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齐*

26、二十六

　　高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的车，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到这里的，当苍茫的细雨打在他脸庞上的时候，他浑浑噩噩的大脑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然而，随之而来的，只有痛。
　　无休无止的疼痛，无边无际的黑暗，压迫地他喘不过气来，他张大了嘴巴，拼劲全力去呼吸，可是，心脏已经痛到无法负荷。
　　他猛地抓紧了胸口的衣服，狠狠捶了下去。
　　这一夜他做了两件事，抓出了身边的叛徒，找到了要绑架徐天的人。
　　第一件处理得干净利落，甚至在他心上激不起一丝涟漪。
　　秘密绑架那个政客的时候，不是没有做过最坏的打算，可当一切从别人嘴里得到证实时，他才发现，原来他承受不起！
　　为了节省时间，他直接使用了向来厌恶的东西——改良过的吐真剂，它来自木内影佐的实验室。
　　不可否认，效果极佳，十秒后，那个政客就有问必答，答之甚详。
　　可是，答案却是高木不能承受之重！
　　“有人告诉我徐天来日本了，他身上有个大秘密，跟影佐的财富有关的，说他当年杀了影佐却带走了他所有的身家，谁先找到他，谁就有机会得到影佐的财富。影佐当年做军火毒品生意赚的钱那根本不是寻常财富，绝对是一笔宝藏！”
　　“我很多年前就对徐天念念不忘了，可惜影佐不让我碰他，我知道，那是他看上的人。果然，后来影佐囚禁了他。好像是知道他喜欢了什么人，一怒之下做了很多疯狂的事……呵呵，影佐变态的，当时有些惋惜，徐天会被他弄死的。所以我跟他提了一下，让他把徐天给我，他却轻蔑地看着我说'你？我会得到什么乐趣？'可是后来，他又莫名其妙给了我一张照片，说要是哪天我们可以合作一笔大生意，他就让徐天陪我……可惜，那之后没几天他就死了，徐天也失踪了。”
　　照片就在高木手里，并不是正面，只有侧脸，照片只照了肩以上部分，但眼睛上蒙着黑布，脖子上被绳子捆绑着……
　　他万万没想到，到最后竟然还是他害了徐天！
　　曾经他揣测过，硬逼着自己不去想，其实是他根本不敢想！可是现在，看着那张冰山仅露一角的照片他已经窒息地快要活不下去，他无法继续欺骗自己，徐天曾经遭受的必然比这更要痛苦千万倍！
　　高木张了张嘴，想喊却喊不出来，似乎所有的氧气已被夺走，他捂住胸口，跪倒在地。
　　徐天……你到底在哪里？
　　“有信号了！他开机了！”藤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微带颤抖与兴奋。
　　高木眼睛一亮，整个人突然有了生气，他定了定神，立刻拿出手机打了过去，胸口剧烈起伏着，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
　　“喂？”
　　这一声，他仿佛等了整整一个世纪，那熟悉的声音，是活生生的，不是来自地狱，不是来自天堂，确然是在人间！
　　原来，他们能活着重逢，真是老天有眼的！
　　“徐天，我想你……”他的声音如鲠在喉，嘶哑又难听。
　　电话那头的人却笑得轻飘飘的有些没心没肺。

　　徐天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坚持多久，一挂掉电话，他就一头栽倒在地，半天都没有动静。
　　竹内忍将粥端过去给他，自己也默默靠在一边吃东西。
　　看得出徐天不是很吃得下东西，可是他还是一口一口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勉强喝掉了一碗清粥。
　　“你打算这个样子见他？”竹内忍冷哼。
　　“见谁？”
　　竹内忍斜睨他，刚刚笑得那么YD谁还猜不到吗？虽然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东西。
　　徐天面上一红，唇角却微微勾起，“我再狼狈他也见过了……”
　　越听越让人不爽，“我是不是要回避啊？”
　　“不是早叫你走了吗？”
　　他居然敢这么说！竹内忍恶狠狠地瞪他，他就偏不走了！这明明就是他的地方！
　　但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徐天突然抱着头倒了下去。
　　竹内忍一惊，知道他又头疼了，正踌躇着该干什么，就见他又开始自伤，忙上前抓住他的双手，用身体把他按压在地上。
　　想起止疼药在自己兜里，他一边压着他，一边拿药，刚打开瓶盖，就被徐天打了出去，药片滚落一地。
　　他又惊又怒，正想破口大骂，却被此时此刻的徐天吓了一大跳。
　　眼前这个眼神凶狠地几乎要杀人的人，怎么看怎么陌生，完全不是竹内忍认知里的徐天！
　　更让他觉得心惊的是，他看他的样子仿佛根本不认识他！

　　门就在这个时候被炸开了，微型炸弹，声音压制得很好，并不会惊扰到旁人。
　　竹内忍的第一反应竟是挡在了徐天身前，可该死的他手边什么武器都没有！
　　来人的速度和身手都非常惊人，根本不给他出手的机会，直接抓了他甩到了身后，同时，有把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竹内忍立刻举起了双手，对方人并不多，除了闯进来的两个，门口还守着一个。
　　凌乱的房间，一地的药片，缩成一团的某人。
　　高木稍稍得到休憩的心脏又惊惧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蹲在他身边，“徐天，我来了。”
　　他伸手想去安抚他，就在那一刹那，他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那是他多年危机训练的本能反应，是比他的头脑更快下达命令的条件反射。
　　所以，就在他微微侧身的瞬间，一只拳头贴着他的耳际擦了过去，拳风之烈竟让他的侧脸一阵生疼。
　　那只手快得不可思议，一击不成顿时化拳为掌，横劈向他的后颈。
　　高木瞳孔收缩，就地一滚，躲过了这一记劈杀，然而等待他的是连绵而来早已料定的一脚。
　　他被瞬间踢飞，重重撞在墙上才又滚落地面。
　　“高木先生！”
　　“你们不许插手！”
　　高木挣扎着站起来，胸口的疼痛犹如撕裂一般，可是他根本不在乎，他知道自己再如何难受，都不及他的万分之一，无论身上或心上！
　　而适才咄咄逼人的攻击者，在听到“高木先生”四个字后，身形明显一顿，竟然硬生生将紧跟其后的一脚收了回去，反而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高木见状，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将他牢牢抱住。
　　“放开我！”
　　徐天的眼神狂乱而惊惧，高木在他眼里丝毫看不见他自己，仿佛他整个人梦魇了！
　　“徐天！是我！你看看我！”
　　“不要……碰我……”他却只是挣扎，身体在发抖，竭力排斥着禁锢他的那个人。
　　高木心神俱颤，明明抱着他呀，为什么还是觉得他在离自己远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只是看着他，连呼吸都会疼痛，可眼睛里的泪却不敢流出来……
　　“徐天……我是阿寅，你的阿寅……”说这一句话，仿佛用尽了高木所有的勇气。
　　奇迹般的，徐天竟渐渐安静了下来，停止了挣扎，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眼里慢慢放出神采。
　　“阿寅……”
　　“是我！”高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徐天却笑了，明明那么狼狈，额头红肿着，嘴角还挂着血丝，却笑得惊心动魄。
　　“你终于来了……”
　　高木的泪终于掉落下来，“对不起，我来晚了。”