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须花烬繁》叶缥缃

2、忧来其如何

　　十四年后。
　　“隆庆元年，明宗登基亲政，六月，赐封林丞相长女林绫为后，史称林皇后。”
　　——《国史·明宗·林皇后传》

　　深夜，丞相府中。
　　林相一人站在假山上的石亭中，紧锁着已十四年未曾松开的眉头，漠然地望着远处漆黑一片的天空，聆听着似乎还是昨天的声音——

　　“大人，这里是丞相府中最高的地方，晚上这里的星星是最亮的，”纤荷拉着他的袖子，“你快看啊，快看啊——”
　　他被吵得静不下心来，放下手中书，抬起头匆匆扫了一眼天空，又低下头，“星星在哪里看都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纤荷坐在他身旁，“小时候我娘很早就去世了，晚上的时候，爹总带我到房顶上看星星。爹说爱的人死去了以后会变成星星，一直看着我们，所以我们只有站在高处，他们才能看清我们啊。”
　　他放下了书，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女子……
　　那时真傻，眼前的幸福明明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却未曾好好珍惜，现在却只能站在高处，欺骗着自己……

　　“……老爷。”
　　一声轻唤，让林相回过了神。一件大衣披到了他身上，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刚刚适应了寒冷的他有些不适应。他回过头，却发现是郭氏。
　　他转过了身子，看到了她担忧的消瘦面庞，心下里有些内疚，这些年，他欠郭氏的，太多了，只是心中早已无法容纳另一个人……
　　他歉疚的握住了郭氏的手，温和道：“绫儿被册封为后，一个月后大婚，你这个做母亲的应当很高兴吧。”
　　郭氏愣了一下，似是未曾料到他会说这个，随即笑道：“是啊，孩子们都长大了，绫儿母仪天下，纤儿也出落的愈发标致了。”
　　他淡淡地注视着她，并未回话。
　　半响，郭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老爷……是又想念妹妹了么？”
　　他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声音愈发低沉：“从前，纤荷总爱缠着我陪她来这里。”
　　郭氏看着他失神的面庞，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妾身刚生了绫儿时，那时候妹妹总说‘绫儿生得这般可爱，日后定能当个皇后娘娘。’妾身怕这话传出去让别人笑话，妹妹却说，‘若是命中注定，提前告诉他们又何妨？’”说罢，便自顾自地笑了。
　　林相望向远处的星星。
　　若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

　　“此胎若为男，日后必将流芳千古，大有作为。”
　　“此胎若为女，克母克父，害夫害子。灾劫不尽，祸患无穷……”

　　他叹了口气，脱下大衣披到郭氏身上，“夜深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说罢不再理会她，侧身痴痴望着远方月下那一片混沌的星云，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