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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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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只觉得无从下手,毕竟未曾和景三娘有过交集,一时摸不清这女人的套路,也不知道是敌是友。但转念一想,竹喧昨夜能全身而退,何尝不是此女在对我示好的一种表示。再者说来,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玄萱娘与她不合……我正暗自琢磨,竹喧却在一旁笑出了声。
我奇怪地转头看他,他道:“她和玄萱娘处不来,何尝不是你的一份功劳?”
姜柏道:“这和默娘有什么关系?”
我想起昔年在北关城内听的那一段墙角,苦笑不已,情之一字最难算计,也不知道景三娘对雁惊寒究竟有几分真心?
虽然当日我记得,她说的是他们互相不过是寻个替代,雁惊寒的话看来是真的,至于女人的话,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说的话,其可信度,可见一斑。姜柏不知道这些,皱着眉头在原地想了很久,最后竟然大胆地猜测道:“难道是……离悠也喜欢你?”
我真心被姜柏这话吓着了,告饶道:“你真别乱说了,这话且听着就怪吓人的。”
姜柏很是不理解我这种惊吓。
“为什么?”
竹喧在旁边打了个寒颤,抖了抖肩膀,认同地附和道:“我也觉得这话听着瘆的慌……”
“这很吓人?”
我打趣道:“是啊,这比竹喧夜里随便出去逛还瘆人呢!"
竹喧立刻反对道:“我哪里瘆人了?”
姜柏难得与我心有灵犀,悠悠地道:“你不是死人吗,当然瘆人了。”
竹喧眼看着就要怒了,我赶紧打断道:“先把东西收下,拿进来看看吧。”
妖界的办事效率是个很神奇的东西,理论上来说应该比人间快得多。但事实上,如果什么事都一阵风似的做完了,这漫漫妖生难免要寂寞,所以有时分明可以用御风驾云这样的速度,却偏偏要用走的。雁惊寒的宅子还比较大,等那侍女回来的时候,竹喧和姜柏已经无聊的开始玩别的东西了。
他们两个刚开始说要下棋,我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想象出姜柏输的一塌糊涂要掀棋盘的模样了,结果两个臭棋篓子居然下的不分上下,让我十分纳闷。
我问竹喧:“为什么你会输?”
他捏着棋子盯着棋盘,一脸痛苦地道:“你应该问他为什么会赢。”
我奇道:“这有什么差别吗?”
竹喧皱着眉头,极其痛苦地道:“你见过下棋从来不想下一步怎么走的人吗?”
我顿悟了,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对弈这种事,很是讲究对全盘的把握与控制,还有便是对敌人的预知与猜测等等……可是这些事情,姜柏完全不去猜测,他走一步是一步。竹喧又是个习惯了出老千的,平时的棋艺估摸着都依赖于敌人自身的判断,对手怕他走哪里他就走哪里,对于我这种,他是个令人头疼的对手,几乎无往不胜。可对于姜柏这种脑子一根筋的臭棋篓子,他就完全无从下手,只能凭借棋艺和姜柏一较高下,他们两个的棋艺又实在是臭得难分高下,让我看的十分痛惜那副玉棋子。
等侍女端着黑漆螺钿乌木匣子回来的时候,竹喧先一步已经丢了棋子不想和姜柏下了,颇有些不高兴。姜柏则正好相反,他难得能找个棋艺相当的,能让他杀的十分痛快——我们还在龙渊墟的时候,他的棋艺在我面前那真是……不提也罢。姜君的棋艺颇有他为人的风格,简称为四个字,大智若愚,下的姜柏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他师父就已经淡定的赢了然后挥挥袖子找地方睡觉去了。故而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侍女将匣子捧进来,竹喧看了一眼,丢了个棋子将匣子打开,匣子一开,便从里面闪出一道寒光。众人都惊了惊,大抵没想到景三娘会这么明目张胆地下手暗算。但很快我就明白过来,是我们想多了,那里头闪过一道光只是因为里面放着的是一面镜子。
那是一面葵花铜镜,做工精细,磨得光亮,算的上是上品。
可除此之外,却普通极了,和寻常用来梳洗上妆用的镜子没有丝毫的差别。
姜柏用灵力将其隔空托起,吊在空中让我们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镜子,上面没有施加任何的咒术或是毒药。最后我们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就是自己想多了。我将那铜镜接过手,来回摸了一遍,又觉得有些奇怪。
竹喧问:“你也觉得有些奇怪?”
我说:“是啊,不太对劲。”
姜柏问:“怎么了?”
我解释道:“你们看着镜子后头的花纹,虽然保护的很好,但也能看出来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若景三娘真的只是为了给我送礼,以她的财力物力没有道理送我一面半旧的镜子啊。”
姜柏想了想,道:“或许她是在暗示什么?镜子……会是什么意思呢?”
窗栏外,日头西斜,已近日暮。
又有丫鬟来询问我们晚饭在哪里用,我自然是不想出去见雁惊寒的,便吩咐拿到院子来。
姜柏和竹喧又研究了一阵子镜子,依旧一无所获,三人一道用了晚膳。
晚膳后,秦师兄过来给我诊脉,说问题不大,毒控制的很好,说完他又悠哉的渡步去看云顶夜白针月华吸收的如何了。秦师兄走后,姜柏说要出门办事,我没问他要去哪里,只叮嘱他早些回来,他应了一声,临走前又凑过来悄悄舔了舔我的脸颊,心满意足地走了。
冬日夜幕降临的十分迅速,晚风萧瑟,很快耗尽了夕阳的余热,等到天黑透了,又下起了稀稀落落地小雪,更添几分凉意。
也不知道这院子里养的山茶花平日里是怎么栽培的,到了这个时候,却还开的十分艳丽,鹅黄色的花蕊与胭脂色的花瓣由白雪衬着,在烛火下越发显得娇艳可爱了。我便让人将那摇椅抬出去,铺了一张羊绒小毯在上面,又盖上鹤氅赏雪看书。竹喧没有事干,又被姜柏吩咐了看着我,便也一道到外面来,就着院落宽敞在一旁练剑。
待到他一套剑式演练完毕,他才找个矮凳坐到我旁边来继续他八卦情怀。
“你让他去偷留音石倒真是个妙招,只是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不甚听到了里面的话,你又该如何跟他解释?”
我目光未从书页上挪开,淡淡道:“他若能听见,也是造化。留音术虽然是个简单的法术,却是我们白月城不外传的术法,要将那言语释放出来,必须要得到施术人的首肯。”
“无怪乎你这般有恃无恐了,说起来我真想看看,你这张脸上真正错愕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一定很有趣。”
我叹了一声道:“那你就安静的看着吧。”
竹喧笑笑道:“或许我不久之后就能见到呢。”
我道:“那是当然,人算不如天算,意外总是有的。”
竹喧道:“你既知道,竟还是这样镇定?”
我叹道:“我这也是无可奈何,我都输到这种地步了,还能有更糟糕的时候吗?”
他嗤笑了一声,又道:“其实到如今为止,你的运气都算不错。只是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对姜柏太残忍了吗?”
我眼睛有些倦了,便顺手摘了一片山茶叶夹到书里,将书合上放到桌上,懒懒地喝了口茶。
北沧山也在北地,早已是入了冬,如今这宅邸里也是四处银装素裹苍茫素白。
“我是回来报仇的,又不是回来做功德的。”
况且,活在谎言里人往往并不痛苦,只要谎言不破灭,那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真实,而真正痛苦的是不停的编织谎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