如雕像般
稳坐其上,一丝不动。夜风伸出鬼魅的手,轻拉狠扯他的长发和衣摆,想要把他
拖离原位却无济于事。一双忧郁而坚定的眸子,直直的看向紧闭的屋门,像是在
守护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贝。
金色的朝阳穿过层层云霞,洒下无数温暖的光线,为大地带来勃然生机。
苏幻儿轻轻关上房门,悄手悄脚的出了小院,刚要走上湖边的青石路,抬头见一
个高大的身影沐浴着晨曦站在路边,不禁绽放出娇美的笑容。
“起来了?昨夜和睿儿睡得可好?”石无忌展开搭在手臂上的披风,细致
的围在妻子身上,见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有些担心的询问着。
“还好!孩子受了不小的惊吓,前半夜非要钻到被窝里让我抱着睡。好不
容易睡着了,后半夜又把我踢出被窝,差点掉到床下。”幻儿揉了揉僵硬的肩膀,
定睿的睡品一向不太好,要不是亲儿子,早就拎到别处睡觉去了。“你起得也挺
早啊!无忌?”
“还好!担心你们,睡不踏实。”无忌搂过妻子慢慢走着,眼神转向一边。
“在自己家里还睡不踏实?你做噩梦了?”幻儿惊讶的看着丈夫,他一向
入睡很快,不过以前睡觉时很机警,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这些年感觉好了很
多,能睡个踏实觉。她踮起脚狐疑的摸向无忌的额头:“还是……生病了?让冷
刚给你看看?”
“我没病,你别瞎想。冷刚还在容院,哪有时间顾得上我?我刚去看了一
下,君姑娘昨夜发起高烧,冷刚和无暇忙了一夜,天亮时才好转。这会他还在休
息,着实是累坏了。”
“君姑娘那么凶险?她没事了吧?冷刚无暇照顾一夜?那个北院大王
呢?”幻儿见无忌没提到耶律烈,以为他懒得说,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他?他不进去还好!进去一会儿君姑娘就发作了,被冷刚赶了出来。真
是笨手笨脚。”无忌从心里不喜欢耶律烈,不过碍于君绮罗的面子而已,昨夜烈
的反应更是让他恼火。这个男人居然想逃走?他到底有没有一点责任心!
“啊?被冷刚赶出来?”幻儿想起那个霸道冷酷的男人,一张万年寒冰脸
和无忌当年有得拼,不由吐了吐舌头。“估计是他昨天的话惹恼了君姑娘,让她
真的动了气吧!不过我不认为他是真的想走,明眼人一看他们就是非常相爱的一
对。昨天拔箭时你没见那个北院大王的样子,简直要疯了。他想退一步,也是怕
自己身上所谓的厄运给心爱之人带来不幸吧!”
“明眼人?”石大堡主有些不悦:“这又是你的直觉?”
“可靠的直觉!”幻儿看着丈夫高挑的眉毛,笑的灿烂无比。
“嗤——没看出来。”无忌不置可否的捏了捏她的肩膀,惹来幻儿一阵白眼。
“对了无忌,如果有人说你的命不好,会给我带来厄运,只有分开才能保住我的
性命,你会不会因此离开我?”
“无聊的问题。快走吧,看看无痕到了没?”石无忌瞪了妻子一眼,加快
了脚步。
“哎呀,说说呗~啊?相公~好相公~啊~”苏氏撒娇开启,俏皮的声音让花
儿都羞红了脸。无忌继续搂着她,大步走向容院,行至一片花荫处,见四下无人,
无忌突然低头啄了下妻子的红唇,轻声说道:“我会陪你下地狱!”
“去你的!我才不去那么恶心的地方。”幻儿拧了他一把,挣脱他的怀抱红
着脸向前跑去,只剩下双眸熠熠生辉的石大堡主,慢慢走出花荫,在阳光下笑的
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