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须花烬繁》叶缥缃

3、郎骑竹马来

　　清晨，林纤睡得正香，却突然被人摇醒。
　　“杏儿……别闹……让我再睡会……”林纤甩开了杏儿的手。
　　“小姐，”杏儿摇的越发地急了，“小姐快醒醒，看看谁来了！”
　　“谁……还能是谁……与我无关……”林纤仍闭着眼，拉了拉被子，正欲拽到头顶上，却听得一声大喊——
　　“老爷来了！”
　　林纤的双眼“唰”地圆睁，顿了顿，又闭上了，“杏儿，你骗我……”
　　杏儿看着缩成一团的小姐，悄悄上前一步，轻语道：“秋将军可还等着呢……”
　　林纤“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四周环望，迷迷糊糊道：“秋池哥哥？！”
　　杏儿咯咯笑了起来。
　　“好你个杏儿，敢戏耍我……”林纤被撞破了心事，又羞又恼，脸红到了耳根。
　　突然间，林纤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跃而起：“快！快！天哪，今天和秋池哥哥越好了的！杏儿，我竟然睡过头了！”
　　杏儿有些无奈，小姐平日里最怕的便是老爷，如今说老爷来了都唬不住小姐，反而一提秋将军就……
　　“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啊……”杏儿的遐想被林纤火烧眉毛地迫切打断。
　　杏儿好笑地走了过去，帮着小姐梳洗。
　　一炷香后。
　　杏儿看着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小姐，眼前一亮：林纤束起长发，换上男装，眉宇间登时少了几分女儿的娇弱，多了几分男儿的飒爽。
　　“小姐……这身打扮……”杏儿呆了呆，“真好看……”
　　林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和你多说了，我得赶紧走了，要不然秋池哥哥该等急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远处，一棵桃花树下，一人正靠在树下擦拭着一把长剑。
　　起风了，几片桃花纷纷飘落，那人似乎只是不经意间的随意一挥，剑刃过处白光一闪，花瓣纷纷碎裂，飘散。
　　林纤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得呆了。秋池哥哥身手这么好，怪不得纵横沙场，威名四扬……
　　秋池听到有动静，立刻起身握剑，眼中杀机浮现，看清了来人是林纤后，收回了剑，清袖一扬，拂落了肩头上的落花。看向林纤的眼神，警戒时如雷霆万钧，放松后如雨后青竹，一切都发生在这一瞬间，最后犹如漫天落花化为了一抹落霞，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秋池宽袖垂地，一袭白衣，站在树下，旖旎了一片风景，他转过了身，冲着她招招手。
　　“秋池哥哥等了许久了吧。”林纤一边不好意思地笑笑，一边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
　　“当心！”秋池的话刚出口，林纤的脚便踩到了石子，“哎呦”一声，直直栽了下去。
　　“啊——痛……”林纤撑着地，勉强坐了起来。
　　秋池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横抱起林纤，让她坐靠在树下。
　　“你啊……”秋池半是好气，半是好笑地看着林纤泪汪汪的眼睛，半跪在她身边，碰了碰她的脚踝：
　　“这里痛吗？”
　　林纤用脏兮兮的小手抹了把眼泪，弄得满脸灰还自己浑然不知：“不痛……”
　　秋池竭力忍住笑，认真地看着那张小花脸：“这里痛吗？”
　　“也不痛……”
　　“那这里呢？”
　　“不痛……”
　　“这里呢？”
　　“啊！啊！别碰！痛！痛！”林纤攥着拳龇牙咧嘴。
　　秋池耐着性子又碰了碰林纤的脚踝。
　　“痛！痛！哪里都痛！你不要再碰了！”林纤急了，一把抓住了秋池的袖子。
　　秋池也不恼，向前探身去。林纤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下意识向后面的树干靠的越来越紧，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秋池的脸，林纤的脸一红，闭上了眼睛。等待了许久，却感觉头顶上有些轻微的触觉，林纤睁开了眼睛，看见秋池拿掉了自己头顶上的杂草。
　　林纤的脸红的更厉害了。
　　靠在桃花树下的少女看着半跪在一旁的少年，红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拾起一片落花，强迫自己瞪着它看，愣是不让眼泪流出。
　　秋池笑道：“幸亏只是磕到了脚，若是擦破了脸，以后可就嫁不出去了。”
　　一听这话，林纤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好妹妹，不要哭了，”看着林纤如小兔子一般受委屈的模样，秋池揉了揉她的头，玩笑道，“义父大人若是知道我把他的宝贝千金害成了这个样子，还不得要了我的命。”
　　林纤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那一双笑起来蕴了桃花烁光的眼睛，此刻挤满了刻意为之的委屈，破涕为笑。
　　“好些了？”秋池笑笑，站了起来，却发觉衣袖被人拉住。
　　“秋池哥哥，你在战场上杀敌是什么样子的？”逆着阳光，秋池的笑仿佛更加温暖。
　　“我杀人？”秋池有些汗颜，这个小丫头怎么净对这些感兴趣……
　　“我父亲与你父亲是生死之交，家父常年征战在外，无时间管教我，我五岁那年便认了你父亲为义父，琴棋书画，武功兵法皆是义父亲授。那时你还小，估计连路都走不稳吧……”秋池不自觉地慢慢笑了，“七八岁时，义父开始让我与府内护卫‘切磋’。说是切磋，我就一直小心谨慎，刀尖都不敢正对着他。后来义父告诉我，要想赢，就必须抱着一颗杀心。”
　　林纤听得正认真，秋池却不说了。
　　“然后呢？”林纤禁不住好奇。
　　秋池温和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小淘气，就知道你想偷懒！还记得咱们出来是做什么的么？”
　　“哎呀！”林纤一惊，“给姐姐买首饰！”
　　秋池敲了敲她的额头：“现在才想起来？枉皇后娘娘待你那么好！”
　　“秋池哥哥！怎么办啊……”林纤急了，自己想站又站不起来，只得伸出手来，“快拉我一把！”
　　秋池嘴角噙笑，拿出个紫檀匣子，放到了林纤伸向他的手上。
　　“这……这是……”林纤呆呆地打开了匣子，里面放着一对鎏金凤钗。
　　“你……你什么时候去取的？”林纤满脸惊喜。
　　“早知你会来迟，便提前顺道取了。”秋池用手替她把嘴唇合上，“再张下去，一会口水可就流出来了。”
　　林纤被戏弄的又羞又恼，脸“噌”的一下又红了。
　　这时，林纤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在刹那的寂静中显得异常响亮。
　　林纤在秋池的笑意下简直想把一地的桃花都盖到自己的脸上。
　　“早膳还没吃过？”秋池笑问。
　　林纤赌气般的一把抓起地上的花瓣就往嘴里送，却被秋池拦住。
　　“地上的东西多不干净，”秋池微微倾身，接住了一片打着旋儿下落的桃花，递了过去：“喏，吃吧。”
　　林纤低头含住，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林纤抬起头，露出了微笑：
　　“秋池哥哥，可以送我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