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室友的三百天》时*雨

20、二十、

　　“里昂！”
　　我看着随着枪声倒下的里昂，惊恐地大叫了一声，冲上前扶起他。
　　另外两个凶徒显然是被长发男子当街开枪的行为吓到了，愣在当场，枪声终于引来了周围的邻居，不知道是哪个好心的陌生人似乎是报了警。
　　三个凶徒眼见情势不妙，只得畏畏缩缩地逃跑了。
　　“别走！”我歇斯底里地想追上去，里昂拉住了我的胳膊。
　　他睡在我的怀里，看着我的表情平和而深情，好像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他中枪的伤口不停地涌出鲜血，我哭得手足无措，然而丝毫没有帮助。
　　里昂抬起手，轻轻地抹掉我脸上的泪水，柔声唤着我的名字：“美伢美伢，我的生命没头没脑地开始，像这样意外地结束也并不出奇，但是在我这段莫名其妙的生命中，能够认识你，就变得很有意义。”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里昂微笑道：“难道是我又用错成语了？”
　　他虽然带着笑容，脸色却变得越来越苍白。
　　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我不知道我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救命！救命！”我朝电话那头喊：“救命啊！快叫救护车来！”我拿着电话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小姐，你先冷静一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中枪了！”
　　“你们现在在哪里？”
　　还没等我哭喊着把话说完，里昂就逐渐失去了知觉。
　　“你会恨抛弃你的父母吗？”
　　有一次我和里昂坐在图书馆边上的高台，我摇晃着双腿，一边在吃鸡肉三明治，一边问道。
　　里昂摇摇头。
　　“不会，我想如果不是有苦衷，没有人会抛弃自己的孩子，他们给了我生命，为此我也要永远感激他们。”
　　我又问：“如果再见到他们，你会对他们说什么？”
　　“我只想问他们，这些年过得好吗。”里昂平静地说。
　　“里昂！”我抓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企图让他醒过来。
　　美伢，如果还有来生，我希望能够再认识你。
　　为什么？我明明给你带去那么多不幸。
　　因为我喜欢你啊，我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也喜欢上我。
　　看着眼前逐渐冰冷的他，我的心中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长啸一声也不能缓解这种痛彻心扉。
　　明明全世界都对不起他，他却还总是为所有人找借口，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到最后离开的人却是他，这么好的里昂，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离开？
　　当救护车和警察都终于到来的时候，我已经哭得毫无知觉了。
　　医院里，里昂的养父母死命地扒着推床，不让医护人员将他推去冰冷的停尸间。
　　我跌坐在地上，悲痛到麻木，此时的我已经流不出眼泪的，医院剧烈的消毒药水味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喊让我几乎晕厥，如果不是蔡茹扶着我，我恐怕都回不到住处。
　　而后我再也没见过家桓，他甚至没有再回公寓取回剩余的行李。
　　里昂的养父母是传统的基督教徒，葬礼是在教堂举行的，葬礼的那天正好是学校的毕业典礼，如果不是认识我，今天的里昂会穿着学士服，和父母一起庆祝大学毕业，他的人生本应该刚刚开始……
　　我没有参加教堂仪式，只是在他下葬的时候出现了，我好像看到一个和家桓很相似的身影，穿着黑衣，手上拿着卷好的系着红丝带的毕业证书，站在墓地周围的一颗树后。
　　我还没来得及上前确认，里昂的养母，那个温和的老妇人，看到我就冲上来给了我一巴掌。
　　里昂的养父阻止了她，但我想我再挨几巴掌也弥补不了老人的丧子之痛。
　　老妇人拉着我恸哭，我一边喃喃着对不起，一边也哭起来。
　　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我就搬出了公寓，家桓的行李我整理好寄放在薇拉那，Cody我请求里昂的养父母收养了它，这当然不足以代替他们死去的儿子，但对老人也是一种慰藉，他们没有拒绝。
　　之后我决定休学，马林教授知道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她让我保留学籍，等调整好了心情随时都可以回来。
　　当时的我觉得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甚至于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过普通的生活了。
　　我去了很多地方，我想如果里昂活着，一定会成长成一个了不起的人，我一直带着这份信念去激励自己，要连他的部分一起活下去。我去非洲国家当义工，为当地的部分难民带去适合当地环境的简易住所；去欧洲街头卖画，疯了一样吸收那里的建筑艺术，等我几乎走遍世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家桓的周游世界的理想，啊，不知道达成了没有。
　　我会接一些设计的工作来养活自己，这要多谢宋雯和以前公司工作的同事，总是会时不时的给我机会，帮我拉活，后来我回到美国完成学业，并在那里开了一间小小的设计工作室，承包一些建筑工程。
　　三年前，我关掉了在美国的工作室，回到了国内。
　　我拿这六年来的漂泊和放逐当成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惩罚自己为什么没能在那个为了爱你而丢了性命的男孩子活着的时候多爱他一点，当然这也许不过是一种寻求自我原谅的方式，到头来我都是一个自私的人。
　　如今这份记忆好像在慢慢淡去，想到当年的迷茫，爱得惶惶不可终日，总觉得很怀念那份忐忑和感动。
　　也许太相爱的两个人，最终都不能走到一起，因为情感在过程中燃尽，坚持不到终点。
　　然而当你回到原点，又不能指望人事不改地重新开始，因为有些人，不是你想回头的时候，还能呆在原地等你。
　　葳蕤年华，岁月凝香，素念不过是你爱的人也同样爱你。
　　后来我知道当年家桓是因为父亲病情突然恶化才突然离开的，他之后在广州呆了很多年，每日端水送药，穿梭在医院和家中照顾病重的父亲，一直到送走他。他病中的父亲脾气十分得坏，原本是一个要强的人，现在不但突然不能工作了，而且连最基本的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自然是难以接受的，家桓的母亲久居加拿大，也为此离开了他父亲，只有他，无论父亲多么荒唐和无理取闹，都像小时候他照顾自己一样，精心反哺，毫无怨言。
　　我听完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当年他说我们的感情让命运做决定，既然命运决定要让我们分开，便也就如此吧。
　　“呀，你都有女儿了？”我这样问家桓的时候声音都变了。
　　“哦，不是，这是我老板的小孩，学堂快放假了没人带，就让她在办公室自己玩。”家桓说。
　　我又看了一眼家桓右手的无名指，一只镶着细钻的对戒映入眼帘。
　　“哦，我已经结婚了，去年。”他说。
　　从的语气里我听不出他现在的心情。
　　他结婚的消息我在来深圳之前就知道了，女孩子是在他父亲生病住的医院工作的护士，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她比家桓大三岁，负责家桓父亲的病房，经常帮手照顾老人，特别是住院的后期，家桓的父亲已有些神志不清，一半时间是处于昏迷状态的。
　　这是一段水到渠成的爱情，她心疼他年纪轻轻就为父亲的病拖累，却没有一句抱怨，他感激她萍水相逢却出手相助，任劳任怨。
　　有一次家桓的父亲从病痛的折磨中清醒过来，嘱托家桓一定不能辜负女孩子的在他身上花费青春和良苦用心，他含着泪答应了。
　　两个人送走家桓的父亲之后就来到了香港生活，家桓去了一家建筑公司上班，而他的妻子则帮手照看家里的生意，生意的规模当然是大不如从前了，不过也能让夫妻二人生活丰裕
　　“你呢？Anyone special？”家桓反问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