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齐*

4、四

　　警察终于在经历过一通色彩斑斓的变脸后，走了。
　　关上门，落了锁，元劭才得以喘过一口气。
　　居然出汗了，他自嘲地一笑，举手擦汗……
　　一滩腥红！
　　“你受伤了？！”元劭低吼，拉过殷正察看他的后背，数道血痕，后颈下有道口子尤其深。
　　“蹭破点皮也值得你大惊小怪？我拆装拼卸的时候还不得哭死你？！”
　　“你怎么知道我没……”该死的！他以为他当初在生死之间挣扎的那几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元劭恨恨地看着那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殷正却没功夫理会这个，“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些，快穿好衣服，我们离开这里。”
　　“啊？”
　　“我不是让你别回家吗？为什么不听？”殷正正色道。
　　“……难道他们还会来？”
　　“刚才那两个，不会！”殷正闪进房间，再出来身上已穿了裤子。“如果是我，绝不会放过这个下手机会。”
　　刚经历过一轮拼杀，警察还没走远，神经最松懈的时候……
　　“你看我干嘛？快穿衣服！”
　　元劭忙收拾自己已乱的心神，“哦，好。”
　　两人快速地整装完毕，拿了些必需品，就准备离开。
　　灯，突然灭了。
　　居然还真来了！殷正迅速拉低元劭。
　　先拉闸，接下来应该……
　　“闭上眼睛！”
　　“嗖”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被扔了过来，刹那爆出极其刺眼的光芒，几乎同时“噗噗”两声闷响。
　　子弹射入两人跟前的门框上。
　　殷正抱着元劭翻滚到沙发后，塞了样东西给元劭，极快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就纵身蹿了出去。
　　听见声音，对方果然又放出了一枚闪光弹，子弹几乎就跟着殷正的闪躲的路线一路追踪过去。
　　“他在厨房！”元劭取下墨镜急喊。
　　殷正果断出手，一把水果刀直飞开放式厨房唯一能藏身的T型操作区。
　　一个人影闪出来。
　　殷正冲上去就是一通连环踢，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那人显然没想到殷正这么能打，一时竟被逼得手忙脚乱，“啪”的一声，枪飞了。
　　可那人果然也不是一般人，手上很有些功夫，虽然似乎不及殷正，却一时半会儿也输不了。
　　打着打着，殷正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来。
　　这打法，似乎在哪儿见过……
　　对方似乎也开始犯嘀咕，出手不如先前狠厉。
　　突然，灯亮了。
　　对打的两人瞬间看清了彼此的脸。
　　“四哥！”那人惊喊。
　　殷正一怔，突然大喊，“元劭住手！”
　　可惜刹车不灵，元劭一棒球棒稳稳砸在那人后脑勺上……
　　那人晃了两晃，向前扑倒。
　　殷正只来得及接住笔直倒入他怀里的身体。
　　怀里的年轻人长着一张清秀的娃娃脸。
　　“你认识？”元劭喉咙有些发紧。
　　“那你认识吗？”殷正不答反问。
　　元劭摇了摇头。
　　“先离开再说。”
　　“他呢？”
　　“带上。”

　　娃娃脸醒来的时候，大吼了一声“四哥”，惊飞了一滩海鸟。
　　“嘿，嗓门还挺大。”
　　娃娃脸定睛一看，殷正光裸着上身坐在他对面，似笑非笑的，元劭正在他后背上涂抹着什么。
　　离他们一米开外的是悬崖，下面就是茫茫大海。
　　“四哥！”娃娃脸想靠过去，却没能爬起来，这才发现手脚都被绑了个结实。
　　“四哥，为什么绑我？”娃娃脸委屈地嘟起了嘴。
　　“几个小时前要我的命，还问我为什么绑你？”殷正瞪他。
　　“我是要他的命，不是你的……”
　　“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他的！”
　　手上动作一滞，元劭笑入眼底。
　　“说！谁买元劭的命？”
　　“四哥你别难为我啊？！道上的规矩你明白的，我不能说。”
　　殷正眸光轻闪，“什么道上的规矩？我不明白。还有，我不是你四哥。”
　　“你是我四哥！”娃娃脸瞪圆了眼，“虽然他们都说你死了，我才不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你被炸得粉身碎骨，也得留下一堆碎骨啊！”
　　他看看元劭，再看看殷正，“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不想干了，所以诈死离开！”
　　元劭手一抖，差点把整瓶药都洒在殷正背上。
　　“小孩子想象力真丰富。”殷正笑了，伸手拍了拍娃娃脸的小脸，“你凭什么说我是你四哥啊？别说是长相啊，□□、□□都跟我长得像！”
　　“你一定是我四哥，我绝不会认错！”娃娃脸急了。
　　殷正乐了，“那你是老几啊？”
　　“我是老十啊！”
　　“这么说你四哥也是个杀手？”
　　“当然！还是杀手之王！”娃娃脸崇拜地仰视着殷正。
　　“这么厉害？”殷正回头看看元劭，“可惜我就是个游手好闲吃干饭的……”
　　元劭哼了一声，突然大声道:“我TMD就喜欢赚钱养你！我乐意！”
　　“……你闹什么脾气啊？！”殷正瞪大了眼。
　　“我没闹脾气！”
　　“闹了！”
　　“没闹！”
　　“闹了！”
　　“没闹！”
　　殷正眨眨眼，忽然回头对娃娃脸说:“现在的小屁孩都这样，无缘无故就发作了。”
　　气得元劭手又抖了，“唰”地撕起了殷正背上的一片医用胶布。
　　殷正“嗷”了一声跳了起来。
　　“不好意思，刚刚贴歪了。”
　　“你故意的！”殷正一边控诉一边跺脚。
　　“我没有！”
　　“你故意的！”
　　“我没有！”
　　“你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看他跳脚的样子好像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会停下来。
　　到底谁是小屁孩啊？！元劭扶额。
　　“好好好好，我故意的，我错了！你坐下来好不好？我保证再也不弄疼你。”元劭讨好地冲他直笑。
　　“咦~你笑得好恶心~”殷正嫌弃道。
　　元劭气结。
　　“四哥，你这样真好。”娃娃脸突然满脸羡慕地看着他俩。
　　“啊？！”两人一起诧异了。
　　“真的，四哥，比起你以前不哭不笑不闹不跳面无表情的样子，现在这样，真好。”
　　殷正打了一个寒颤，“你那个四哥是木偶啊还是僵尸？”
　　“呃……”
　　“不说这个了……你没完成任务，回去会不会有麻烦？”殷正很认真地看着娃娃脸，“要不要打断你的腿？”
　　娃娃脸抖了抖，“……不会有麻烦……”
　　“想骗我？”
　　“……最多挨二十鞭。”娃娃脸小声说。
　　“那还是打断你的腿吧！”
　　娃娃脸急了，“我八哥、九哥、十四弟会帮我的！”
　　“人缘不错嘛，嗯，这么笨的小孩当然得多些人宠着。”殷正揉揉他的脑袋。
　　“四哥，你真好。”娃娃脸感动了。
　　殷正盯着他直笑，“可惜你那两个同伴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
　　娃娃脸居然忧郁了。
　　“可以去找雇主要抚恤。”
　　娃娃脸的眼睛瞬间亮了，“是哦，可以去找金少……”娃娃脸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立刻变成了苦瓜脸。
　　“哦~”殷正和元劭对望一眼，了然于胸。
　　原来是金家要元劭的命。
　　这就不难理解了，元劭上面本来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袁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惜在八年前出意外过世了，他的母亲金氏也因忧伤过度病逝了。元劭继承袁家后，就一直被金家当成眼中钉，尤其是金氏的兄长，始终认为是元劭谋害了自己的哥哥。
　　殷正给娃娃脸松绑，一边安慰他他们什么也没听见，一边叮嘱他回去千万不要提起自己。
　　刚目送娃娃脸离开，殷正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你想起来了是不是？”元劭的声音有点痛苦。
　　“我没想起来。”殷正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可我知道，我是他四哥。”
　　元劭抱得他愈发紧，“那你为什么要否认？”
　　“因为我不喜欢那个四哥！”
　　“……为什么？”
　　殷正撅起嘴，“你没听他说吗？他像个机器人，无趣得要命。”
　　不是！他不是机器人，他只是太能忍，只是把所有的感情、所有的痛苦都埋在心底，他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虽然他是个杀手……
　　“可是我喜欢……”
　　“日出！”
　　元劭喃喃似自语的告白被殷正一声大喊遮了个干干净净。
　　不远的海平面上，旭日初生，刹那光芒万丈，无法形容的美，夺人心魄。
　　“真美……”殷正惊叹。
　　“是啊，真美……”元劭静静地看着他。
　　他忘记了，八年前，他们也曾一起看过这样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